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如歌常常發現,師父在書房正襟危坐許久,於不經意之間,透過窗裏向院裏凝望。他的目光專注,除過平日裏的嚴謹與和藹之外,又添一絲神秘色彩。
歐如歌在揮拳踢腿的同時,預感到師父的眼光不同尋常。
他無聲無息注視三個女徒良久,才慢慢把目光移開。通常,師父相當放心三女徒每日的練功,今兒,他的眼光有些異常,他在考慮什麼?
她不太明白師父的用意。
後來,歐如歌不用師父說明,對師父當時的用意就不言而喻。不錯,師父當初的確把希望寄托在他的三女徒肩上。他覺得她們有這個能力,他覺得她們的自信心逐漸增強。他沒看錯他的愛徒,而他的愛徒也不想辜負師父的期待。
當事情的發展趨於明朗化時,那種當初的神秘感似乎讓人覺得不過如此。
此時,歐如歌正在去拱橋鎮的大路上急行,她的感覺似乎與平常不大相同,這是她從未體驗過的一種心情的流露。然而,她仍然保持著冷靜,情不自禁回頭一瞥。
歐如歌身後的視線中,氛圍似乎與往常相似。
夜色籠罩著的故地龍潭寺村,盡管模糊不清,但在她心頭卻倍感親切。她明白,這次離開師父母時間盡管短暫,隻是傳書而已,書信送去以後,絕不可能耽誤太久,不過三四個時辰而已,天亮之前即可返回龍潭寺村。分開時間雖然有些短暫,但她的心情卻不禁生出許多**。她明白,這是長期積澱的一種深情,哪怕與師父師母分別一時半刻,都使她感到難舍難分。
從龍潭寺村出發到這裏,一路上,她的心情一直無法平靜。於是,近來發生的許多事情,就很自然地在她腦海中浮現,她不可能不去考慮與陸秀桑一事種種有關的因素。但若是涉及到書信的實質內容,恐怕它的意義就不隻是送信那麼簡單了。她本來以為,此行隻是寫信並送出去而已,操作簡單可行,不用多大力氣就可以完成。可是不然,幾天來,她絞盡腦汁思來想去,有一個問題一直不得其解。終於,在這夜路上,她才慢慢領悟出其中道理,這次任務隱含著師父不同尋常的用意,不是用一句話就能說清楚的:師父顯然有意通過處理此事的全過程,從另一角度,欲對他的三個女徒兒今後如何麵對人生,以及生存能力的提高施加影響,其目的之一就是促使徒弟們盡快獨立自主,從此開始,各自必須自行去探索進入自食其力的生活軌道。這是涉及徒兒們前程的大事。她明白,不管今後做什麼事情,師父絕不再包辦,因為她們已經長大成人,已到出師的時候。就像小鳥羽毛豐滿,必須盡快展翅飛翔,學會適應環境的各種謀生本領一樣,從此開始獨立生活,這是常理。雛鳥既然學會了飛的技能,就必須淩空翱翔,不管前頭是晴空萬裏還是陰雲密布,都要盡力去飛,在那偌大的空間,肯定有一個未曾領略過的全新世界。
話說回來,連龍潭寺三姐妹都始料不及,自從歐如歌拱橋鎮黑夜傳書算起,隻是這個故事不起眼的開頭,而接下來的一連串事情,或許都將改變她們原來所遵循的生活方式。
因此,她盡管有些擔心,但卻反而強迫自己開始自信起來。
歐如歌憑借夜幕的掩護,在路邊樹木的陰影中繼續快速移動。她一路行來,始終保持著高度警覺,時刻不忘觀察傾聽周圍的所有情況。
這異姓三姊妹雖一起長大,但脾性卻不盡相同,各有長短。
歐如歌在她師父收留之前,據說原名叫如鴿,咋一聽就覺得這個名字不錯,顯然帶有親生父母對女兒的關愛之情。所以,理所當然將其保留了下來,以便如歌長大成人之後,在她長久的記憶中依然保留著對生身父母的懷念。但有一日,師母說到徒兒們今後長大成人必然各奔東西,一切都要全靠自己,不免有些擔憂。師母不禁聯想到自己的年輕時代,長年與師父一起奔走江湖,曆經磨難,九死一生,她深知江湖險惡。而歐如歌她們三姐妹從小孤苦伶仃四處流浪,雖然深受環境影響,其生存能力遠遠超過同齡孩子,但待人處事卻不免繼承了父輩忠厚善良的一麵。師母認為,若要在江湖長期生存下去,僅憑這些還遠遠不夠,很難安身立命。而必須要有足夠的智慧和能量,應對江湖複雜多變的形勢,才能借以生存。隻有這樣,師父師母才夠放心。師母常常把弱肉強食與江湖等同起來,似乎覺得有許多老鷹在抓捕無助的鴿子,不禁時時擔心那隻無助的鴿子的安危。盡管師母嘴上不明說,心裏卻明鏡似的,她對三姐妹的安危冷暖始終記掛在心。
歐如歌心裏明白這些,這是倆老人的殷切期望。至於歐如歌今後走什麼路,做什麼事,誰也無法預料。
師父在這些事情上似乎與師母所見略同,內心深處期盼愛徒今後在江湖立身行事,隻要一生平平安安,榮華富貴何足為奇。當然,這隻是師父師母對徒兒們的最低期望。在此同時,師母提出,在向徒兒們傳授文武之道的同時,必須加強生存以及適應各種複雜環境能力的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