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看著他狼吞虎咽吃完,然後幫他將鍋碗洗淨,出門時,發現門被人從外麵反鎖了。
伍向明大驚失色,本能地用力搖門。門是雙扇門,又寬又大,兩三米寬的設備可以隨便搬進搬出;雙扇門也結實,一寸厚的木板上又包了一層白鐵,特別是門外的鐵門閂,出門時將那根鐵棍一插,再用巴掌大的鐵鎖一鎖,絕對的萬無一失。很顯然,是有人故意插上了門閂。這事肯定是方剛幹的,除了他不會有別人。憤怒讓她咬牙切齒:狗日的無賴,你還想幹什麼?我就是和人亂搞,你又能把我怎麼著。
伍向明巡視一遍實驗室,當然別無出路。大鐵鎖仍放在屋裏的實驗台上,別人隻是把門從外插上而已。伍向明再次搖門,希望能把門搖開。柳南說,別搖了,傻瓜才會讓你輕易搖開。
伍向明轉過身,一臉羞愧,他低聲說,我知道是她幹的,這事也不能全怪我,是她死皮賴臉要追我,我明確地回絕了她,她才心裏不滿懷恨在心。
柳南瞪大了眼,她明白他說的是什麼,她問,她叫什麼名字,是幹什麼的?
伍向明說,她是農學係的研究生,和我同級,我們住同一層。
柳南心裏猛的跳一下。她一下感到了一個問題,工作時間,伍向明時時都在眼皮底下,但工作之餘誰又能知道他在幹啥?判斷他為童男子又有多大把握?她不由得一陣悲哀:他畢竟年輕,回到他們研究生宿舍,回到他們一幫年輕人裏麵,那就是他們的天下,這時他的心裏肯定不會再有我。她感到有點心寒,清楚地意識到她和伍向明並不在一個層麵上,說穿了,兩人根本就不是一夥的。她想,他說愛我娶我,是不是有留校或別的什麼功利目的,是不是他的一時衝動,都很難說。細看伍向明,他仍然很是慌亂,像關在籠子裏的鳥一樣上躥下跳尋找出路。看來他很怕這事被人知道。柳南再歎一聲,她拿起電話,撥通了方剛家,聽到是方剛接電話時,她說,你快來一下實驗室,不知是哪個王八蛋無聊手賤,把我關在了實驗室。
方剛並沒問究竟是怎麼回事,好像沒有想到一時手足無措轉不過彎來,這更加證明這事就是他幹的。柳南不再說話,她重重地扣下了電話。
伍向明大惑不解,他不明白為什麼要給身為宣傳部長的方剛打電話。他慌忙說,我和我們宿舍的人關係很好,我可以給我的上鋪打電話,讓他悄悄地來打開。
柳南心裏一陣反感,她說,你心虛什麼,我們什麼也沒幹你心虛什麼?
柳南坐回到椅子上,她不再說話,也不再看他。她和方剛的關係,隻能用地地道道的老同學來概括。大學同班四年,畢業時又一同考上了郭先生的研究生。七年的同學,可謂彼此滾瓜爛熟。好像是剛考上研究生,方剛就向她大獻殷勤。方剛人長得不錯,也很機靈,起初她感覺還不錯,兩人關係很好,但很快她就覺得他過於聰明,也過於圓滑,也過於自私,在日常生活中,處處都要表現自己,時時都要爭個優勝,即使在她麵前也毫不讓步。如果是靠能力爭勝倒也罷了,可他爭勝的方法常常是討好權貴,壓製別人,特別是在郭先生麵前,他更是處處討好,處處逞能,在一些瑣碎小事上,也不讓她半分。衝突的頂峰是那天晚上,那晚兩人共同做一個實驗,突然停電後便坐著等電,沒想到他突然一把將她抱在了懷裏,將嘴死死地壓在了她的臉上。她奮力無法掙脫,便狠狠地在他臉上咬了一口,他放手後,她又使勁給了他一個耳光。從此,他便處處和她作對。她的論文內容是分析測定豬精液中微量元素的成分和含量,沒想到被人偷偷地將豬精液換成了人精液,論文做出來讓郭老審閱時才發現有問題,害得她白費了人力財力,還差點不能按時畢業。根據一些數據她斷定那精液就是方剛的,但精液沒有保存下來,缺乏原始證據,這個恨隻好咽到肚裏。畢業時,教研室隻留一個,好在導師郭老還不糊塗,郭老對上麵領導說柳南心靈手巧,研究認真踏實,是個搞學問的人才。郭老還舉例說有個切片怎麼也鋪不平,她用毛筆一蘸,往載玻片上一滾,問題就解決了。那時導師在係裏甚至學校說話很有點分量,她便留了校。但方剛也有方剛的辦法,不知通過什麼辦法留在了校辦當了秘書。當方剛當了辦公室副主任後,便把關係轉到了教研室,也算教師,也算幹部,兩條腿走路。到現在,論職稱,他和她一樣,都是副教授,論職務,他是校宣傳部長,黨委常委,她隻是個教研室主任。
等一陣,伍向明擔心方剛不會來,柳南不做聲,她明白,兩人雖麵和心不和,但畢竟還是一個教研室的同事,他沒有理由不來,如果不來,那就是不打自招。
果然樓道裏有了腳步聲。方剛進門便問,怎麼回事嘛,半夜三更的。
柳南坐著不動說,不知是哪個下流坯子使壞,想讓我倆在這裏入洞房,真是瞎了狗眼。
方剛壓不住想笑,他看眼伍向明,又吸吸鼻子,說,怎麼一股肉香,看來小日子還過得不錯。
柳南說,豈止是小日子不錯,大日子也不錯,用不了多久,我就辦一個疫苗生產廠,如果順利,就再搞一個動物基因研究所。
方剛這才笑出聲來,他說,我再給你補充一下,疫苗生產廠不僅要辦,還要大辦,要辦成一個生物製藥廠,學校已經決定,投資六百萬,是你上報的六十萬的十倍,如果不夠還可以追加,至於研究所,學校也打算同步搞。
這些柳南並不知道,也沒有想到。方剛是黨委常委,他的話不會有錯。一個念頭突然閃入她的腦海:投資六百萬,那就是一個不小的工廠,會不會讓方剛來領導這廠?她看眼方剛,一臉喜色。她的心止不住發慌。按方剛的性格,他一定會爭,即使不爭這個廠長,也一定會爭研究成功帶來的榮譽,因為他也算教研室的人,也參加了一些研究,在學術上他不行,在權術上他絕對是一流。見方剛也在看她,臉上一臉欲笑不笑。她恨恨地想,別想得太美,別把人看扁了,我是教研室主任,桃子是我親手栽的,我栽的桃子你去摘,沒那麼容易,我會針鋒相對寸土必爭的。
都沒有話說。方剛說不打擾了要走,柳南說,等等,咱們一起走。
方剛常來實驗室轉轉,實驗室也有一張他的辦公桌,但柳南從不給他安排什麼實驗,他當然也沒時間坐下來做實驗,所以隻能是轉轉看看。柳南一般不主動和方剛搭話,但昨晚他說投資六百萬辦廠的事讓她心裏牽掛。她問辦廠的事是不是真的已經定了,方剛說有這麼個意思,便再不往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