早上醒來,心裏莫名其妙地難受,想想今後的路,又止不住恐懼緊張。林如冰決定去找牛元慶,她知道,找牛元慶也未必會有什麼用,但此時能找的,能說說話的,也隻有牛元慶了。
簡單洗漱後來到樓下,牛元慶卻在不遠處的花壇上坐了。很顯然,他在等她,他不敢到高小玲的家裏找她。林如冰心裏一陣感動,猶如猛然見到了親人,所有的委屈一下湧上心頭。她想撲到他懷裏,將一肚子的話傾瀉出來。本能地快跑幾步,她還是控製住了自己。她悄悄站了平靜一下,然後出現在他麵前。
牛元慶急忙起身,說,我們先去吃點東西,今天我想陪你一上午。
兩人默默地走。牛元慶說,我想向你解釋一下,你還是認真聽聽我的解釋。
牛元慶長歎一聲,說,我不想對你說假話,老實說,我也說不清我究竟要幹什麼。她準備畢業後讓劉市長幫助她出國,劉市長分管全市的外經貿工作,對外合作和對外交流年年都有許多人出去,劉市長讓她出國輕而易舉。她說出去後就想辦法讓我也出去,我和她交往也有這個想法,這是第一。第二是成家結婚對我來說還很遙遠,像我們這種人選擇了事業,就得先立業後成家。我們將來要到哪裏,將來的情況如何,一切都是未知,當然不能談婚論嫁。但我又是個健全的男人,男女生活又是必不可少的,而你又離開了我,我心裏苦悶,隻好任其自然,生活一天說一天。
牛元慶的解釋她還滿意,他倒說了些真話。生活不容易,競爭更是殘酷,競爭如果能彬彬有禮固然是好,但更多的競爭卻需要手段。牛元慶經曆的競爭不少,一步步才爭到今天這個地步。經曆了太多競爭的人當然更懂得如何競爭。想到自己也在苦苦掙紮,林如冰理解了牛元慶。牛元慶利用高小玲和劉市長的關係當然是高招,這樣的手段她能夠理解。何必強人所難呢。自己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當然沒法再說當年,現在和人家比,已經不在一個層次,更沒法和高小玲一比高低。高小玲能給他很多東西,自己隻能連累了他。林如冰吸吸鼻子,輕聲說,你不用解釋了,我都能理解,一切都是我的錯。
牛元慶說,我想問一問你一年來的情況,也想知道你今後怎麼打算。
一肚子的心裏話,除了牛元慶,還能去和誰說?
前邊樹林裏有個水泥條凳,林如冰說,我想到裏麵坐坐。
兩人並肩坐了,林如冰如實地訴說了在豬場的一切。林如冰的語調是哀傷的,哀傷的語氣讓牛元慶感到心痛。劉元慶還是流出了眼淚。他攬了她,然後撫摸她的頭,再撫摸她的背。她終於堅持不住了。一年來,受了多少磨難,多少驚嚇,終於有了一雙撫慰傷口的手。林如冰一下伏到他的懷裏,捂著嘴痛哭失聲。
牛元慶無言地撫慰著她。她很快止了哭,但她仍伏在他懷裏,任由他撫愛。牛元慶說,說句真心話,我仍然很愛你,你走後我一直在想你,想我們一起生活的那段歲月,見到你,我不但高興,也感到踏實,感到生活又有了希望。
林如冰抬起頭看著他。她感覺他說的是真心話,他確實還在愛著她。她緊緊地摟了他的腰。很快,她心裏又一片茫然:未來在哪裏,今後能不能再在一起,甚至會不會再有在一起的未來。在豬場,她也時時想起他,想起那段日子。但這一切都成了過去,都成了往事。林如冰想說什麼,又什麼都無法去說。
牛元慶說,昨晚我就想了一夜,左思右想,覺得你還是讀研究生為好。提高自己,在高水平競爭,怎麼說都符合未來的要求。但考研馬上就要報名了,你沒有時間複習就和人家一起考,很難有把握考取。我想過了,如果有人肯出錢委托培養,考個差不多的分數就能錄取。咱們係的於教授你可能也認識,給咱們上過動物營養課。他現在搞得很大,和一個豬場合作,技術入股,掙了不少錢,現在買了房子買了小車,是學校最富的導師。你養過豬,也算沾點同行,咱們去找找於教授,求他和豬場說說,讓豬場出錢委培你,讓你讀他的研究生。如果這件事能辦成,你的所有問題就都解決了。
他竟為她考慮了這麼多,這麼周到。他說考慮了一晚,一晚當然是虛指,意思是考慮的時間很長,至少也是大半晚上。他確實沒忘舊情。他的想法,她不僅完全讚同,而且覺得是那樣周密,那樣得當。她最擔心的就是能否考取。她清楚,考研競爭越來越激烈,不隻是報考的人越來越多,考生的水平也一年比一年提高。自己已經荒廢了一年,再考就更沒一點把握。但讓人出錢代培,更不是一件容易能辦到的事情。現在的研究生已經不是那麼寶貴,即使你答應畢業後到人家那裏工作,人家也未必願意出錢來培養你。林如冰說了自己的擔心,牛元慶說,事在人為,咱們的社會是一個人情社會,中國人最講人情,隻要有關係,有人情,什麼事情都可以想辦法去辦。反過來,如果沒有人情,能辦的事也不可能辦到。如果於教授肯幫忙,憑於教授和豬場的關係,有於教授的人情,豬場就不會在乎那點錢,出了錢,也會當成辦了件善事,給了個人情。
也隻有試試了。但和於教授非親非故,讓於教授答應出麵確實有點冒昧。
牛元慶卻很有信心。問他為什麼,牛元慶吞吞吐吐半天,才用玩笑的口氣說,你不知道,同情弱者是人的天性,憐香惜玉又是男人的本能,你這樣美麗的弱女子,哪個有能力的男人見了,都想幫助一把。
在男人麵前,林如冰也常常有這樣的想法,沒想到牛元慶竟這樣去說。林如冰佯裝惱怒,在牛元慶腰上扭一把,說,什麼時候了,你還開玩笑,說,你對我,是不是也是憐香惜玉可憐我?
牛元慶笑了將她的手抓住,說,事情到了這一步,理論上的事咱們就先別探討了,咱們先實踐,實踐以後再說。
不管怎麼樣,隻能碰碰運氣了。
兩人又商量一陣,決定明天晚上帶點禮物去於教授家,想盡一切辦法把這件事辦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