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們商定,留阿混在家裏照顧周清流,我、吳士源、王解幾個去周家。商量完後,在八點,天完全黑下來後,我們三個又出了門。
因王解白天曾去過一趟周家,所以我們不多久就到了目的地。吳士源警惕地看著周家周圍的環境,發覺的確是沒有什麼人的樣子,便對我說:“恨哥,我們幹脆直接進去吧?”我點了點頭。
於是我們三人就上去叩響了周家的門。
一會兒,一個五十左右的老夫人來到了門前。她手裏拿著一把手電筒,很小心地開了一道門縫,從門縫裏看了我們幾眼後,又小聲地問:“你們找誰?”
我把周清流的紙條遞給了她。
她快速地看了一下紙條,便立刻把門完全打開了。我們幾個閃身進去,她把我們帶到了客廳,然後又把客廳的門關上,馬上就急切地問:“我家老頭子在你們哪裏?”
我們都點了點頭。然後吳士源說:“老夫人,我們就是周老伯叫來接你的。”
“他在哪裏?”老夫人很急,一邊說著話就一邊拿著衣服,說,“麻煩你們馬上帶我去見他。”
吳士源馬上接過話,說:“老夫人,你不用著急。你先收拾一下東西,看哪些能帶著,然後我們再帶你去見周老伯。”
“收拾東西?”周夫人有點不理解。
“是的。”吳士源就簡要地將情況向她說了一下。
吳士源一說完,周夫人就開始收拾。拿了一些簡單的東西,一會兒之後,她就收拾好了。然後,我們就帶著她,小心地開了門,向吳士源的家裏走去。
到了吳士源家,我們讓周夫人和周清流見了麵。兩人一見麵,就抱頭痛哭。我們幾個在旁的人都不忍心看下去了。我決定到屋外去站一下。因為吳士源家本也太小,這麼多人在裏麵的確也顯得很小。我拉開了房門,走了出去。
我一出門,就看到了門外站著一個人影。
那個人影很高大。
我反手在腰間抓住了無名。無名卻沒有發出“嗡嗡”的聲音。但我還是沒有放手,緊緊地抓住了它。
那人影向我走了過來。
到我麵前了,我認出來了,是西山老大!
“是你?”我說。
“是我。沒想到吧?”西山老大說。
“你怎麼會跟著我們到了這裏?”我問。
“這還不簡單?昨天晚上你們救了周清流,今天又沒有把他送回去,那肯定是要想把他給藏起來。”
“對,你猜得不錯。”我說。
“既然你們準備要把周清源藏起來,就不能不去接他的夫人。”
“所以你就一直在周家附近等著,看我們去了,然後你就一直偷偷跟著我們到了這裏?”
“是呀。不然我怎麼知道你們在這裏呢?”西山老大說。
“你來這裏有什麼事?”我問。
“也沒什麼。”西山老大回答,“我隻是昨天給你說了一個我的地址。但看你今天一天都沒來找我,我就找過來了而已。好不容易見到了你這樣好武功的、又好打抱不平的人,我可不能白白放過了。”西山老大說。
“可我對你沒什麼用處呀?”我說。
“什麼用處!我就隻是想交你這個朋友而已。”西山老大每個字都說得異常的清晰。我聽得出來,他不像是在開玩笑。
而在我兩次與西山老大的接觸中,無名都沒有吱聲。
這就是說,這個人值得交,至少可以說,這個人能交。
這時西山老大伸出了一隻手。
我也伸出了自己的一隻手。
兩隻手很快就緊握在了一起。
手剛一握上,西山老大猛一使力,我心裏猝然一驚,西山老大卻“哈哈”一笑,一把抱住了我。
他在我的肩膀上拍了拍。
我也在他的背上拍了拍。
因為我比他矮,被他抱著時,手隻能到他的背部。
我們分開後,我就將他帶進了吳士源的房間。一進門,大家都望著西山老大,眼神裏露出疑惑的神情。
我將西山老大向大家介紹了一下。阿混猛然向前,站在西山老大的麵前,然後緊緊握住了他的手,說:“你就是西山老大呀!我已經崇拜你好久好久了!”
西山老大一邊與阿混握手,一邊說:“你客氣了。”
這時,吳士源把我拉到了一邊,用眼色向我詢問著。我向他肯定地一笑,拍了拍他的手,說:“放心吧,沒問題的。”
這時,西山老大將身子轉向了我,問:“你們準備把周老伯兩人送到什麼地方去?”
我說了我們的想法。
西山老大說:“這倒是一個不錯的想法。他們也的確不能再在這裏呆了。”
然後他又問:“你們有人送他們去嗎?”
