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1 / 3)

黃昏薄暮的山穀尤其美妙。平靜得象一麵鏡子的湖麵倒映著岸上的景物,在湖底形成一個新奇的泛著淡綠色的世界。樹、草、岸、山,和它們在水裏的倒影溶為一體,若不仔細看,甚至還分不清哪裏是真景,哪裏是倒影。湖邊幾塊大石頭上爬滿了青苔,在湖邊水氣常年累月的熏陶下,青苔們甚至比它們在水裏的倒影還綠上三分。夕陽斜依在山坡上,又紅又大,卻沒有了白天陽光的力量。在水裏卻有一個它的帶著淡藍色孿生兄弟。一隻水鳥忽然從水邊騰起,緊貼著水麵向湖另一邊劃去,爪子一不小心往下一碰,打破了水鏡,泛起一串漣漪,越來越大,越來越淡,向湖岸擴展開去,到最後歸於平靜。

“喂,你昨天到哪裏去了?害的我替你擔心了半天。”蘇木對陳野說道。

陳野昨天晚上才回到幼稚園來,一回來就蒙頭大睡,直到吃飯的時候才起來,吃完飯又倒上chuang去。絲毫不理會蘇木的疑問。看上去現在他還有點疲憊:“哎?我上山去追你去了。結果走錯了路,走到另外一條道上去了。結果在山上繞了一整天呢。你跟蹤到王老師他們了嗎?”

“沒有,我也迷路了。還是王老師把我找回來的呢。嘿,那王老師可真他媽神,居然跟蹤王霞跟丟了,和我一樣在那片密林裏亂轉。而且還把腳弄擰了,差不多一直是我扶著她回來的。”

“嗬,是麼?”

“可不是。你看到山上有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沒有,”陳野搖頭道,“沒有什麼特別的。”他將目光移向一邊,看著湖中的景色。蘇木意識到了什麼,看著陳野的舉動。

的確有些特別的地方,不,甚至是非常特別的事情。陳野默默想道,但我已答應了不告訴任何人的。對不起了,哥們兒。

“嘿,發什麼呆呢?還不過來幫忙。”吳昊對正望著湖水的二人說。

陳蘇二人回過頭來,看見眾人正在湖邊搭建一個柴堆,看來是要開篝火晚會。這倒正是眾人拾柴,不一會兒就搭成好大一個柴堆。吳昊拿起一個柴棒點燃一頭,遞給王霞。王霞便把柴棒伸進柴堆裏。火苗在柴堆裏很小心的一吐一吐,終於將柴堆點燃,慢慢延伸上去。在晚風的照顧下篝火熊熊起來,氣勢十足,直燒得幹柴們“吱嘎”怪叫,火星子四處飄舞,映得眾人臉上都是紅騰騰的。山腰上的夕陽大約是自愧不如,將殘餘的光芒都收了去,偷偷的溜下了山。於是篝火便獨霸了整個山穀。一絲淡淡的霧氣便乘此機會冒了出來,在湖上遊蕩。

“大家都過來坐好,今晚是你們在幼稚園的最後一晚,我們來個篝火晚餐,”王霞招呼大家,“我從倉庫裏找出一些罐頭,足夠大家用幾頓的。王老師今晚下山買食品去了,明天才回來,所以——”王霞摸出一支萬寶點上,引起大家一陣笑聲。陳野回頭看看蘇木,見他正在苦笑,於是自己也嘿嘿一笑,心裏明白王霞那包萬寶的出處。

湖邊沙地潮濕不宜久坐,於是王霞就動員大家把餐廳裏的椅子抬出來。大家都乖乖的聽話照做,心裏隱隱覺得這個打扮蠱惑,舉止怪異的女子比那個道貌岸然的王老師強得多了。畢竟有奶就是娘,民以食為天。再說雖然二者脾氣一般的古怪,但王霞隻針對蘇木一個人,且一個願打一個原挨,看情形還多半是打情罵俏。事不管己,自然不必放在心上。

