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說笑,氣氛輕鬆了許多。高佳玉對金達說,你看,這就叫因禍得福。啟能是畜牧方麵的專家,老立是食品方麵的專家,小梅是農作物方麵的專家。啟能代牛寫份推薦報告,就說這飼料玉米多麼好吃,營養又多麼高,吃一斤能長多少肉,是世界上最好的飼料,然後蓋個牛蹄大印;老立再作個證明,證明吃了這飼料的牛肉有多麼好,營養有多麼高,口味有多麼香,做成牛排有多麼誘人,然後再讓小梅作個科學鑒定,鑒定這玉米產量多麼高,適應能力多麼強,生長期多麼短,抗寒抗病抗旱能力多麼好,這一來,肯定轟動世界,說不定還能獲個諾貝爾獎。
金達隻好也露點笑,他說,但願如此,不過,不管咋樣,這次評教授,啟能和佳玉兄得給我出把力,扶老兄一把。這次評不上,我就沒臉當科研處長了。
王啟能雖是教授,但是個官就能管他,更別說科研處長了,現在科研處長開口求他關照,王啟能禁不住有點高興。王啟能說,舉手之勞的事情,你評教授投票時,我舉雙手讚成,一人頂兩票。你實驗田的玉米,我明天就找人買鐵絲網給你圍起來,免得讓人偷吃了你再怨我。
高佳玉教的課不多,但科研課題很多,成果也不少,都是他跑來項目經費,然後批發給別人研究,他做研究主持人,現在正在研究的項目就有三四個。科研成果多,又是領導,當然就當了教授。高佳玉一副領導的樣子高聲說,好了,好了,金達的事情圓滿地解決了,到此為止,再不提玉米的事,現在開始喝酒。
事情就這麼輕描淡寫地算了,金達心裏又一陣不滿,想說什麼又不知怎麼說。王啟能倒一杯酒說,我敬達兄一杯,感謝達兄的寬宏大量。不管怎麼說,咱們都算老同學,我常常想,同學之間就應該互相幫助,互相照應,形成一個整體力量。不打不相識,今天咱們就來個桃園三結義,以後誰有了困難,咱們就互相通個氣,沒有事也應該定期聚一聚,有問題就解決問題,沒問題就熱鬧熱鬧。我認為,紮紮實實幹工作,快快樂樂過生活,應該是咱們這代知識分子的新形象,你們說我這提議怎麼樣?
賀小梅說,熱鬧快樂當然都是好事,但必須得有那個條件,咱們學校不行,人家其他院校的教授好多人都有自己的車了,我們窮光蛋拿什麼去快樂?如果你每天都能請客,快樂熱鬧當然沒有問題。
王啟能說,我也是窮老百姓,佳玉達兄都掌握著公款吃喝,以後想吃咱們就找他倆。
高佳玉看著王啟能心裏一陣鄙視。王啟能沒權沒勢又想搞出點名堂來,就少不得要巴結點人,奶牛不孕症研究就是從他手裏軟磨硬泡搞去的,現在又想搞結義巴結金達。高佳玉說,走,轉移戰場,上二樓跳舞喝酒去。
逍遙酒家是個餐飲娛樂場所,二樓是歌舞廳,高佳玉提了酒瓶,讓人將桌上的涼菜揀幾個端了,一起來到二樓。
要了一個包廂,幾人邊喝邊看。不少男女摟在一起輕搖慢晃,讓人看著心裏癢癢。高佳玉站起離桌,賀曉梅也起身跟了上去。兩人如魚入水,很快就沒入舞廳不見了蹤影。舞廳的燈不僅暗,而且旋轉變色,就是麵對麵,也難辨認出真正麵目。大家都感覺到高佳玉和賀小梅也摟在了一起,也在輕輕晃動。金達和王啟能都下意識地去看劉立中。劉立中抓起酒瓶,猛勁給自己倒酒。金達說,咱們不跳舞了,來,喝酒,劃拳喝,每人十二拳過關,喝醉一個就散夥。
劉立中起身走了出去。王啟能以為劉立中是去衛生間,等半天不見回來,王啟能笑著說,老立會不會鑽進舞池監視小梅?金達說,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王啟能一臉迷茫問什麼真不知道假不知道。金達歎口氣說,今天你就不該把老立和賀小梅都請來。
