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長歎一聲道:“想不到我竟壞在一個無名小子手裏。好好好,下手吧,我就成全你,殺了我你就天下揚名了。”
陳襄大吃一驚:“殺你?我連個小雞都沒殺過,幹嘛要殺你?”
那婦人道:“那你來幹什麼?”
聽她問及,陳襄不由自主就酸酸的不是滋味,眼淚也真的流下來。自見到這婦人的麵目,他就有種親近之感,讓他想起爹娘此時也不知是凶是吉,淚水斷了線似的越湧越多,忍不住把兩天來發生的事情一股腦地講給她聽了。
真情自然是假裝不來的,那婦人看他淚眼迷離的樣子,臉色漸漸平和下來,待他說到為她裹傷敷藥又挨摔時,她幽幽一笑道:“這麼說插在我穴道上的這些小棍棍都是你的了?隻是進針淺了些。一個大男人心慈麵軟的將來是要吃大虧的。”
陳襄撅起小嘴道:“好心沒好報,吃虧也不用等到將來。”說罷,苦著臉自去揉了揉肩胛後背,“哎唷,哎唷”地叫痛。
那婦人支撐著要坐起來,但已力不從心,呼呼地喘著粗氣道:“你叫陳襄是吧,來,過來孩子,坐到我身邊來。”陳襄點頭應了,膝行至她身邊,扶起她靠在自己身上,聽她接著又道:“好孩子,你叫我姑姑我很喜歡。”說著伸手擦去他的淚痕,又為他攏了攏額頭上的幾縷亂發,柔聲道:“大神醫,姑姑給你賠不是了。你幫我把包袱解下來,姑姑有一事相托,隻是對你太艱難了些,你若不願去做姑姑也不會怪你。”
陳襄把胸脯一挺:“姑姑盡管放心,你隻管吩咐,就算拚了我這條小命也一定給姑姑辦到。”
那婦人哂道:“若是拚命,姑姑自己會去。姑姑有一個孩子,名字叫做宇文赦,自小被人抱去,差不多應該跟你一般大了,老天爺保佑但願他還活著,你若能找到他,就把姑姑的包袱交給他,裏麵的銀兩和金葉子都與你拿去作盤纏花費。”稍停,她長歎一口氣道:“人海茫茫,卻又到哪裏去尋他,也許天意如此,不如都送與你罷……”突地一口烏血噴出,人也癱軟了。
陳襄慌了手腳,忙把她放平了,安慰道:“姑姑沒事的,山不轉路轉,說不上哪天我一個跟頭就摔到他身上。我這裏有幾粒丹藥,治外傷很靈的,給姑姑服了吧。”
那婦人想抬抬手亦是不能,隻用眼色示意他解開包袱,從裏麵滾出一堆稀奇古怪的物件。陳襄顧不上好奇按她的眼色挨個兒摸去,到一個小黑漆木匣時,她點點頭讓他打開,裏麵隻一粒黑色的藥丸,聞上去一股極濃重的辛辣之氣。
這藥丸真是神奇,她服下後,臉上漸漸有了血色,氣息勻淨深長一如常人,氣力也恢複了。她慢慢坐起來,粲然一笑道:“應吾師叔要是知道他僅存的一丸靈樞九宮丹已浪費在我身上,非肉痛得哭鼻子不可。”
聽到“應吾師叔”的字樣,陳襄一怔,還沒等他開口相問,那婦人對他道:“姑姑還有一件要緊的事情非麻煩你不可。你看到那個金色的小瓶子了吧,姑姑是不成了,過一會兒你把那瓶裏裝的瓊漿玉液灑在我臉上,可保姑姑容顏不壞。但你定要十分小心,千萬別沾到你的手上,這瓊漿玉液一碰到男人的肌膚就醃臢了。”
陳襄暗道:“這點小事,不過舉手之勞,怕我做不好麼?”
那婦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姑姑本來另有一事,卻是不情之請,可姑姑又再無人可托,所以左右為難。”
陳襄把胸脯拍得“砰砰”響:“姑姑,你放心,一隻羊也是趕,兩隻羊也是放,有什麼難事、壞事、別人不能幹的、別人不敢幹的,你都交給我,我陳襄沒有辦不到的。”
那婦人像是在看很遠的地方,夢悠悠地道:“這件事可是要用一生去做的。
姑姑還有一小女,在杭州神劍山莊,姑姑想把她托付與你,兄妹相待也好,若有緣分廝守一生……”說到後來已是斷斷續續,幾不可聞。陳襄附耳過去,聽那婦人似在哼唱:
……
看新仇舊恨,
便如青草,
剗盡還生。
自別離,
隻在奈何天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