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誰的座位?”
銷售部員工小紅站了起來,回答說:“人事部通知今天會有一個新員工上班,好像是叫……是叫鍾小印,可是不知為什麼,她還沒來。”
“鍾——小——印?”
藍冬晨忽然想起來了,是那個他在醫院認識的女孩。上班第一天她就膽敢遲到,膽子真的不小。想想也是,從上次扔給自己一塊錢的事情中就能看出,有幾個女孩能像她那樣蠻不講理的?再者說,又有幾個女孩敢文身的?果真是一個刁蠻的女孩。這一刻,藍冬晨下定決心,一定要給鍾小印嚴厲的教訓。他揮了揮手,示意小紅坐下。
藍冬晨臉色難看地往回走,到了主席台位置,坐了下來。剛想開口說話,忽然發現員工們都目不轉睛地看向了門外,那神色就像是看到了一件稀世珍品,既豔羨又崇敬,更多的還有一些思維凝固的癡呆。他不滿地將頭轉向了門外,想看看是什麼比他的會議更能讓員工們入神。
站在門口的正是遲到了的鍾小印。她悄悄開開門想神不知鬼不覺地走進去。沒讓她一下子走進來的原因是她在思索著進來以後坐在什麼位置,因為,惟一的一個空位置還在會議室的最後方。她正暗自對自己的遲到悔恨著,忽然看到藍冬晨扭臉看向她,嚇得她一腳門裏一腳門外地像木乃伊一樣的停住。
“鍾——小——印?”
鍾小印聽到藍冬晨叫她的名字,心中暗暗叫苦。想不到堂堂一個酒店的老總居然還記得她的名字,不過也難怪,人家借了20萬給自己呢,要不是安沛早上來晚了,她說什麼也不會遲到的。從小到大,連上幼兒園她都沒遲到過,何況是第一天上班呀。世上道歉的詞太多了,可此時,鍾小印張大了嘴巴,真不知道該先說哪句好。
囁嚅了半天,鍾小印終於鼓足了勇氣,說:“對不起,我來晚了。”
聲音細細的一點底氣都沒有。她等待著藍冬晨會像上次那樣調侃她一番,或者像老師批評學生一樣猛烈地嗬斥她一通,但是,藍冬晨沒有。他甚至連眉毛都沒有顫動一下,隻是很平和地說了一句讓鍾小印聽起來古裏古怪的話。
“來,鍾小印,往前走幾步,讓我看看。”
鍾小印詫異地看了看他,停著沒動。
“走啊,我讓你往前走幾步,你沒聽到嗎?”
藍冬晨的語調依然平穩,聽不出半點的情緒音符。
走就走吧。也隻好如此了。鍾小印戰戰兢兢的開始往前走,握著雙肩背書包的手也開始有些因發緊而顫抖。那謹慎的模樣不亞於阿迪力[① 阿迪力是專業走鋼絲的雜技演員。]①在金海湖走鋼絲。
“停。”藍冬晨說。
鍾小印停住了腳步,正好站在主席台位置的前麵。
“我看你走路的步子也不小呀,數磚也不會數得這麼慢吧?”
“梳妝很慢?我沒有啊,我每天早上梳妝很快的。”
大多數的員工都微蹙著眉,心裏替鍾小印捏了一把汗。沒有哪個人願意看到心目中的美女受到戲弄,哪怕是美女犯了錯誤。
“我是說你‘數磚’——”藍冬晨加重了語氣。
“數——什麼?”
鍾小印看看左邊的員工,又看看坐在右手的藍冬晨。
“唐朝呢,皇帝規定,每天太陽照到大殿的第三塊磚時大臣們都要上朝。可是,有一位名叫李程的翰林大學士,每次上朝的時候都已經是太陽照到第五塊磚,所以,皇帝和其他大臣們都稱呼他為‘五磚學士’。我看你也是個‘五磚學士’吧?”