王啟能問為什麼,金達故意猶豫半天說,佳玉和曉梅的關係有點過於密切,這事立中已經知道,心裏正鬧不痛快。
這種事情可不是胡說著玩的,像金達這樣的人當然知道其中的利害。王啟能細看金達,不像是開玩笑,王啟能輕聲說,能不能給我細說一下,是猜測的還是證據確鑿。
金達說,這種事又不是你搞實驗,要證據。我們在一個教研室,佳玉有空就去找小梅,小梅沒空也要擠出時間去找佳玉,兩人見了麵那臉色,一看就能看出。這事我看除了你,全校的人都差不多都知道了。
憑感覺,王啟能也覺出小梅和佳玉之間不一般。王啟能覺得這事還是有點沉重,心裏不由得為老立叫屈。沉默一陣仍不見老立回來,王啟能說老立會不會幹出啥事來,我還是去找找。
金達拉一把王啟能,讓他仍坐下。金達又喝一杯酒說,你不了解老立,他已經修煉到了很高的程度。他和我說過,隻有得到女人的心,那才算真正得到了女人,武力和吵鬧都不能征服女人,他絕不要武力和吵鬧,隻有實力,才是最好的武器。老立說小梅已經和他攤了牌,小梅說我是個知識分子,不是三從四德的家庭婦女,我活著就要有所追求,追求我的人生價值,追求我自己獨立的快樂,如果能忍,我還是你的妻子,如果不能忍,那就悉聽尊便,你愛怎麼就怎麼。老立思考了幾天,決定忍。但畢竟是男子漢,忍起來也費勁,忍不住就來我家裏訴訴苦。立中有時竟為賀小梅著想,說賀小梅也想忍,有時忍得很苦。立中說賀小梅有次哭了對他說,立中,我也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感情,但很痛苦,也壓不住,一天不見佳玉,心裏就如著火,聽到對方的腳步,就激動得心往外跳。佳玉,也許這才是我真正的初戀,你就讓我過過初戀的感情癮。也許過一陣子,我們的感情就會消退,就會習以為常或彼此厭倦,那時,我再和你過平靜的日子。
金達說完一陣大笑,笑過又說,知識女性,真他媽複雜,你說這是啥事,讓世人笑掉大牙。
王啟能笑不起來。金達和小梅在同一個教研室工作,又是同學,互相有點矛盾在所難免。人們都說同學不能在一個部門工作,工作在一起就要互相攀比,互相競爭,導致互相嫉妒,互相拆台。金達和小梅年齡差不多,留校後金達處處占有優勢,先是教研組長,又是係副主任,直到科研處長。金達處處壓小梅一頭,小梅處處要在金達的領導下工作,心裏肯定窩火。王啟能突然想起來了,好像是誰說過,說金達處處大權獨攬,小梅想獨立搞個研究課題,金達就是不同意,不給經費,不讓用設備。小梅沒有研究項目,講授的課也不多,有時不開設這門課,小梅就無所事事,百無聊賴。王啟能想,小梅在感情上另尋寄托,也是金達長期壓製壓抑的結果。如果小梅忙於事業,哪裏還有閑心去發展額外的感情。不過金達的話肯定有點添油加醋,即使小梅真的向老立攤了底,也不會說得那麼白,那麼明目張膽。王啟能不由得對金達有點反感,他說,達兄,我怎麼聽著你好像在開玩笑,好像在故意編故事貶低人。
金達也感到自己的話傾向性太明顯,有點幸災樂禍,便正經了臉色說,這種話我怎麼能胡說,我和老立啥關係,上下床睡了四年,無話不說,他老婆身上哪樣東西好,他也從沒瞞過我。再說,當初兩人結婚就有點勉強,你看看老立現在的模樣,再看看佳玉現在的風度,天上地下,小梅能不紅杏出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