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連我自己都看不到,還要目中有誰啊!我還是先看看我自己吧!我覺得我挺好的!”
屋子裏的火藥味越來越重,而且,旁人都不好伸手澆水。寧信之也站起身來,他覺得再不拿出一家之主的威嚴,局麵就很難控製了。本來,這個典禮他是出席不了了,因為黎恩堅持不來。昨夜恩憐不見了蹤影,黎恩大為氣憤。她從晚上嘮叨到早上,責怪寧信之太放縱女兒。寧信之是個脾氣極好之人,熟悉他的常稱他太過儒雅,不熟悉的人背地裏指他呆呆笨笨,一點叱吒風雲的本色也沒有。對於黎恩的埋怨他沒往心裏去,不過,他覺得他確實有必要找恩憐談談了。短短的幾個月內,恩憐已有兩次不回家了。寧信之知道她沒有住在蔡靈那,但是,像所有的家長一樣,寧信之寧肯相信恩憐住在另一位好同學家,她之所以晚上沒回家,隻是由於她玩晚了,家裏又對她太嬌縱,而不是什麼其他的原因。在寧信之的百般勸導下,黎恩終於磨磨蹭蹭地跟他來了。這也是他們夫婦倆遲到的原因。
“恩憐啊,我和你媽都希望看到你處處都好。時間也不早了,我還有個會,我要和你媽先走了。一會兒,你李叔會安排人把我和你媽準備的賀禮送來……”說著,寧信之看向周圍的人,說:“對不起啊,我們夫婦要失陪了。你們忙吧!”
這時,寧恩憐又開口了。黎恩惱怒的目光讓她一下氣血上湧,她說:
“不用了。寧恩憐設計室什麼都不缺!需要什麼我們自己會打拚,而且……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我也想告訴你們——爸,媽,我今後的生活會靠我自己,我不想靠任何人。是你們打拚下的天下,你們自己帶著,不用留給我!”
說完之後,恩憐一甩手,徑直地向門外走去。她覺得她要說的話都說完了,她不必站在原地看父母的臉色。文佩從後麵追上來,想拉住她的手,也被她甩開,她跟文佩說她要到樓下的咖啡館坐坐,她不高興。
這一次,文佩沒有任了她的性子,而是尾隨了她,繼而默默地坐在她麵前的座位上,甚至還為她的咖啡杯裏多加了糖。他雖然不知道具體她為什麼和父母不高興,但其中的一部分原因,例如黎恩提到孫芊芊後,例如她昨晚沒回家,文佩還是推測到了。他在想,恩憐有著普通女孩都沒有的溫柔,也有著普通女孩都沒有的憂傷,更有著普通女孩都沒有的倔強,這一切都複雜地糾結在一起,像一幅色彩絢麗的油畫,深深吸引著他,讓他打心眼兒裏產生一種要保護她、了解她、陪她一生一世的想法。
一個中午的時間恩憐都沒離開咖啡館。文佩給她數著,她一共喝了3杯咖啡。第一杯她是用了70分鍾喝完,第二杯她用了40分鍾,第三杯她用了10分鍾。文佩向服務員招招手,讓再給恩憐上一杯咖啡。恩憐表示不喝了,她說她想上樓工作。文佩笑了笑,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沒錯,恩憐和許多生活在蜜罐裏的女孩一樣,執拗一陣也就沒事了。文佩跟她約好晚上相見,說是他在酒店定了位置,晚上開慶典餐會。
