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大領導,也是門大學問(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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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U1、華局長出了大事

田曉堂從家裏匆匆趕往市委,去見市委書記唐生虎。一路上,他一邊開車一邊琢磨著,越想越覺得唐生虎這次召見非同尋常。

幾分鍾前,田曉堂接到唐生虎秘書小張打來的電話,說唐生虎有事找他。他有些納悶,今天是星期六,如果沒有要緊事,唐生虎不會這麼急著讓他過去。唐生虎找他會有什麼大事呢?他猜測,要麼是誠飛化工項目被唐生虎看出了什麼,想找他詢問一下,要麼是他提任市委副秘書長近期將塵埃落定,唐生虎想跟他作一次任前談話。可這兩件事,都讓他一想就頭疼。

田曉堂開著車,腦子裏在飛速運轉。誠飛化工項目是常務副局長李東達遠赴浙江招商的成果,據說投資可達15—20億元,唐生虎對這個前所未有的招商大項目非常看重,也把李東達視為一大功臣。不想隨後李東達出了車禍,田曉堂臨危受命,接手去浙江跟蹤此項目,才發現李東達與誠飛化工老板根本就沒有談攏。田曉堂當時真是左右為難。如果對市領導報告了真相,不僅好大喜功的李東達會徹底完蛋,而且局長華世達等人也會受到牽連,他實在於心不忍。可隱瞞實情,招商不力的罪責就會落到他頭上。兩難之際,田曉堂想出了一個移花接木的下下策:瞞著唐生虎等市領導,抓緊引進一個同類項目替代誠飛化工。華世達萬般無奈之下,隻得同意了這個建議。可要在短期內招到這種特大項目絕非易事,田曉堂為此心焦火燎。眼下新項目八字還沒有一撇,唐生虎就發現誠飛化工不對勁,那麻煩可就大了。

而作任前談話,也很有可能是唐生虎這次找他的目的。唐生虎想讓他做服務自己的市委副秘書長,很早就動了這個念頭。為了全麵考察田曉堂的素質和能力,唐生虎破格讓他擔任市創衛迎檢外宣組的牽頭人。田曉堂不負厚望,將毫不起眼的外宣工作抓得有聲有色,成效斐然,為雲赭市奪取省級衛生城市檢查驗收總分第一立下了汗馬功勞。唐生虎對他便越發欣賞,很快就安排市委組織部長甘泉水找他談話,透露了想提拔他做市委副秘書長的想法。對唐生虎的青睞和器重,田曉堂剛開始不免喜不自勝,後來卻又意識到,做這個“近臣”不一定就是什麼好事。這是因為,一方麵唐生虎這人頗受爭議,說不定哪天就會出婁子;另一方麵,唐生虎在雲赭幹的時間也不短了,說不定哪天接到一紙調令,拔腿就走了。放眼長遠,權衡利弊,他覺得還是拒絕唐生虎的好意更為穩妥可靠。可怎麼婉拒才不至於讓唐生虎生氣呢?田曉堂琢磨了很久,也沒有琢磨出來,這事就一直拖到了現在。

市委很快就到了,田曉堂進了院子,泊好車,熄了火,卻沒有急於開門下車。想到馬上就會見到唐生虎,他竟然有點發慌,便決定在車上稍坐片刻,讓自己慢慢蓄足底氣。再說,事情還沒有想透,他不能就這麼稀裏糊塗地跑上去。

他想,等會兒如果唐生虎對誠飛化工項目提出質疑,他該怎麼應對呢?繼續撒謊,用謊言去掩蓋謊言嗎?他一時也沒法想得太清楚,倉促間隻得決定到時隨機應變。

關於提任市委副秘書長一事,不管唐生虎今天是否主動提及,他都要毫不含糊地亮出自己的態度。再不開口,可能就沒有機會了。他相信,他的選擇雖然看起來有違常理,卻具有一定的前瞻性和預見性。他也許會為此付出代價,但從長遠看,付出這點代價還是值得的。

田曉堂在車上磨蹭了好幾分鍾,才走下車,踏進市委辦公樓。在一樓大廳等電梯時,他不經意地朝左側瞟了一眼,看見那兒立著一塊公告牌,上麵寫著“任前公示”四個大字。移步過去,瞧了瞧公示內容,看到第一個名字是張子亮,擬提拔為副縣級調研員。田曉堂覺得張子亮這三個字有點眼熟,一時卻想不起來。不過很快他就醒悟過來,張子亮不就是唐生虎身邊的那個張秘書麼?田曉堂曾打聽過張秘書的大名,隻因打交道不多,就記得不牢。看到不滿30歲的張子亮即將落實副縣級待遇,田曉堂心裏不禁一動,暗想唐生虎還真是關心身邊的人。他莫名地感覺有點醋意,不免對自己的選擇又懷疑起來。如果唐生虎沒有出事之虞,一時又不會調離,跟著唐生虎,倒真是一條終南捷徑啊。可是,世事難料,萬一唐生虎有個什麼風吹草動,跟著就會走麥城。他哪敢冒這個險?

