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2 / 3)

“今天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就不知道。”掀起根本不存在的衣袖就想衝過去跟老梁頭的幹架。

“怎麼著?怎麼著?就潑你了,你打我來著……”人小個子矮,挺著胸口撞過去……倒也有大石想砸死蟹的勢頭。

這長安城小老百姓的生活,真是非一般火熱啊。

對了,就是現在。

這時候,趁兩人難分難舍,一抹淺紅色的身影偷偷從背後串出來,從豆花缸裏勺了一碗豆花,像小偷似的溜走。

老槐樹下。

真的是好熱哦。

這種天氣,隻想好好地呆在家裏,躺在冰涼涼的竹椅上,搖著連握著都能感覺到涼意的,還會扇出冰涼涼風的涼扇子,喝上一碗冰涼涼的冰鎮酸梅湯。

若能如此,再無它求。

“呸、呸、你在想些什麼呢?”扇了自己一嘴巴子,男子喃喃自語,“鐵一師啊鐵一師,你將來是做國師的人啊,怎麼能就這麼點出息呢?”

頭頂了一片荷葉做成的帽子,下巴抵著一根竹竿,上麵飄啊飄兩個子——算命。

一個看起來毫無特色的江湖神棍,就是長安街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人稱豆腐西施所朝思暮想愛慕著的人了。

“一師哥,天氣熱吧?喝豆花。”一雙白花花的手伸出來,附上一碗滿得快要溢出來的豆花,還有那張深情永不變的臉。

注意,是永不變,從十一歲起,永遠都是那麼一張臉。

現在,趁著她老爹跟豬肉榮吵起來,她終於有機會來見上情郎一麵了。(還成功地偷渡了一碗豆花。)

不過,那情郎——

“啊,鬼啊。”太不領情了,不但自己一蹦三尺高,連頭頂那隻一直陪伴著他數寂寞的青蛙也被嚇得跳回池塘了。

呱呱呱,不忘叫嚷著,兄弟,你這反應也太大了吧?

“不,不,我不餓。”男子連連擺手,他今天被熱昏頭了,一時大意,竟然來不及發現敵情。

該死的青蛙,自己跑了,警報也沒給他拉響一下。

“討厭,一師哥,人家好不容來見你一麵的說。”那豆花被撞翻了,幸好是涼的,要不豆花西施非燙死不可。

因為,整一碗都撒在了她的頭上。

“不過,看在你看見我這麼高興的份上,人家就饒了你。”她嗲嗲地說,慢慢地、慢慢地,想要把身子挨過去。

男子身手敏捷地躲了過去,“別,別,天氣熱。”

“一師哥,我知道你心裏麵是有我的,隻是礙於我爹他……”她嬌羞地說。

拜托,我這是哪門子心裏有你啊?男子一聽,幾乎沒暈厥過去。他這是躲她都還來不及了。

“不過你放心,為了我們幸福的將來,一定要徹底解決這個阻礙。“下定什麼決心似的,她抬頭望著天空,眼神堅決。

“他再也不能阻止我們兩個在一起了,就算他是我爹,這樣這樣……嗯,沒錯,就是這樣!”胸中一旦完成了全盤的計劃,眼神中便閃爍著驚人的光芒。

這樣……這樣?到底是哪樣、哪樣啊?

“你,你,你……你想怎麼樣?”男子心裏怕怕地,連說話都結巴了,他怎麼忽然有種大事不妙的感覺?

她說她爹是一個阻礙,那她是不是……是不是想要?不不不,越想越害怕,他一激動,“你千萬別為了我做傻事啊。”

一不小心,踩到地雷了。

“一師哥,我就知道,你心裏是有我的、愛我的。”這次糟了,這地雷把她炸得兩眼都冒出一串串粉紅色的心花了。

“一師哥……”深情款款地拖長尾音,緊緊反握住他的手,死死地不放,任他怎麼掙也掙脫不了,“這一輩子,除非死,否則我是不會離開你了。”

不要啊。某人在心底哀嚎。

怎麼辦?怎麼辦?該怎麼辦?男子在心中急得是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一師哥,我們私奔吧!”她炯炯有神地望著他。

“私奔?”

私奔——私奔——像回音一樣不停在耳邊響。

私奔?

