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忽然想這個了?”
“因為,你聽好了啊——老子實在是他娘的走夠了!……哎,你打我幹嘛?”
“我打死你個小畜生,學什麼不好,非得學人家滿嘴噴糞!”
“是你說過了十三歲我就算是長大了!”
“你長大就是為了說髒話啊!”
“要不然呢?”
“你……我打死你個沒出息的!”
……
“牧狄,你慢著點兒,為師這把老骨頭,哪兒比得上你這血氣方剛的小娃娃啊!”
“師父,我都十五歲了,你就別叫我小娃娃了吧!你都不知道,你這麼叫我的時候別人看我都跟看傻子似的!”
“咋的,我是你師父還不能叫你一聲小娃娃了,你知不知道我們宗門是最講究尊師重道的,就你剛才的牢騷就該打板子了!”
“老東西又開始說胡話了!”
“你嘟囔啥呢?”
“沒啥!”
“我都聽到還沒啥,都敢叫我老東西了,小兔崽子,在我宗門,你這算是欺師滅祖了!”
“從我十三歲那年開始,你就也不知道怎麼了開始說胡話,整天跟我講宗門宗門,我們走這麼久了,哪兒來的宗門?哪兒來的宗門?”
“兔崽子,你欺師滅祖……你膽大包天……你……你等等我……”
……
“牧狄……為師……怕是不行了……”
“師父你別說話,下了山就有個鎮子,到哪兒就有大夫給你看病了!”
“你……你把為師放下……為師有話……對你說……”
“有什麼話等到鎮子上再說!”
“沒用的……為師沒有病……隻是……天命……不可違……為師是壽元耗盡了……”
“胡扯,你不是說你都活了上千年了麼,你不是說你是老而不死麼!扯什麼淡,有什麼病是治不好的!”
“牧狄……牧狄……”
……
月朦朧,回憶在這朦朧裏漸漸變得透明了。
七年眨眼一瞬,腦海中人和事漸漸歸於虛無,最後的畫麵定格在一個雨後的荒山上,那一幕似是永恒。
那一幕畫麵中,一個白衣少年煢煢孑立,身旁再也沒有了那個道袍陳舊但永遠十分幹淨的老道,一把大火在地上燒著,將雨後荒蕪全部燒掉,將一個人在這世上的癡纏全部化為灰燼……
塵歸塵,土歸土。
……
月明,霧濃,船依舊在江上。
名為牧狄的少年依舊在船艙裏躺著。
船行略微顛簸,他翻了個身,閉著眼在右手邊摸索,直到摸到了一個碩大的包裹,才安下心來。
那包裹外麵一層黑布,裏麵放著一個方盒,若非知道,絕不會有人想到方盒裏麵裝的是一個人的骨灰。
少年在摸到那個包裹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很安詳,像是一個躺在父親臂彎裏的孩子一樣。
“把師父的骨灰送到青塵山上後,我也該回一趟家了,隻不過,要等那落鳳大賽結束後!”
“把師父的骨灰送到青塵山”——這是師父的遺囑。
“我也該回一趟家了”——這是少年的牽掛。
可是,“要等那落鳳大賽結束後”——這又是什麼?
為什麼少年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右手下意識的摸向左手腕處?
在那裏,又是什麼東西,在月輝的映襯下,散發著淡淡的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