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他搶照片的動作過於淩厲,女孩身體的左側已經全部傾斜在沙發外,她呆呆地看著地上的咖啡杯,一時之間無法搞清楚麵前的狀況了。
幾分鍾之前,這個男人還好好的,好到特意為她準備了吃的喝的,幾分鍾之後,他就變臉了。而這,隻是因為她拿了他的照片。
一張照片雖然可以承載許多回憶,但是,也不至於重要到對一個原本無心的人大發雷霆吧!
“我隻是覺得,照片上的人很眼熟,所以……”
“眼熟?你會對她眼熟?她早已不在人間了!那時……那時還沒你呢!”
“對不起!我……”
“好了,我不想聽你道歉,更不想聽你解釋。帶你回來我沒覺得會是個麻煩,你也就不要再給我製造麻煩了。你去睡覺吧!”
這一刻,女孩如果不是看到他的眼中有許多哀傷,真想站起來一走了之。她還不至於落魄到要寄人籬下看一個陌生男人的臉色。直到躺在柔軟的床上時,她還是憤憤不平地這樣想。
一晚就這樣過去了。
很大很軟的床讓女孩睡得很香,直到聽見拍門聲她才驚醒。睡夢中,她早已忘了身在異床。
“快8點了,你不去上學……或是上班嗎?”
男人倚著門框問。眉梢上飛舞的亮光使女孩都懷疑昨晚對她發怒的是不是這個男人。
“既不上學也不用上班。今天我休息。”
“你真幸福。我不行,我要去上班了。而且,不能遲到。”
“那我馬上走。昨天……謝謝你。”
“給——”男人的手上多了一個亮晶晶的東西。
仔細看,是一把鑰匙,一把發著銀色的鋁製鑰匙。女孩馬上看向他的脖頸,她想到他的那把生了鏽的銅鑰匙。
“這?”
“這兒的鑰匙,你可以隨時回來。”
“這怎麼行?你都不認識我。我叫什麼你也不知道。我現在告訴你吧!我……”
“別說!”男人直起身子,拿過女孩的手,將鑰匙放到她掌中,凝視著她消失了憂鬱的眸子,說:“現在別告訴我。當你再回來的時候,我們不是自然就會認識了嗎!”
“那就是說,你也不告訴你的名字了?而且……你還很希望我再次光臨?”
女孩迎視著他。
麵前的男人太讓她暈眩。他的成熟、他的灑脫、他的沉重、他的體貼、他的不羈、甚至他的暴怒。
“聰明的女孩會被我欣賞。我先走了,臨走時別忘了將門關好。”
說完,男人真的走了。
偌大的家,就留給了她,她就像這裏的女主人一樣。恩憐想。
女孩姓寧,全名叫寧恩憐。她爸爸就是寧信之,擁有的企業就是赫赫有名的寧氏企業。她的媽媽叫黎恩,恩憐名字中的恩字就是取自她媽媽的名字。
恩憐今年即將大學畢業,剛交了畢業設計,這幾天正在家休整,也可以說正在找出路。如果有人以為她會理所應當地到寧氏企業工作,那就是太不了解現今的學生了。現今的學生都渴望有一份自己打造出來的天地。他們擁有強大的抱負和理想,想以一己之力翹動地球已是小兒科,成為宇宙的主宰才是他們認為值得一辦的事情。恩憐也不例外。她決不會選擇到爸爸的企業尋求溫樂窩似的庇護,而是想有朝一日,她也能創立出爸爸那樣的服裝帝國,甚至強於爸爸的。
經過一夜的鬥轉星移,不過才幾個小時,恩憐就由絕望轉為憂慮了。當確信那男人已經離去時,她重新躺在了床上。她思考著接下來該以什麼樣的方式回家。家總不能不回的。這裏不是她的家。
爸爸畢竟還是她的爸爸,媽媽也是她的媽媽,她這樣夜不歸宿,他們一定會焦急萬分。
果然,恩憐的電話一撥到同學蔡靈家時,蔡靈的話就證實了她的想法。
“恩憐啊,你去哪裏了?手機也不帶。你媽昨晚打電話找你,你是不是昨晚沒回家啊?”
蔡靈關心地說,口氣中有一點釋然。
看來媽媽並沒有告訴她昨晚她沒回家。這樣一個細節上,媽媽都在為她著想。夜不歸宿的詞不應該出現在她寧恩憐的身上,這畢竟有損於她的形象。恩憐又開始感激媽媽。
“哦……我昨晚……”
恩憐後麵的話說不出口了。
她打電話給蔡靈,本想讓蔡靈幫忙,就說昨晚恩憐睡在她家,一道騙她爸爸媽媽,可是,聽蔡靈這樣講,她不知說什麼好了。
“聽你的聲音怎麼有點不對勁啊?你沒生病吧!”
蔡靈緊張地說。她和恩憐是最要好的朋友。
“啊,我是有點不舒服。不過好多了。昨晚我……我淋了雨,發燒,後來去醫院去輸液。蔡靈,你可不要告訴別人啊!要是我媽再問你,你就說我昨晚……很晚……我去你家了。後來就在你家睡了。”
“啊?你讓我跟你媽編瞎話?”
“好朋友嘛!我不想讓我媽知道我病了,她會著急的。這你也不能理解一下嘛?”
在恩憐的反複勸服下,蔡靈隻好答應。掛上電話後,恩憐想到,她該告別這裏,該回家了。
她從床上站起身,手指無意中碰到一個冰涼的東西。
是鑰匙。
他留給她的鑰匙。
一個她現在既不知道姓名、更談不上了解的男人留給她的鑰匙。
“現在別告訴我。當你再回來的時候,我們不是自然就會認識了嗎!”
那男人說的這句話再一次在恩憐的耳邊回響。
她在想,她還會“回來”嗎?
回來?這是一個什麼樣的詞呢?
再回來?又象征著什麼意義呢?
恩憐拿著鑰匙的手不禁微微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