聽了他的話才知道他是在婉轉地痛斥自己的遲到,鍾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秀發跟著她的臉飄忽地垂落又飄忽地抬起,最後,終於又垂落下來,像柳枝拂水一樣被春風吹得跳著曼舞。
員工們一個個呆呆的,更加被鍾小印無意中展露的豐姿吸引住了。可藍冬晨卻是清醒的,他知道,鍾小印這幾個低頭抬頭的動作反映的是欲語還羞的意思。
“你想說什麼呀?不論什麼原因,上班遲到都是不可以的。因為,如果想要找理由,那太多了。什麼堵車呀、肚子痛呀、出門時看錯太陽了呀、你們家養的小寵物亂跑了等等等等,都是理由……是不是?”
鍾小印抬起了頭,看了看藍冬晨,又是欲言又止。
“你到底想說什麼呀?難不成你是覺得我不該批評你?還是你覺得上班可以隨隨便便遲到?你倒是說呀?”
鍾小印低下了頭, 一語不發。
“你說,你剛才想說什麼?你到底想說什麼?你不要張張嘴一副可憐的樣子,然後,委屈地低下頭。你這個樣子是救不了你的。你說,你到底想說什麼?你今天必須說——”
鍾小印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將雙肩背書包摘下來,轉過身來,麵對著藍冬晨,從書包裏取出一支筆和一張紙,寫了一下,遞到了藍冬晨的桌上。
藍冬晨拿起紙看了一眼,臉先是紅了,轉而又綠了。他將紙輕輕地旋轉過來,衝向大家,坐在前排的員工都可以清晰地看到,紙上是一個“8”字。
“如果是在平時,銷售部的員工鍾小印小姐向我指出我剛講過的典故有錯誤,我會非常感激。她剛才想說的是我講的‘五磚學士’應該是‘八磚學士’,但是,我現在理智地告訴大家,這個時候是上班時間,不是討論學問的時間。所以,我要求銷售部按規定扣除鍾小印小姐50元錢。”
麥樂樂站了起來。她是銷售部的副經理,藍冬晨之下就是她了。她看著鍾小印眼淚在眼圈裏滾動的樣子,有些於心不忍。
“藍總,她今天第一天來上班,我知道她是因為找不到會議室才來遲了。”
每個員工都聽得出,麥樂樂在包庇鍾小印,她給鍾小印找了個絕妙的理由。如果鍾小印順著麥樂樂的話再延伸一下,這次的遲到就變得合情合理了。
“沒有。是我自己來晚了。剛才,也確實是我想指出藍總的錯誤。”
其實,鍾小印現在最想擁有的就是一場暴雨。她的臉色蒼白而又暗淡,像被狂風侵襲過的海浪一樣,處處泛著晶瑩的波光。她今天穿的是一件黃色的T恤,串串的淚珠敲打下來,像是落在了鬱金香花瓣上一樣。
藍冬晨沒再說她什麼。她徑直走向最後方的空位,半道上她不小心被自己的腳絆了一下,險一險沒有摔倒在光滑的大理石地上。
這是上班的第二天。已經下午4點多了,鍾小印忙得還沒有吃上中飯。銷售部副經理麥樂樂給她布置的任務她到現在還沒有做完。也許是專業不對口的緣故,每件事情做起來好像都不太得心應手。就說剛才給客戶打電話吧,她不是忘了說銷售部的優惠活動就是忘了提到優惠的幅度,總之幾十個電話將她的工作能力暴露得徹徹底底。以往她不是這樣笨的,至少不是這樣丟三落四的。今天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1分鍾前,小紅說麥經理找她。鍾小印小心翼翼地走到麥樂樂的專用隔斷間,雙手在工作服的前擺處交叉,站了一個標準飯店人的姿勢。
麥樂樂從抽屜裏拿出一把白色的鑰匙,推到她的辦公桌最外側。
“你將地下車庫裏537號位的黑色車開出來,這是鑰匙。17點45分之前你要到首都機場,認識吧?”
鍾小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繼續等著麥樂樂的吩咐。
“我知道,QH大學畢業的學生都有駕駛本的。你要接的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客人。本來藍總是分派我去接機的,但是,銷售部還有個重要的會議需要我,所以我派你去。你記住,一定要將客人送到目的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