對,私奔,一語驚醒夢中人。

照這情形看來,真的非私奔不可了。不過,可是他自己一個人私、自、奔、了。

“好。”男子扯開了一抹狐狸般的笑。

這麼打算著,天氣似乎倒也沒那麼熱了。

正午時分。

一頂鵝黃色的軟轎慢悠悠地出現,停在了全長安城最大的一家國色天香胭脂水粉店門口。

這家店鋪不光是店麵裝修得夠豪華大方,而且貨源齊備,南來北往各色各樣的物品都樣樣齊全。

上聯是:南來北往異域貨

下聯是:中西玩意蘊其中

橫批:不貴不賣

光顧得上這家店的客人都是非一般的貴婦小姐,連賣得最便宜的一盒胭脂都頂得上普通人家半個月的夥食費。

所以,店鋪的老板絕對有理由——很牛。

不過,今天他似乎喝了一種叫軟骨散的涼茶,腰杆子不直了,胸脯不挺了,就連平日裏好大的火氣也沒了。

要知道,往常這火辣辣的營業時間段,都是他大聲公說話,大隻手揮打偷懶店夥計,好大口氣跟貴婦小姐們吹牛的黃金時間呢。

“老板,你這桃紅色的胭脂粉是新進的貨嗎?”如黃鶯出穀,如小溪流水,如清澈的明月照鬆間。

“是的,萱小姐。”黃羲之重重地點了下頭。

好牛的老板不牛了。夥計們,如是想。

“那這盒是胭脂,是你們這裏最好的嗎?”娓娓動人來,繞梁三日醉。

“不是的,它並不是最好的。最好的胭脂,應該是用初春枝頭上含苞未放的最嫩的花朵製成,而這一盒卻是初秋的花朵做成的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唯恐眼前的白衣女子聽不懂,認為他是個不學無術的市井商人。

好牛的老板醉了,因為他連牛都不吹了。(通常他都以唬弄無知婦女為榮,把自家賣的商品吹得是隻應天上有,人間幾回聞的說。)

“萱小姐,如果您喜歡,我可以把我家珍藏的極品雪胭脂給您。那可是用天巫山上十年才開一小瓣的仙檀紫蓮花,外加九九八十一種獨特異域香料,配製我們黃家已經失傳三七二十一年的國色天香功,整整煉製七七四十九夜而成……”呼呼,嘴巴好酸哦。

“那,會很貴吧?”從女子的身上幽幽地傳來了一股香氣,隨著一絲若不可覺的輕風,麵紗微微掀起。

“不貴、不貴,本店免費贈送的。”

“可是,這樣……不太好吧?”女子連猶豫起來,都有一種我見猶憐的美。

“來人哪,快點給我去府裏拿。”黃羲之生怕她不要似的,把身旁的一個夥計淩空踢飛了出去,虎虎生威地吼道,“五分鍾內若取不來,你可以直接回家了。”

夥計們的眼,瞪得更大了。

好想說,老板,你沒事吧?要不要找個道士幫你驅驅鬼啊?

那盒雪胭脂不是你死也不能沒有它的棺材品嗎?丞相府的千金、尚書府的尚書夫人開了天價你不賣,你家那三個夫人五個姨娘垂涎了許久,為此還爭得頭破血流,您老人家腦袋開花的棺材品。

棺材品,言明了要帶進棺材裏去的東西,怎麼現在就輕輕易易給人了呢?而且還是免、費、贈、送,你腦殼壞掉了吧?

要知道,你雖不是十惡不赦的大壞人,但卻是個十足十小氣吧唧、見錢眼開的守物奴啊。一根繡花針都舍不得送人,一個銅板恨不得掰成十一個銅版花的吝嗇鬼說。

多多少少,你都會收點工本費的,是嗎?

“不、不、不,您太客氣了,您小心,您慢慢走。”

“當然不,這盒小小的東西,會值個幾文錢?比起萱小姐您,它連掉在地上的一枚小小的銅板都不如。”

“萱小姐,這次能得到您的賞臉、垂青,才是鄙店開業五十年以來最無上的榮耀。”

他完全,沒有要收錢的意思,而且還像個傻瓜一樣樂嗬嗬地目送著自己的命根子被那名蒙紗女子帶走。

“大家,快去追啊。”一位忠心的夥計喊了起來。

眼看那女子就要上轎了,不追就來不及了。

“追什麼追?”一個巴掌啪過來,黃羲之很不客氣地橫眉怒目道,“萱小姐是你們這些庸人、俗人、下人、爛人能追的人嗎?”

那神情之厲害,就好像聽他說了多麼混賬的話似的。

“老……老板,您沒中迷煙啊?”夥計掩著麵結巴。

中迷煙?

“你才中迷煙呢。”呼啦,腦殼上再一巴掌。竟敢說英明神武、蓋世無雙的他中迷煙,簡直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