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深幾許(中)(1 / 2)

重見天日,撩撥得陳襄欲哭無淚。

再看四周,一具白骨盤膝坐姿赫然入眼,其後的石壁上刻畫有文字圖像,看得陳襄眼花繚亂。那些文字深淺不同,筆跡不一,不似一人一時所為。陳襄從頭讀去:

夫吾等三鬼,自號解語、浪蕩、自在,遊戲山中修武習文以為自得,實非邪魔惡鬼與世人無涉也。然懷璧其罪,武功惹恨,神兵招忌,鬼號亦以人讒言之隙也。先由邙山陷吾等於不義之中,繼而五嶽結盟剿吾等於昆侖之上,居心叵測之人口誅筆伐擾人視聽實欲禍亂江湖,愚魯蠢莽之眾舞刀弄劍奔走呼號意在顛倒武林,佛門清淨比丘、三清修真術士亦推波助瀾,殺我仆傭,掠我小兒,逼吾等與天下為敵……

陳襄仔細分辨壁上字跡,淩柯站他身後道:“我於三年前摸清了路徑始進到這一窟中,跟石壁上的圖譜修習了天罡斷的神功,發現其與本門武功大有淵源,你過來看。”

陳襄轉頭看另一塊石壁上刻有“無尚神功天罡斷”的字樣,再往下則是他從小背熟了的“日月盈昃——”但後一半卻是不熟的了,順序讀去,每一字句都撞動體內罡氣翻卷鼓蕩如大河之水,一浪推著一浪滾滾湧來,衣袂也如有風吹過一般飄拂舞動。

淩柯道:“眾口相傳百多年前,有三鬼禍亂江湖,看來人言不可盡信。你看這邊的武功招式圖譜,這三鬼的功夫實在是驚世駭俗,且正大磊落,絕無妖氣,你若喜歡就學了。”

壁上另有三組刻圖,依次為“鬧天鉤一百零八式”,“呼盧鞭三十六式”,“止水三劍”。圖中人物紛繁,栩栩如生,有的是獨自一人擺了姿勢,有的是多人竟擊互搏,陳襄不知不覺就隨了圖形動手動腳地比劃起來,看得淩柯一旁驚異不已。

待陳襄閱畢轉回頭,淩柯道:“好小子,可有什麼頭昏腦脹不適的感覺麼?”

陳襄道:“也沒有什麼不適,隻這止水三劍太過繁複,說是三劍,起勢,出劍,收招,可裏麵千變萬化何止三百招、三千招,想得我頭都暈了。”

淩柯道:“我初次隻看了十餘招,已是心頭煩惡,幾欲昏厥,你小子像是人常說不世出的武學奇才,百年才出一個。你再琢磨琢磨最後一招,我至今也未得詳解。”

陳襄凝神琢磨了一會兒,撲哧一笑道:“師父,好像不是對敵的招式。”陳襄依樣翻身揮劍仰天長嘯再如唱戲一樣跑了個圓場,“大約是得勝之後得意忘形了,樂的手舞足蹈吧。”

“隻有你天性隨便,才想得出這等古怪。”淩柯歎道,“所幸這裏山大林密,人跡罕至,否則被人看到流傳出去,必定是江湖天大的禍患。”

“總聽人說江湖江湖的,這江湖是哪裏呀?”陳襄問道,“是習武之人聚堆的地方就叫江湖麼?”

“所謂江湖麼,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了,上至官場上的勾心鬥角,下至市井中的雞鳴狗盜,人的天性中所有卑汙齷蹉的形跡就是江湖了,咳……”

陳襄見似乎又勾起了淩柯的往事,遂嘻嘻笑道:“啊哈,那我早就是江湖中人了。”他縮頭斜眼並攏中指食指猥瑣地探向淩柯懷中,活脫脫一個偷兒的模樣。

淩柯抓住他的手打他個手板兒,笑道:“臭小子,若叫烏有師叔看到你這樣子,不搧你老大一個耳刮子。”

陳襄得意地哈哈笑了一陣子,念起烏有師父來,“師父跟我烏有師父都是一個門派的麼?怎麼烏有師父自己又立了個神蚤門出來?”

“說來話長了,我的師祖聰慧過人卻又天性恬淡,武功之外,什麼百工修造醫藥卜算琴棋書畫事事關心,有願與他學的便也隨意教了些子弟,但從來也沒立個什麼門派字號。我的師父與另外幾個師叔師伯卻是正式磕頭拜過師的,是師祖最得意的門生,依個人的喜好分別傳授了武功和技能,所以各個的武功互有牽連卻又各個不同。以前跟你提到的宋玄是我師父的獨子,直到我看到這三鬼的圖形口訣,方懂得宋玄的武功心法當是出自這天罡斷了,想是我師父秘密傳授的。所以說普天之下除了你我,掌有天罡斷神功的,當世也隻有宋玄一人。”

停了停,淩柯再道:“師祖過世後,我的師叔師伯不知因為什麼事情,同門間鬧了起來,各自分道揚鑣,因而雖說是師出同門,但很少往來。這樣也好,沒有了門派的約束偏見,俱在江湖上闖出了不小的名聲,在武林中行事也算是公允正派,各幫派亦尊崇有加。這些年陷在這洞窟中不知外麵風雨,我那幾個師兄弟們大約也都開宗立派,幹出些名堂了。”說完,一陣冷笑,笑得陳襄脊背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