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幹什麼!”驚醒過來的恩憐大叫。
“這樣的設計室還留著幹嗎?沒看到我們在砸嗎?把它砸成稀巴爛,讓她以後永遠也開不成了!”
那兩個人邊說還邊砸著,直到房門口所有可砸的東西都被砸掉,才停止住手。這時大廈裏的保安也跑了過來。他們很快將兩名男子圍在中間,喝令他們放下業已變形的垃圾筒,讓他們和恩憐、蔡靈一同到樓下的保安部。
樓道裏站滿了觀望的人。誰說高檔的寫字樓之中淨是高檔次的人,這一瞬間,從一張張圍觀者的嘲笑的臉上,恩憐看到了自己的悲哀和實際價值。
大廈的保安部沒費什麼事就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兩個男子說,他們從網上下了張定單給“恩憐設計室”,可設計室交付的作品令他們不滿意,為此,他們失去了一次非常難得的與國外合作的機會,所以他們非常氣憤。中午的時候來找“恩憐設計室”,沒想到碰了鎖,他們氣不打一處來,衝動之下有了過火的行為。
從他們帶了頗多追悔與憤恨的敘述中,恩憐和蔡靈都記起了為他們設計的樣品。在聽到兩名男子失去與國外的合作機會後,她們都不再憤怒了,轉而還覺得有些愧疚他們。是啊,是她們的設計讓人不滿。
後來,在保安部的撮合下,兩名男子向恩憐和蔡靈表示了歉意,而且還當場付出了一大疊現金,足夠補償剛才給“恩憐設計室”造成的損失。
保安部對這個結果非常滿意,甚至認為是他們替“恩憐設計室”討回了公道。最後,一場化幹戈為玉帛的事情就在保安部裏塵埃落定。
恩憐和蔡靈上樓之後發現,設計室門口已被大廈派清潔工打掃幹淨。恩憐讓蔡靈先回家,蔡靈不肯。蔡靈知道恩憐獨自留下的真正意圖,所以就帶頭趴在桌子上放聲慟哭。恩憐本不想哭,她覺得她還是一個可以堅強的人,可是當她一聽到蔡靈的哭聲時,她也刹不住閘了。
傍晚的時候,大廈工程部來了電話,說是第二天就能將門裝好,請恩憐她們不要著急。恩憐這才反應到,她此時此刻與蔡靈回家時,都無門可關了。為此她又開始延續她已停止的傷悲。
在恩憐的堅持下,蔡靈先回家了。往常這個時間應該是文佩來接恩憐的,但文佩去山東出差,沒在北京。所以,恩憐望著麵前的電話,隻打給了她認為別無選擇的人。
電話響了三聲之後,橘上接了。
“……是你嗎?怎麼又不說話?你是不是又哭了?”橘上問。
“我沒有!”恩憐回答。
“在設計室嗎?”橘上問。
“在。你……什麼時候下班?”
“我嗎?腦子中從來沒有過下班的時間概念。你找我有事?”橘上的答話依然輕鬆如常。
“哦,我沒事。”恩憐情緒低落地說。
“在設計室等我,20分鍾後我到樓下接你。等我到了再出來。”橘上說。
“那……好吧。”恩憐說。
放下電話後,她感到很奇怪,明明她心裏想見他,但當他提出要來找她時,她回答的口氣竟還有些勉強。
橘上準時到樓下,並打電話叫恩憐下樓。恩憐在電梯間裏想,她真跟他女朋友一樣,好像去赴他的約會,那麼從容。
晚餐的地點是恩憐建議的。平素她很少外出就餐,她爸媽都既不帶她去、也不允許她在外麵招搖。她僅知道十來家餐廳。這次,她選了一家離她家比較遠的餐廳,為的是吃完飯以後,橘上沒那麼快送她到家。
從吃飯的開始到結束,更準確地說,是從恩憐坐上橘上的車,到橘上停住吃飯的嘴巴時,他什麼也沒問恩憐。恩憐知道,以他那樣毒的眼睛,他早看出她哭過了,可是,他就是沒問。也許他怕問了以後又勾起恩憐的傷心吧,恩憐想。
“我想跟你說件事……”恩憐說。說話的同時她眼神閃閃躲躲的,在橘上眼裏像極了水麵中的星星的倒影。
“……一件很不好意思的事兒。”
橘上說:“既然是不好意思的事兒,就別說了。說點好意思的吧!”
恩憐更窘迫了。她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白天發生的事。出了那樣的事,他是老板,她總要跟他說一聲。
恩憐正想著呢,橘上又說話了。
橘上說:“你知道這世上最不好意思的事是什麼嗎?”
恩憐抬起頭,看著他,不置可否。
橘上又笑了。
恩憐想,要是自己也有他那麼多燦爛的微笑該有多好!他是幸福的:有理想、有事業、有愛情、還有……還有人暗戀。可她不是快樂的!
“恩憐,我告訴你,這世上最不好意思的事兒……是做對自己違心的事兒。對別人怎麼違心都不為過,可是連自己都要違心,你想,那日子怎麼過啊!是不是?”
“你做過對自己違心的事兒嗎?”恩憐問。
“以前沒有。”
“那現在呢?那就是說,現在有了?”恩憐問。
“我們走吧!”
橘上率先站了起來,也不理會恩憐目光中流露出的意猶未盡,大步地漫過餐廳的門。
恩憐隻得小鳥伊人般地跟出去。當她走到門口時,橘上已到車邊了。他好像有什麼急事著急回家。
“……可是,我真的有事要跟你說!” 恩憐在後麵叫他。
“先上車!”橘上說。
車子開到一個幽靜的地方熄了火。
夜色撲麵而來,到處都充斥著海底世界般的幽幻。不過恩憐並不害怕,因為她知道她的身邊有橘上。
橘上開了門跳下車,然後仰天凝視。那動作隻能讓恩憐聯想,他是在看漫天的星辰。
郊外的星辰會不會更明亮些呢?恩憐帶著這個想法也跳下了車。
天上真的有星辰,隻是不太明亮。
不知何時,橘上已站到恩憐的身旁。在眼光掃過他的一瞬,恩憐感覺,他的眼睛比天上的星辰還要明亮。
而且,她曾經看到過的,一些似火的東西,又開始在他眼中烈烈地燃燒。
“知道剛才……我為什麼不回答你嗎?”橘上問。
恩憐搖搖頭。望著橘上,她感到一陣窒息。什麼話也說不上來了,甚至,什麼思維都沒有了。
“因為我剛才一直在想……一直在想……強烈地想……吻你。”
橘上說。說完之後,他貼住她柔軟並有些顫抖的嬌軀,攬過她的頭發,將唇重重地壓在她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