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蓮舟所猜並沒有措,此時新郎家早已拜完了堂,花廳之中隻有道賀賓客與主家家長酒宴正歡。俞蓮舟與沈浣二人並無喜帖,本進不了院子。奈何沈浣堅持要看,俞蓮舟見她異常堅持,隻得展開輕功一手攬了走路已有些踉蹌的她飛身上了房頂。然則沈浣伸著脖子看了半天,指著花廳裏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問道:“怎麼這麼多人?到底哪個才是新娘子?”
俞蓮舟掃了一眼,卻隻看到個一身紅袍吉服的青年男子,於是指了指道:“新郎在那邊,至於新娘怕是不在下麵,看樣子早已拜完堂了。”
沈浣順著俞蓮舟所指看了過去,隔著屋簷眯著眼睛打量下麵那個新郎,看了半天,側頭去看身側的俞蓮舟,隨即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經道:“這新、新郎可沒、沒俞二俠你好看。”
俞蓮舟一怔,見她一副醉眼朦朧的模樣,不理會她胡言亂語,笑著搖了搖頭。
沈浣卻拉著他的袖子,“新娘子在哪裏?”
俞蓮舟道:“當是在洞房罷。”
“哦……”沈浣有些迷迷糊糊的點了點頭,騰地一下站起了。兩人此時正在房頂之上,她又喝得醉了,腳下一下不穩,哧溜一下險些摔倒,幸得俞蓮舟一把拉住她,問道:“你要做什麼?”
沈浣有些暈乎乎地道:“去洞房啊!”說著站在房頂上四處張望,似是看準了後麵最亮的一個院落,一點腳尖便要展開輕功過去。
俞蓮舟趕緊一把拉住她,“你去洞房做甚?”
沈浣隻覺得眼前有些模糊,伸手揉了揉眼睛,“去看新娘子麼!”
俞蓮舟被她弄得不知道是氣是笑,“這洞房哪能隨便打擾的?”
沈浣卻掙開他的手,“她盡管洞房她的,我就看看人便好。”說著一手抱著酒壇子,身形晃晃悠悠的,腳下一點,身形躍到了對麵廂房的房頂上,一個沒落穩,便要朝後倒栽蔥落下房頂。轉瞬時分,沈浣想得倒不是自救,竟是將那酒壇牢牢抱在懷裏,生怕摔碎了一般。還沒等她栽倒,便覺腰間一緊,卻是俞蓮舟躍了過來,一把攬住她的腰,將她飛身帶起,落在遠處回廊的屋簷上。
俞蓮舟歎口氣,他如今總算是明白了,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以潁州軍上下全體的酒品來看,沈浣這個主帥的酒品顯然不會好到哪裏去。一旦喝醉了,實在是蠻不講理的可以。
被他按在懷裏的沈浣還在不停掙動,一招大擒拿手要把他甩開,俞蓮舟剛要點她穴道,一低頭卻看到她晶亮亮的眸子,月色下清澈濕潤,滿是渴望,就好像多年前武陵時候那個街角邊衣衫襤褸落魄饑腸轆轆的幼童看著他的飯食一般。於是一瞬間,他心一軟。她擔負著太多的東西,卻極少能為自己爭些什麼、做些什麼。平日裏作為潁州軍主帥,她極少表露情緒,甚至話語都是不多。出出入入都是軍情軍務,除此之外便是一個沈竹。唯有這會兒喝得醉了,變得孩子一般任性而不講道理,非要看看別人的新娘子不可。
俞蓮舟拍了拍她,“看看可以,不許進房。”
沈浣側頭看著他,略略皺了眉,似是在思索著自己到底是應該答應還是不應該答應。俞蓮舟看她一副腦子轉不過來的模樣,也不多說,一攬她的腰,腳下一招梯雲縱,一下橫越過整個前院,在正北麵的後廂最亮的一個院落的北麵房頂上落定,卻連自己也暗自搖頭,不知道若是被師父知道了武當弟子這般用梯雲縱做賊一般俯在人家洞房頂上看別人新娘子,又會如何責罰自己。
醉的暈乎乎的沈浣又哪裏曉得他在想什麼,但覺騰雲駕霧一般,忽地便眼前光線一亮,隨即便聽得俞蓮舟道:“就在下麵。”
沈浣向著俞蓮舟所指的斜下方看去,但見院落之中張燈結彩,處處掛滿紅綢,窗上貼著雙喜字,而那門窗卻是關著的,屋內透出燈火。
沈浣皺著眉盯著那洞房,咕噥道:“什麼也看不到……”
俞蓮舟手中扣了兩枚銅錢,隨手射出,在窗欞上一彈,借力打力頗是巧妙,便見得那原本半掩這的窗戶“吱扭”一下被彈開了些許,房內燈光透出,正對著喜床。床邊坐著一個身影,青色花釵大袖的喜服,其上以銀紅繡線繡著精致的百鳥朝鳳圖樣,每隻鳥的眼睛都是一粒黑瑪瑙,晶瑩剔透,極是華貴漂亮。那新娘頭上遮著軟紅繡金錦緞喜帕,喜怕金邊絲穗低垂,被屋內高舉的紅燭映得豔麗奪目。
沈浣愣愣的看著那新娘的裝束,張了嘴,半晌輕聲道:“好、好漂亮……”
俞蓮舟見她看得都有些呆了,不由笑著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