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小印回到辦公室先找了個指示牌,將要接的客人名字寫好,然後,又在便箋上寫下“北京飯店譚家菜C包間”幾個字,這是一會兒要送客人去的地方。
她將車從地下車庫開了出來,謹小慎微地行駛上路。
這是一輛黑色的奔馳。鍾小印將車裏的CD機打開,裏麵傳來的是一首悠揚的薩克斯曲子。她不禁跟著熟悉的旋律哼唱了起來。剛剛還有的饑餓感暫時消失了。
算算時間,約莫還有1個多小時。去機場的路隻要40分鍾就可到達,以前她到外地去參加比賽曾經出入過幾次首都機場。
車子過了前麵的路口再轉兩個彎就可以上高速路了。鍾小印握緊了方向盤,聚精會神地盯著路口。
可是,車子剛轉過一個彎就慢了下來。前邊不遠處好像沒有車隊阻塞,可前麵的一輛車明顯地開得很慢。鍾小印將方向盤往右麵的邊道拐了一下,追上前麵的車與它並排前進。
這個季節正是北京最熱的時候。街道開闊,兩邊的樹隻能給街兩邊撒下紗巾一樣的綠蔭。柏油馬路不時向上蒸騰著熱氣,從駕駛室望去,就像有一片一片的水窪地,可到了近前,卻又海市蜃樓似的前方什麼也看不見了,直讓你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此刻,鍾小印就在懷疑她的眼睛看到了奇幻的景色。
一個穿著休閑裝的大男孩跑在行車道的右手,他的前方分明有一輛紅色的車在與他玩耍。從他飛馳起來的腿腳可以看出,他奔跑的速度非常快,而紅色的車隻是走走停停並不真的開動。那男孩嘴裏好像喊著什麼,因為鍾小印看到紅色車的後坐車窗是搖下的,從裏麵伸出的人腦袋好像麵帶著調侃的笑容與那男孩說著什麼。
這種調侃的笑容鍾小印是熟悉的。因為她在藍冬晨那裏深刻地體驗過。一時間鍾小印找到了插手此事的借口。她腳下狠踩了一下油門,猛地將速度提了起來,小車飛也似的穿過前車的縫隙,到了紅車的車頭。
鍾小印先用點的方式踩了一腳刹車,她沒忘記教練告訴她的急刹車竅門——當想讓後麵的車站住時,一定要先給它一個信號。
就在差不多同一個時間,她的車和後麵的車同時停住。紅車裏的人速度真快,還沒等鍾小印將車停穩,他們的人就已經攔在了鍾小印車前。看他們氣勢洶洶的樣子,鍾小印知道自己有點闖禍了。不過,鍾小印還是沒有特別的膽小,因為,一看這些人的樣子,她就知道她做的事情應該沒有錯。
“你給我下來!”一個瘦高個男人猛力拉她的車門,雖然,他知道鍾小印的車門從外麵是拉不開的。拉了幾下沒有結果後,那男人不甘心地使勁拍打起車窗來。鍾小印看著這個像刺蝟一樣的男人,冷不丁將車窗的自動按鍵按下,車窗以極快的速度滑落,那男人不提防地將手落到了鍾小印的肩上。
這可是鍾小印啟動按鍵前沒有料到的。她隻是想總這樣讓那個男人拍著玻璃會將玻璃拍壞的。現在,那個男人的手雖然已經收回到車窗外了,但是,她肩膀上的巨痛卻是她有點無法承受的。
她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沒事吧,小姐?”一個純淨的男聲遞了過來,是那個奔跑的男孩。其實,當此時鍾小印看清他時,才意識到他不是一個什麼男孩,而是一個渾身散發著青春氣息的男人,至少也應該稱呼他為大男孩。
“沒事……”
鍾小印捂著左肩不由自主地走下了車。接下來,大男孩的一句話讓她大吃一驚,這一驚不比她剛剛肩膀上挨了一下打輕。
他說:“對不起先生,請你先將報紙錢付了,我們的報紙不是免費的。”
原來,他跑得滿頭大汗就是為了一份報紙錢。鍾小印感到不可理解。紅車裏麵的男人蠻不情願地從衣袋裏取出錢,放在大男孩手中。
接著,大男孩說:“先生,你為什麼不問問這位小姐有沒有受傷?”
