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爸爸將遙控器往沙發上一扔用更大的聲音吼道,天氣預報,胡說八道!然後起身出去又將門重重的一摔,我知道他這是要去漁廠。我聽見在廚房的媽媽喊了一聲,快吃飯了還出去?爸爸惡狠狠地回了一句,吃什麼吃,不吃!邊嘟囔著,吃飯,吃飯就知道吃飯,這都馬上吃不上飯了。
為了這頓飯媽媽已經準備了一下午了,他還特意做了爸爸最愛吃的菜。最後不得不剩下我和媽媽兩個人冷冷清清的吃了這頓飯。爸爸很晚才回來,一回來媽媽就挑刺似地和他吵了起來。我在隔壁用被子捂住腦袋,身體蜷縮成一團,在這樣春寒料峭的天氣裏,我冷的發直發抖。電熱毯絲毫不能驅逐去一絲冷氣。
第二天一起床我就聽見爸爸怒吼道,這是什麼鬼天氣?我對這句話已經相當熟悉了,近來聽到爸爸對天氣最多的抱怨也就是這句了,他甚至都沒有換過一個詞語。對於司空見慣的事情隻能以一顆平常心對待,因為今天早晨是一個大霧彌漫的早晨,能見度不足百米。
吃過早飯,爸爸開車送我到學校。為了不至於在這樣的天氣裏發生交通事故,他甚至打開了遠光燈,但微弱的燈光根本不能驅散霧氣。
我安靜的坐在後座一路沉默,也隻能沉默。我怕我的任何言語都有可能將他激怒而導致他一頓臭罵,但記憶中好像爸爸從來都沒有指責過我一句,即使是我不對。
半個小時後,車子抵達校門口。這時天已大亮,但霧氣卻不見有絲毫退去之意。
我下車準備一聲不響的離去。這時爸爸忽然搖下車窗對著已經走出好幾米外的我喊道,海浪,這幾天爸爸心情不好,可能脾氣暴躁了一點,你別往心裏去啊!
他的臉上擠出一個艱難的笑容,表情十分難以形容,而我頓時產生一種百感交集的心情,這是在道歉嗎?還是一個父親因自己的壞脾氣而對自己兒子所做得最為簡單的檢討。
似乎一切都在這句話後停頓,四遭的事物都戛然而止了,隻剩下這一對父子在凝視著對方,我驚呆了,木訥的我竟然用一句“嗯”來結束了這場尷尬的對峙。
爸爸也“哦”了一聲說,趕緊進學校吧,好好上學!
然後開車離去,剩下茫然的我站在校門口望著漸漸遠去的車子,突然意識到我竟然連一句,霧大,慢點開車都沒說出口。
吳曉一巴掌拍在我的肩膀上將似乎在夢中的我驚醒,他的山地自行車因猛烈的刹車劃出一道長長的車轍,傻站著幹嘛?沒看到都馬上上課了嗎?趕緊進學校啊!又讓你老爸送你了是不是,跟你說上學別搞得那麼興師動眾的,讓人一看就是一個紈絝子弟,你說你們這些有錢人真是的,還讓不讓我們這些沒錢人活了啊!
我無意與他爭吵,一下子坐在他的車子後坐上,那還費什麼話啊!趕緊進學校!
我的大少爺,這都到門口了還坐車呀,小汽車坐的不想走路了吧!
我雙腳在地上一蹬將車子發動懶得多說一句。
下來,校內不準騎車,讓門衛發現了不好!
你就走你的吧,你還怕門衛啊!我在後座上幸災樂禍的喊。
吳曉一發力便衝進了校園。
隻聽見門衛大聲的喊,那兩個學生,快下來,校內不準騎車!可是我和吳曉早已飛奔到車棚,根本忽視了門衛的存在。
鎖好自行車,吳曉例行公事一樣對我說,下午打球別忘了叫我!我有點不耐煩,知道了!然後我們各自進了自己的教室。
我在三年級五班,重點班。吳曉在三年級六班,普通班。
新的一天又開始了,隻是沒有陽光。
就像我不知道曉暮為什麼一再的強調性的告訴我,她是那麼熱烈的喜歡著突然的感覺,比如走在黑暗的道路上,來往車輛的遠光燈將你照的通體透亮,而在車子一下子過去之後,突然墜入黑暗。又比如前一天還是豔陽高照的好天氣,第二天一大早卻陰雲密布下著滂沱大雨。比如曉暮通常喜歡造的一個句子,彷佛一瞬間我突然喜歡上了那個男生!
我一點兒也不喜歡突然的感覺,我喜歡平淡如水的生活,喜歡本本分分過日子,安安然然做自己。
可是,這一切就突然這麼發生了。因為天氣晴了!大霧散去!太陽出來了!春天真正的來了!那個天氣預報播音員說得一點不錯。我發誓從此我將熱烈的愛上突然的感覺,比曉暮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