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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丐非丐
七月流火，天旱得厲害。
小清河南岸桑坡村西五裏有四五畝西瓜地，長得很旺。西瓜大大小小似光禿禿的綠腦袋。瓜地邊有三間土坯屋，有條小路伸到河邊。河灘上有個大坑，一個漢子從坑裏裝滿兩木桶水，一手提一隻向岸上走。近午的日頭毒，他光著上身，由於上坡和提水桶用力，肌肉不時跳動，一看就很精壯。
漢子將兩隻水桶放在土屋的陰影裏，不時向西望望。半個時辰的光景，路上出現了三輛馬車，漢子嘿地一樂：“相好的來了。”
土屋邊有張木桌，木桌邊有十幾個馬紮子。
木桌上擺著幾個西瓜，漢子將半桶水澆在西瓜上，從牆縫裏抽出一把牛耳尖刀，隔一丈遠發力，“嗵”一聲，刀紮在了木桌上。
漢子悠然地吹起了口哨。
口哨聲剛起，離土屋百餘米的雜草裏，晃晃悠悠站起個人來，慢否否向土屋而來。來人穿條爛褲子，腰紮一根繩子頭，赤腳，頭發至肩亂如蓬草，上身的灰厚得看不清皮膚。一棵柳樹碗口粗細，離土屋二十餘步，他就依樹而坐，合眼似睡去了。
馬車來得越發近了。
漢子向乞丐看一眼，在木桌邊站好。
三輛馬車在路邊停住。
從第一輛馬車上跳下來一個人，穿一身黑綢子，三十一二歲年紀，膀闊腰圓，一米七二三的個頭，留分頭，細眼睛，鼻尖上一條刀疤，一臉戾氣，腰紮一條日軍皮帶，捌把盒子炮，八字步一邁：“喂，瓜甜嗎？娘那個蛋的，熱死老子啦！”聲音嘶啞。
漢子道：“老總，俺這西瓜賽白糖，不信親口嚐一嚐。”
“先別吹，要是騙了老子，老子叫你好看，看見沒有？車上可是坐著太君，可不是惹著玩的！”
“老總這麼說，俺可就不願意了；老總，西瓜盡管吃，俺分文不要，就為交個朋友，現如今是太君的天下，俺可不敢得罪太君，就連老總你也肯定是太君跟前的大紅人，是俺們小百姓巴結不上的，今日個老總路過此地，天這麼熱，可誰叫俺有西瓜呢？這不就結了緣了嗎？你說呢？”
“好！痛快，看不出你還長了張好嘴，告訴你吧，俺就是韓小五！”
漢子大驚失色的模樣：“哎呀！原來是韓家韓五爺，今日一見果然是韓家五虎，虎虎生威，好生了得！”
韓小五有點得意：“你個種瓜的也聽說過俺？”
漢子道：“這小清河兩岸誰不知道。”
“有點意思，看來這瓜是非吃不行了。”
漢子道：“韓隊長快請太君下車吃瓜吧。”
“好，你切瓜。”韓小五說著轉身小步跑到第二輛馬車前，向一個握軍刀的鬼子一哈腰：“佐木太君，西瓜的米西米西。”
佐木跳下馬車：“你的人，一百米外的警戒。”
韓小五一直腰：“是，太君。”
六個偽軍滿臉不高興，看看韓小五，又盯著切開的西瓜使勁。
韓小五一擺手：“一個人快拿快西瓜滾遠點！”
六個偽軍一人拿塊西瓜邊貪婪地吃著邊倆人一組向外散開。
一個偽軍驚叫：“我操，嚇老子一跳。”
韓小五一扭頭，就見一個偽軍狠勁地向柳樹邊的乞丐踢著：“你個臭要飯的！”
“臭狗屎劉二步，你跟個要飯的使啥勁？還不快去放哨！”韓小五吼道：“出了啥事？你們就自己把自己的球蛋割下來吧！”
劉二步把一塊西瓜皮砸在那乞丐的頭頂上，碎了。劉二步的幾腳踢在乞丐身上，如踢木樁，這西瓜皮砸在乞丐的頭頂上，乞丐卻突然醒了，倒把劉二步嚇了一跳，不由的倒退了兩步。
乞丐對劉二步一眼不瞅，抓起身上的西瓜皮啃起來，還嘿嘿地笑。
劉二步放鬆了，覺著乞丐沒有什麼，就嘲弄道：“甜嗎？”
乞丐裂嘴一笑：“甜你娘那個頭。”
劉二步大怒道：“臭要飯的，你敢罵人？！”
乞丐嘿嘿笑道：“我不罵人。”
劉二步一瞪眼：“你不罵人？你剛才不是罵了嗎？”
乞丐西瓜皮一扔：“我沒罵人，我罵臭狗屎。”
劉二步一聽怒極，抬腳向乞丐踢去：“老子踢死你！”誰知乞丐向旁邊一滾閃開了，劉二步卻因用力過猛閃了個趔趄。
乞丐樂著伸手一指：“摔死你個臭狗屎！”
劉二步由怒轉恨，未等站穩腳跟，就要拉槍栓。
韓小五罵道：“臭狗屎，操死你娘的，你要死呀！你跟個要飯的使啥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