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昌公子醒過來時竟有種夢幻般的感受。
“今天就要和夫子，和同窗們分開了。”他不曉得自己是高興還是憂傷。長這麼大了，大多數記憶都是在上學，學堂對昌公子來說，是孕育了夢想與人格的地方。
一語不發地吃完早飯，整個過程昌公子都處在與父親的無聲對抗中，倒不如說是父子倆互相用沉默表達不滿。隻是昌爹今天看起來有些疲憊。
走在去學館的路上，昌公子的心情又變好了。“我要去見更廣闊的世界了，人們會為我傾倒的！”
一進學館，他就大喊一聲:“孩兒們，爹爹來和你們告別了！”
立馬，張二蛋打頭，一群人上手按住昌公子，不輕不重地打鬧起來。
“管誰叫孩兒呢？”“快叫爹！媽的！”“看我的千鳥千年殺！”玩得熱火朝天。
“真的真的。”一群人玩累了分開後，昌公子邊笑邊說，“我真的是來和你們道別的。”他忽然笑不動了。“我今天最後一天上學。”昌公子微低了頭，視線在一張張熟悉的臉上掃過。
人群肅穆了一下，然後，“要去豆腐店幫忙了？”“你家那豆腐西施可人得緊，便宜你了。”“哇嗚，我也不想上學了！”開始七嘴八舌起來。
“喂，”張二蛋湊到跟前，“你不是真要去幫你爹了吧？”
“當然……”
“別打斷我！走之前把我借給你的那套《英雄譜》還給我唄，省的你做起生意來變得認錢不認人，黑了我的書。”
“喂，你別打斷我才對！誰告訴你我要去豆腐店。實話告訴你……”昌公子攬住張二蛋的肩，悄聲說道：“我隻跟你說，你要給我保密。我這次，要瞞著家裏人，出門尋師學武。”
“嘶！好小子！”張二蛋一拳敲在昌公子胸口，“有出息，我挺你！”
“那《英雄譜》呢？送給我以資鼓勵得了”
“拜托，大哥，你出門總不能帶著那麼一大套書！”
人們正圍著昌公子問東問西，今天的“斥候”在門口喊了句，“夫子來了”。
夫子來得比平日早了點兒，一向刻意擺出優雅瀟灑成熟內涵老男人形象的他頭上髻子竟然歪了些許，青袍上的皺褶也未被抹平。已經端坐在位的學生們雖然不明所以，但也都看得出夫子心情不佳，戰戰兢兢不敢惱到夫子，生怕夫子把氣撒到自己頭上。敬茶的學生更是一副大禍臨頭的苦澀表情，如履薄冰地走著流程。
意外的，夫子沒有找任何人岔子，隻是皺著眉說道：“今天全天自修。”一整天的自習？破天荒頭一回啊，夫子到底怎麼了？眾人心中有疑惑，卻連唏噓都不敢，乖乖拿出書來看。夫子翻出一本《武林盟主》讀，心情壞得都不想瞞著學生了，放到桌麵上看。夫子看著看著就入了劇情，心緒回暖，臉上表情也愈加豐富；半個時辰後，夫子的形象已經不堪入目，隻剩一個傻老頭沒事嗬嗬癡笑，甚至偶爾皺臉瞠目，大扣其腳。
昌公子尋思著怎麼也是最後一次課了，萌生了那種“老子是大四”的感覺，張狂地把那本《列朝刺客傳》拿到桌上來啃，也是津津有味。“夫子，唉，夫子現在也管不著我了！”昌公子不無遺憾地想。
快一個時辰了，夫子終於歎了口氣，把那本看到尾的小說收下去。他站起身來，叫昌公子和他一起去趟館後的花園。昌公子不明就裏，料想著大概是肄業訓誡之類的吧，悻悻然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