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小印氣呼呼地走到辦公櫃前,搬了幾把椅子在下麵依次排開,噌地跳了上去,撐開剪刀順著椅子將玫瑰剪了一圈。鮮豔的玫瑰花瓣像一張張撕碎了的紙片紛紛飄零,漸漸迷住了她的雙眼。一不小心,她“唉呦”一聲,感覺到了鑽心的疼痛,再看剪刀刃處,一片斷了經脈的花瓣像一葉揚了帆的小舟一樣,載著半滴泛著淚光的鮮血正向剪尖緩緩滑去。
寂寞的旅程通常都像麻花一樣,是由同行者的尷尬與沉默擰成的。一路上,藍冬晨板著個臉,神情關注地隻盯著前方的路況。路兩旁的綠樹將葉子的蔭色點點片片地輕拂過鍾小印的右邊臉頰投射到車內,給冷冷的車中帶來更深的涼意。
藍冬晨今天開的還是他喜歡的那輛jeep,鍾小印坐在駕駛副座上,視野能開闊得很遠很遠。不過,在鍾小印的眼裏,前方的一片格外迷茫,什麼也看不清楚,像剛剛經受過雪盲一樣。
兩個人誰也不肯先打破靜寂,車子就這樣緩慢地行駛著,天都有些黑了的時候,他們開到了上山的路上。
北京的夏季的天黑一般是在8點左右,鍾小印很想問問他們到底是去哪兒,可她用餘光瞟視到藍冬晨臉部堅硬的棱角時,又把話咽了回去。看看誰能將沉默保持到最後一分鍾!
山路上的行人和車輛很少,開過了半小時後就幾乎沒有其他的人和車了。也許是天快黑了的緣故,鍾小印感覺到上山的車開得倒比在平路上快,而且,她感到困意像聖誕老人的手一樣溫暖地撫摩著她,使她不得不接受這美滿的祝福。
她強睜了眼皮,心裏暗暗責怪好友酷兒和她的男朋友安沛。昨天他倆吵了一晚,害得她一夜沒睡。又約莫過了1個小時,車子開到了一個三麵環水的獨立別墅門前。
門像是有知覺一樣,當他們到了門口的時候就緩緩地開了。
別墅的主樓雖然高大而陰冷,但是,一路上坐在空調車裏的鍾小印一進到裏麵仍然感到了一股濡熱之氣。
不知藍冬晨從哪兒按動了電燈的開關,屋子裏一下豁亮起來。牆壁斑斑駁駁的,像年久失修並遭到了很大的破壞一樣,神秘而又幽靜。
“喜歡嗎?這是我爸爸十年前蓋的。我很喜歡這裏。以前我煩悶的時候都會到這裏來。坐在屋門口,聽魚彈水麵的浪花聲,聽各種蟲蟻的啾鳴聲,看天上斜掛著的月亮和星星,很快地,心情就會好起來。”
“開門的人呢?”
鍾小印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其實,從她一進到別墅區裏就已經察覺這裏好像沒有什麼人。
“開門的人?你是說開大門的人嘛?”
見鍾小印點了點頭,藍冬晨笑了,“我家的大門是電動的,我自己有開關,哪需要什麼開門的人?”
“那,藍伯母呢?”
鍾小印覺得,不能不再直接地問他了。
“你藍伯母?她在家呢!你很想念她嗎?沒有人剝奪你去看望她的權利!”
說完這番話後,藍冬晨自顧自地往彎向裏麵的通道走去,鍾小印原地沒動。
“你騙我?”
鍾小印大聲地說。
“什麼?”
藍冬晨收住了腳步,他折轉了回來在鍾小印麵前停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裏寫滿了疑惑。
“……,哦,對不起,是我錯想了。既然藍伯母不在,那我先走了,藍總!”
鍾小印終於醒悟是她自己誤解為藍伯母找她,藍冬晨並沒有騙她。但是,畢竟她從來沒有想過會和藍冬晨在這樣一個環境裏來個兩人世界,所以,麵對空蕩蕩的房間、漆黑的外麵和高大的男人,恐懼和驚悚迅速攫獲了她。她惶惶然地向門外竄去。
“你站住!”
藍冬晨伸出堅實的手臂一把拽住了她,像擺弄一隻小鴿子般擰回她的身體,出現在鍾小印眼裏的是藍冬晨一臉的粗暴。他的臉和她的挨得非常近,他的嘴唇漸漸傾了下來,隻差一點點的空間他們就像夾心餅幹一樣能粘在一起了。
“我討厭你叫我藍總!這裏不是工作場所,也不是上班時間,你就不能稱呼我點別的?我有這麼可怕嗎?你跟別的男人在一起時都很隨意和安心,為什麼和我不行?”
“……,可,我真的要回家了,藍……”
鍾小印猛然刹住了話頭,沒有將“總”字說出來。眼前的這個男人像一隻發瘋的獅子,不知道自己再說一句他不喜歡的話後,他會怎樣的暴跳如雷。
“你不能走。外麵很黑,你來的時候也看到了,一輛車都沒有,你怎麼回去?……我不會欺負你的,你留下吧!我隻想讓你陪陪我。”
說完,藍冬晨放開了鍾小印,頹然地坐在了一個破舊的台子角上,將臉深深地埋在臂彎中。
屋子裏的落地座鍾滴答滴答地擺著,枯燥而又單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