回到工作室裏,肖民和蔡靈還在,蔡靈的父母已經離去。蔡靈嘖嘖地批評著恩憐,可是恩憐一點也沒聽進去。恩憐待了一會兒問,她父母什麼時候走的,走時的情景又是如何。蔡靈告訴她,她前腳一走她父母後腳就走了。也沒看出她父母有什麼大怒的臉色,還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就是教養好,放在她家早就挨上打了。這一下又讓恩憐悶悶不樂起來,後來肖民叫過恩憐,在樓道裏重聲重色地給恩憐講了一通大道理,全都是圍繞著孝從敬老的主題,講著講著,直到最後有了叱咄的味道。恩憐不住地重複著一個動作,就是將臉扭向窗外,一會兒扭一下,一會兒扭一下,根本就聽不進去。
不過,有一點恩憐不得不承認,在某種程度上,肖民與她爸爸有點類似——就是恩憐怎麼樣擺出任性的架勢,肖民也不厭其煩。所以,與其說是肖民說服了恩憐,還不如說是肖民感動了恩憐。恩憐最後終於口不對心地點了頭,承認上午的事情是她犯了錯誤。
下午匆匆就過去了。臨下班時,恩憐接到文佩的電話,說是讓她提醒肖民和蔡靈一同參加慶典餐會。設計室開業原本和文佩不搭幹,人家盛情難卻,恩憐和蔡靈隻得坐了肖民的車趕往酒店。
不管是蔡靈還是恩憐,或是肖民和文佩,誰也沒想到“寧恩憐設計室”的第一天開業,是以一個並不完美的故事成為貫穿。四個人竭力找著開心的話題聊著,卻怎麼也聊不出興致。最後在肖民的帶動下,隻好轉為喝酒。都說山區裏來的人會喝酒,看過肖民後覺得名不虛傳。肖民一連幹掉3杯茅台,不僅麵不改色,而且還吃掉一大碗辣椒。恩憐和蔡靈也曾見過肖民吃辣椒,但眼前的幾近狼吞虎咽的吃法還是第一次見到。恩憐想,也許辣椒能下酒吧,她也嚐試著夾起一根辣椒放進嘴裏,頓時一股辣勁直竄腳心,連想收回來的餘地都沒有了。恩憐拿過文佩麵前的酒杯,在文佩還沒回過神的時候,大大地灌下一口,然後機械地咳了起來。
文佩駭然失色後趕緊幫恩憐捶後背,肖民忙著招呼服務員給恩憐拿水,蔡靈手足無措地大呼小叫……一番忙碌之後,恩憐還是不停地咳,那聲音聽了讓人感到她的心和肺都要被人咳出來了,把文佩心疼得緊緊地抱住了她,想以自己的臂力阻止住她的難受。
良久之後,恩憐漸漸平靜。她的臉通紅,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剛才憋的,總之她重新在座位上坐好之後,感到有種說不出來的別扭。
周圍桌子邊的客人仍在不停地對恩憐表示出好奇,文佩謹慎地問恩憐,時間不早了,要不要結束,恩憐偏偏不肯。文佩知道恩憐的執拗勁又上來了,輕言細語地哄她,可恩憐還是不同意。沒辦法,文佩隻得和蔡靈、肖民一同陪伴她。
人常說女孩的酒量是天生的,這一次文佩才深切體會,要是他,如果從沒喝過白酒,頭一次就灌下大半杯茅台,不趴下才怪,可恩憐卻沒有,除了剛才不可相信的巨咳之外,她的精神好得令人驚奇。在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攔的情況下,恩憐又喝了一大杯葡萄酒,她的雙頰終於由慘白變得紅潤起來。
到了差15分鍾12點的時候,文佩、肖民和蔡靈都在提示恩憐,該回家了。恩憐站起身,絆絆悠悠地由文佩牽著手出了門上了車。
估計文佩是用以有生以來最快的速度開到恩憐家。到恩憐家門口時,他看了一眼方向盤上的表,正好12點,按理說跨大半個北京城沒可能在15分鍾之內到達。也許文佩真的很擔心恩憐這個點兒回家再挨說。恩憐臨下車時,文佩還對她千叮嚀萬囑咐,說是不送她上樓了,要她回家後好好休息。在看著恩憐點頭答應後,文佩才開著車放心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