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1 / 2)

清晨,蟬翼般的薄霧輕籠著牛背灣搬運新村。搬運新村的身後,聳立著一幢幢高樓大廈,把搬運新村映襯得那麼寒酸。不過,在政府的建設規劃中,牛背灣搬運新村這塊地盤將要興建濱江大道商業城。屆時,牛背灣將不複存在,並在C城的版圖中永遠地消失。

天已經亮了,在通往上半城的那一條青麻石小道上,趔趔趄趄走來了兩個人。這兩個人互相攙扶著,像吃醉了酒一般。搬運新村的住戶一般起得比較早,此刻,在黃桷樹側邊賣燒餅的絡腮胡同老伴剛把爐子點燃。絡腮胡在案板上揉麵團,這時,他老婆走到他麵前,悄悄對他說:“老公,你看那兩個人好精怪,女的用皮帶把那男的膀子套住拉著走。哎哎,好麵熟喲,老公快看,是不是背篼雞同她的野老公牛宏?”

絡腮胡看也不看就說:“你瞎說些什麼,背篼雞早就發了,說是啥子公司的大老板,她連修整好的癩子書記那炮樓子也不住呢。那牛宏也不曉得在哪裏發財,我們這堂住的人,隻要出去了,連屙尿都不會朝這個方向的。”

女人又拉了拉絡腮胡的衣服。“真的是背篼雞同牛宏,兩個人拉拉扯扯的,走得好親熱,你看嘛。”

絡腮胡舉眼一看,這兩個人不是背篼雞謝彩鳳和牛宏又是哪個?隻見謝彩鳳和牛宏不知羞恥地摟摟抱抱著,不,幾乎完全是謝彩鳳架著牛宏在往前走。

謝彩鳳氣喘籲籲,在黃桷樹下站住了。她讓牛宏靠在自己身上,深情地抬起頭,望著麵前這株看不出歲數的老黃桷樹。絡腮胡眯縫著眼,看了看,呸地唾了一口。謝彩鳳穿一件米色風衣,滿臉憔悴;而那牛宏呢,則隻剩一包骨頭,勾腰曲背像一個老頭兒。

牛宏靠著謝彩鳳,虛弱地喘著氣,邊喘邊斷斷續續地說:“小鳳,你見了老黃桷樹,見了夾竹桃,也見了牛背灣搬運新村,你的心意也滿足了,該走了。”

謝彩鳳攙扶著他,站到了當年牛宏練皮條那一塊方方正正的青麻條石上。這時,太陽升起來了,把牛背灣、把大江兩岸照耀得暖洋洋的。耀眼的陽光從茂密的黃桷樹葉縫間灑下來,打在謝彩鳳和牛宏的身上,使他們身上好像都披了一件金黃色的衣服。

村裏的住戶都陸續起床,三三兩兩來到燒餅攤買燒餅,拿回去當早餐。

“傻大哥你曉不曉得,好多好多日子以來,我眼前一直是你在這老黃桷樹下扯皮條的情形。那時,你好威風,好瀟灑喲,比現在電視裏那些硬派小生威武多了。真的,我不騙你。我真想你再為我一個人,在樹下扯皮條,我的傻大哥,你能不能再扯一下皮條呢?”

謝彩鳳邊說邊就去拽那兩根皮條,已經過去好多年了,那皮條居然還在樹下迎風飄蕩著。謝彩鳳努力地抓了幾次,把那皮條抓在手裏,可她一使力,那皮條就軟綿綿地掉了下來。

牛宏像不認識謝彩鳳般望著她。接著,他打了幾個哈欠,鼻涕口水糊了一臉。“小鳳……我的那個來了,給我,快給我——”

謝彩鳳笑了,又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沒有成色的家夥,等一會兒,等一會兒,這時間不遠了。”這時,那些鄰居就擁過來,他們臉色滯重,默默地看著謝彩鳳和牛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