晚會畢竟不是宴會,一幹人匆匆吃過罐頭,王霞就提議各種娛樂節目。沒想到眾人才把肚子填飽就馬上翻臉不認了。“什麼什麼?丟手絹?你把我殺了算了。”蘇木抹一抹油嘴,很不以為然;“有沒有搞錯?!什麼叫‘找朋友’?一聽名字就弱智,沒勁沒勁。”吳昊叼著支煙含含混混地說;“還過家家?當真我們是在上幼兒園麼?”“不如大家就回去睡覺算了。”“哎喲,我看還是再吃點消夜是正經。”王霞的提議遭到大家的一致反對,看來幼兒節目實在提不起大家的胃口。畢竟在坐的都是成人了,對於小孩子們的遊戲實在無法感冒。討論的結果大家三五成群的圍作一團閑聊。王霞也不在意,就坐在蘇木陳野這邊。

“我說,”陳野對蘇木小聲說道,“昨天上午尋山的事兒你沒給別人說吧?”

“我沒給任何人說過。”蘇木說。

“那就好。”

“怎麼了?我發覺你從山上回來後就有點不對勁兒。不是被野人打傻了吧?”

“嘿嘿,也許。不過,”陳野頓了一下,“我們最好別去管什麼狗屁野人,還有什麼帳單的問題。剩下的這一天一夜隻管盡情玩兒好就行了。”

“為什麼?”

“不為什麼,你要有興趣就自己去找那野人玩兒。”

“喂!你們兩個神神秘秘的說些什麼?兩個大男人還說悄悄話?”王霞嘲笑著對陳蘇二人說道。

“嘿,我昨天爬了一天的山,累了。”陳野恢複常態,“他媽的這賊山可真夠大的。”

“是麼?走到那裏了?”王霞看來很有興趣。

“你瞧這天氣,象是有泥石流嗎?”陳野不理她,仰著頭對吳昊問道。

吳昊望著滿天星星說:“瞧這天氣,怎麼也是大晴天。有個屁的泥石流。”

“嘿,她唬你們的呢,哪有什麼泥石流?還不是錢的問題。”王霞說。

大家都沒有想到王霞這麼坦白,不由地一時語塞,找不到合適的話說,隻好幹巴巴地看著她。但王霞卻不再說話了,隻默默的抽著煙。陳野注意到她不時看自己一眼。她當然知道我到哪裏去了,陳野想道,上山隻有那麼一條大路。

“王霞,”牛貞德走過來,怯生生的打斷道,“你能給我找件衣服嗎?太冷了。”

“衣服?”王霞皺皺眉,“我的衣服你恐怕不能穿。這樣吧,我給你找一件王老師的外套。”說完帶著牛貞德朝辦公室走去。

白色的霧氣在湖麵上徘徊著,似乎在蓄積能量,越來越濃,越來越濃。一陣風吹來,使霧氣四處飄逸。於是霧氣趁此機會四下入侵,終於到了湖邊,占據了人們大部分的視線,卻又淡了不少,好似一縷縷輕煙在眾人麵前飄來蕩去,幾乎可以和舞台上的二氧化碳效果倫美。於是透過薄薄的霧山不再是山,水不再是水,樹不再是樹,而是一個個翩翩起舞的影子,篝火則在前麵領舞,山風更在一旁伴奏。

“明天這時候新鮮食品就應該到了。至於你們想因為這兩頓沒吃好而要降低費用的事兒我可管不了,你們自己跟王老師說去。”王霞帶了牛貞德穿過衣服,走了過來,“嘿!我忽然想到一個好玩兒的。來玩兒藏貓貓怎麼樣?”她說。鑒於剛才眾人對她的提議全票否決,因此說話時有點底氣不足。卻不料這一回所有人都讚同,看來無聊比弱智更可怕。除了劉子——那個有雞蛋大小喉結的瘦子反對,“不大好吧。天都黑了,霧又起來了,隻怕有些危險。”他猶猶豫豫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