“是她自找的。她要不攔在我的車前,又怎麼能夠受傷?”顯然,那刺蝟男人不願給鍾小印道歉。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話?”大男孩攔住了刺蝟要走的道路。
“不要了,我沒事的。”鍾小印趕緊上去拉大男孩的手臂,她非常害怕他和刺蝟因為她而產生不必要的爭執。
“不行,必須要他跟你道歉。”大男孩的態度非常堅決。
旁邊圍攏上來的旁觀者也一同起哄,一瞬間街道已被圍得嚴嚴實實。
正在這時,呼嘯著的警車聲由遠而近地響徹過來。一名交警擠了進來。
鍾小印恐慌之下一看,不禁又大喜過望。是她的鄰居雷雨哥哥。
“雷雨哥哥!”
“對不起,請兩位司機同誌出示一下駕駛執照。”
雷雨給他們敬了個禮,接過他們的執照仔細審閱。
當雷雨問明了情況後,雷雨按照規定先處罰了紅車司機,然後讓他離去。
接著,雷雨又告訴有關鍾小印的處罰意見。由於鍾小印在行駛道中無故停車,給道路帶來了嚴重阻塞,根據規定,她要接受200元罰款的處罰。雖然大男孩和鍾小印都竭力跟雷雨解釋,但雷雨還是堅持要按規章製度辦事。
鍾小印備感委屈,本來她是好心幫助那個大男孩,沒想到還要為此付出沉重的代價。200元對於她來講,就是一個沉重得不能再沉重的負擔。
“能不能教育為主呀?”
鍾小印的眼圈又紅了。她想想,好友酷兒給她的房租她都交給了醫院的護士,用以支付她媽媽的一些日常費用,而她昨天第一天上班,就被扣除了半個月的工資——50元,今天……想著想著,不爭氣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我這裏有錢,我願意替她交200元罰款。”大男孩忽然說。
“不用了。我上個月還欠你媽媽300元錢,拿著——”雷雨塞給鍾小印3張鈔票,說完,他轉身看也不看鍾小印,騎上摩托車呼嘯而去。
“害你受委屈了,真不好意思。你別哭了,都怨我不好。給你。”大男孩從包裏抻出一疊鈔票,抽出2張遞給鍾小印。
“你那麼有錢為什麼還要追一張報紙的錢?”鍾小印有點賭氣地推了他的手一下,不理解地問。
“報紙錢是公家的,我怎麼可以不追?”大男孩一臉的認真。
“哦,那是應該追的。”
“你是Bewiek酒店的員工?”大男孩又問。
“你怎麼知道?”鍾小印用手臂擦了擦臉上未幹的淚跡。
大男孩用手指了指鍾小印的胸牌,上麵還寫著她的名字呢。大男孩又看了看鍾小印身後的黑色車。
“這輛車——”
“是我們酒店的,對了,我要趕緊去機場接人。我先走了。”
“把錢拿著——”大男孩還在堅持。
“我不要。”鍾小印連頭也沒來得及回,就匆匆進了汽車,關上車門,將車啟動。
大男孩攔阻也不是,讓鍾小印就這樣絕塵而去也不是,左右為難之下,他想起他還有話沒說。
“那我改天給你送酒店去。記住,我叫呂辛。你可一定要記住呀!”
時間已經到了17點35分了。坐到駕駛座位上的鍾小印看到表時急得出了一身冷汗,她哪裏還能分心聽到有人在她車後大喊大叫,現在,她的心情像扣在彎弓上的短箭一樣,恨不得獲得1萬雙手的支持,將她這根短箭繃射到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