我說:“我送他們去就行了。”
“沒必要了,兄弟。”西山老大說,“我手下有的是兄弟,明天你把地址給我,我隨便叫幾個人送他們去就行了。”
聽到這裏,我說:“好呀,那麻煩你了。”這時我發現吳士源又在一旁對我使眼色。我同樣向他笑了笑。
西山老大似乎也看到了,說:“你這麼放心我呀?”說完又笑了起來。笑的時候還故意看著吳士源,把吳士源弄得很不好意思,馬上就掉轉了頭,將眼睛看著別處。
“好,就這麼定了。”我說。然後我對周清流夫婦說了一下情況,說明天會有專門的人送他們上路,並叫他們不必擔心。然後,我馬上寫了一封信,給了周清流,叫他們一到師父那裏就將信交給他們,師父就會接待他們的。在信中,我還向師父師母彙報了一下出來這段時間的情況,叫他們安心在家裏,不要為我擔心。
寫完後,西山老大說是要請我們吃飯。我們答應了,但考慮到周清源的行動還是不太方便,便在外麵叫了兩份火鍋,並拿了好幾瓶酒,帶到了吳士源的家裏,一份放在屋裏,讓周清源兩口子用,另一份放在門口,我們其餘的幾個用。
沒想到西山老大的酒量竟是出奇的好。喝了好久,他都似乎沒什麼反應。而我隻是在離開師父家的那一個晚上才真正開始喝酒。所以,沒多久,我就感覺到頭有點大了。
西山老大卻一直不停地喝,還一邊喝一邊“哈哈”地笑,說今晚交了這麼多朋友,特別是我這樣的朋友,他真是不枉此生了。後來,我舉著酒杯,對他說:“你交了這麼一個不會喝酒的朋友,後不後悔?”
他一口將手裏的酒喝完,然後說:“後什麼悔?我高興還來不急呢!你不會喝酒,以後可以練嘛。而如果沒交到你這樣的朋友,卻會是我一生的遺撼!”
我一邊舉杯子,一邊說:“感謝你這麼抬舉我了!”這時,吳士源、阿混、王解都舉起了杯子。大家都已經比較熟了。
那晚一直吃到了接近淩晨。到天亮時,我們好幾個都喝得趴在了地上,惟有西山老大還一直穩穩地坐著。天亮時,我睜開了眼,西山老大還坐在我的身旁。這時,他給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兄弟,周清流夫婦我已派人按你的吩咐送出去了。”
我聽了,頭又開始重了起來,不一會兒又閉上了眼。
等我再一次睜開眼的時候,我已躺在了床上。我看了一眼周圍,阿混幾個人橫七豎八地躺在房間裏的各個角落。我恍惚記得昨晚喝酒的事。但眼睛四處找,都不見了西山老大的影子。我下了床看,也沒見到。我想他肯定早已走了。我伸手一摸腰間,無名還好好地懸掛在我的腰上。
我又四處找,發現了桌子上有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兄弟,難得你第一次與我相處就喝得這麼醉,而且這麼放心地與我喝。你這樣,說明你是真正瞧得起兄弟我的。你放心,你交給我的事,我一定會好好給你完成的。我先走了,有空的時候我是會來找你的。”落款是“西山”。
我讀了紙條,又拿過了無名,看著它笑了笑。
無名依然無言。
上午,我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瞎逛,心中沒有任何想法。街上的人很多,大家似乎都無事可做。大街小巷的牆上一條條標語醒目地張示著它們內在的威力。這天的太陽很大,陽光也很暖,照在人身上有一種懶洋洋的感覺。我抬頭看了一下,天上的浮雲在藍藍的空際下慢悠悠地飄,周圍的人都很閑適地在大街上走著。一條流浪狗在我不遠的地方晃來晃去,偶爾還嗅一嗅行人的褲腳。路人都很寬容地向它發出了微笑,流浪狗便一直都很愉快地搖著尾巴,偶爾還歡快地吠叫兩聲。
我走過了兩條大街,又斜插進一條小胡同。這裏好像是我記憶中小時候來過的這個城市裏的一條著名的民族街。胡同裏的光線遠沒有大街上明亮,很暗。我稍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視線,讓自己適應了一下這裏的氛圍。旁邊一個穿著民族服裝的老太太有點疑惑地望著我,我衝她友好地笑了一下,還點了一下頭,老太太便將自己的注意力重新轉到了自己手中的一個小東西上。這個城市的民族成分很雜,什麼民族幾乎都有,這一點在我從小在這裏流浪時就很清楚。那老太太手中的那個東西,看上去很像藏族的轉經筒上。
我在遠處看著那個老太太,看著她微閉的眼睛,不斷囁動的嘴唇,也不明白自己為何到了這裏,卻不由得為老太太的精神所感動。看她的樣子,至少也有六十多歲了吧?六十多年來,就一直為一個信仰在默默地祈禱,真是讓一般人難以想像的,特別是像我這種,從小在與世隔絕的地方長大,向來沒有堅定信仰的人來說,不要說六十年,就是六天,可能也堅持不下來。所以,我就隻能被人稱之為凡夫俗子了。小胡同裏很靜,除了老太太輕微的誦經聲,幾乎就隻能聽到風將地麵的沙刮動的聲音。這裏的陽光很好,風也很大。
就在又一輪風刮過的時候,我明顯感到自己的臉上蒙上了薄薄的一層沙。沙讓我的眼睛都無法睜開。我閉著眼,從兜裏掏紙。但因為看不見,又不知紙在哪裏,掏了半天也沒掏出來。我很懊喪,繼續在兜裏努力。這時,我隱約聽到腰間的無名在發出“嗡嗡”的聲音,但還來不及作出反應,隨後就感到自己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接著就聽到一聲尖叫,然後就是物體“咣璫”一下倒地的聲音。
我終於掏出了紙卷。摸索著展開紙,擦了一下眼。眼睛能睜開了,我看到地上躺著一輛自行車,車邊一個女孩正彎著腰從地麵爬起來。我明白,是我,讓她撞了車並摔倒在了地上。
我伸出手,想扶女孩起來。女孩卻在我的手還沒到之前,就已站起身子。我隻好將手伸向自行車。在我將自行車扶起來的時候,我聽到女孩說話了:“將我和我的車撞壞了吧?怎麼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