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1 / 3)

書接上回。

過了一支香的功夫,侯六在濃黑中,突然聽見有人在叫他,高一聲低一聲,不遠不近,就在左右,應該是張大兔和何不良,——“哥,哥!出了林子啦!”

侯六聞言,非常欣喜,他未及睜眼,剛想應聲,卻發現胯下的馬背依然在顛動著,那聲回應便硬生生哽在喉嚨裏。他幼時常聽老人言道,走夜路時有人叫你,也不要輕易答應,後來跟著李道士闖蕩,妖鬼卻不太輕易近身了。此番一想之下,頓覺毛骨悚然。

那兩個聲音猶是不止,開始還試探著叫聲哥,後來就叫侯六,再後來,那聲音卻越來越尖,音尾都拐著彎兒,帶著勾兒,侯六咬著舌尖,便是強忍住回應的衝動,那聲音也就漸漸的止住了。

他腦後呼呼的吹冷著風,仍舊閉著眼睛,卻感覺周圍的濃黑逐漸散去了,白日閉眼的那種橘紅色又漫將上來,漸漸地,周圍有了人聲市聲,由遠及近,侯六憋著的那口氣慢慢的呼了出來,那馬也走得慢了,似乎進了鬧市裏,他仍然不睜眼,心中卻暗自思忖道,也有一支香的功夫了。

這時,前邊卻傳來一陣喘息聲,接著有人尖聲高叫道:“新郎官,新郎官,你怎麼才來?你閉著眼睛做什麼?停下來呀!”

接著他的左右便是撲撲騰騰兩下,像是有人下了馬,接著便有人上來扯住了他手中的韁繩來推他,道:“哥,醒醒,莫不是睡過去了?”

那馬便停了腳步,侯六閉著眼一探,握住著了一隻手,那手上長滿了老繭,大拇指還缺了一節,正是那何不良的手。

侯六鬆了口氣,緩緩的睜開眼,隻見眼前正是他嶽丈周典簿宅門前的小街,何不良果真扯著他的韁繩,見他睜眼,便道:“哥,剛才是喜娘叫你。”

侯六抬眼看時,那何不良和張大兔卻指著他的身後,侯六隻得下馬轉身,隻見那馬屁股後麵站著一個婦人,約莫三十歲的樣子,頂著一張虛白的銀盆大臉,打扮得花團錦簇,紮著抹額,正笑嘻嘻的看著他。再往後看,居然看到了花轎和周典簿的家人,正疑惑間,那何不良道:“依哥的法子,我們都擠著眼,任著馬走,等聽見人聲,再睜眼時,我們已經出了林子,走不多時,便到了周大人宅外的街口,那花轎正往街外抬著走。”

那喜娘抽出掖在襟上的帕子,沾沾臉,埋怨道:“我說新郎官,你怎麼這般磨蹭,原說巳時來接人,現在早過了,我們等不及,便早走了幾步,幸好撞上了你們,要是走岔了就決撒了!”

侯六偷眼看著花轎,不禁滿臉通紅,結結巴巴的對喜娘賠不是,那婦人嘻嘻哈哈的笑了一回,眾人便折回頭去,又上了路,這回沒了鼓樂隊那班吹吹打打的,快了不少,侯六不停地轉眼去看花轎,心裏揣了兔子一般的百爪撓心,經由那片林子時,他不禁有些後怕,便繞遠路,擦著林邊而行,卻在林子盡頭的看見那些樂手,都歪歪的蹲在地上休息,分明是跑累了,他們看見了侯六一行,也便站起來跟上去,隻不過不再吹打。

好容易走到了貓兒胡同邊上,侯六心中著實鬆了一口氣,便整了整衣冠,下了馬,昂首挺胸的帶著迎親隊伍進了宅子。

穿堂入室,才見裏麵擺著的大圓桌前早就坐滿了人,皆是王典儀的同僚與他火器營中的軍官,他們見他進來,紛紛立身應和,把侯六擠在中間,人聲嗡嗡,七嘴八舌,侯六什麼也沒聽清楚,隻顧轉圈兒拱手作揖,像一隻陀螺一般,沒鞭子抽他也團團轉。

好不容易應付了眾人,侯六擠到了王典儀邊上,王典儀給他遞茶扇風,道:“你怎麼才來,我們等得都要急死。你嶽丈周大人呢?”

“啊?”侯六一下子出了一身冷汗?

王典儀怪道:“啊什麼,你迎親時周大人如何說?”

侯六剛要張嘴解釋,那邊先生卻高叫道:“跨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