正尋思著,隻聽見叮咚一聲,電梯門徐徐打開了,田曉堂忙疾步往電梯口走。就在這時,他衣兜裏的手機突然尖聲叫了起來。

來電話的是局辦主任王賢榮,一開口就嚷道:“田局長,不好了,華局長出事了!”他的聲音聽起來十分驚慌。

田曉堂不解地問:“華局長出事?出了什麼事?”

王賢榮說:“出大事了。昨天,他去戊兆弟弟家看望母親,晚上就睡在那裏,不想半夜三更突然失火,他去撲救……等消防人員把他拖出來,已經昏迷過去了。”

田曉堂頓時大驚失色,忙問:“他弟弟家怎麼會失火呢?華局長眼下在哪裏?會不會有生命危險?他弟弟家其他人還好嗎?”

王賢榮說:“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隻知道華局長正在戊兆縣人民醫院搶救。我剛才接到小牟的電話,才知道華局長出了事。小牟曉得這個消息,是華局長的弟弟華世平告訴他的。昨天下午,小牟把華局長送到戊兆城郊他弟弟家,就折身回來了。據他講,昨天是華局長母親的生日,華局長趕過去為母親祝壽,一大家子人其樂融融,哪想夜裏會發生這場災禍呢!”

田曉堂的心揪得更緊了。他沒想到,一個活生生的人,轉眼之間竟然生死未卜。他十分牽掛華世達的安危,可此刻又不能不先去唐生虎那兒。他分身無術,隻得吩咐王賢榮道:“你馬上趕過去。”

王賢榮說:“好的,我這就和小牟去戊兆。”

田曉堂說:“我這邊還有點事,一辦完,馬上跟你聯係。”

站在電梯裏,田曉堂心頭一片紛亂。他不明白華世達弟弟家為何會突然失火,而且偏偏在華世達母親生日這天夜裏失火,覺得這事真是太蹊蹺了。

田曉堂到達七樓,忙收起滿腹心事。他剛拐上走廊,站在書記辦公室門口張望的張子亮一看見他,就疾步向他走過來。

兩人握了手,張子亮一臉恭敬,低聲說:“唐書記已等候您多時了。”

田曉堂略微一愣,一句話脫口而出:“路上堵了一會兒車,耽誤了點時間。”

張子亮笑了笑,引著他往走廊深處走。田曉堂忽然有點懊惱,覺得剛才沒必要隨口說那句謊。一說謊,就顯得自己有些失態了。他冒出那句話來,是怕張子亮怪他姍姍來遲。可張子亮今天會怪他嗎?張子亮屁顛屁顛地跑過來迎接他,對他那麼殷勤,顯然已知道他即將調來做副秘書長,搖身變成自己的頂頭上司,眼下根本就不敢怠慢他。這麼說來,張子亮已經早早地轉換了自己的角色,他卻沒有轉換,因為他根本就沒打算做張子亮的什麼上司。

快走到辦公室門口時,張子亮突然側過頭,輕聲說:“唐書記今天心情不錯。”說完詭秘地一笑。

田曉堂哦了一聲,感激地衝張子亮笑了一下,心想張子亮真是個人精,真會獻殷勤。要知道,領導的心情指數,是領導的重要隱私,也是前來拜見者的重要情報。領導心情好,不好辦的事也會爽快拍板;領導心情不好,好辦的事也會給你擱置下來。所以找領導的人,都想摸準領導的心情。而最了解領導心情的,無疑是領導身邊的秘書了。可秘書通常嘴巴鐵緊,不是關係特別近的人,絕不會泄露隻言片語。張子亮今天能主動相告,說明確實沒把他當外人。聽了張子亮的話,田曉堂心裏暗暗放鬆了些。他分析,既然唐生虎心情不錯,就應該不大會懷疑誠飛化工項目有詐,也不大可能有其他特別麻煩的事情,多半是跟他談副秘書長這個話題。對唐生虎而言,這是一件很快慰的事情。在唐生虎看來,重用他是慧眼識英才,同時也為自己挑到了一位得力助手,隻怕很有些伯樂相中千裏馬的成就感。想到這裏,田曉堂不禁冒出一絲內疚。不管唐生虎人品如何,對他的知遇之恩卻是客觀存在的,而他一再拒絕其美意,不管怎麼說,都有些愧對人家。

進了書記辦公室的外屋,張子亮招呼田曉堂在沙發上坐下,給他泡上一杯茶,壓低嗓子說:“這是極品碧螺春,唐書記平時就喝這個。”說完笑了笑,就去了裏屋,並隨手把門掩上了。田曉堂心想張子亮果然是人精。這屋子裏隻怕放著好幾種茶葉,對一般來客肯定不會沏唐生虎專用的上等好茶,今天讓他享受市委書記待遇,自然是破例了。他端起茶杯呷了幾口,那份香醇果然不同凡響。他突然覺得,張子亮機靈倒是機靈,卻似乎有些聰明過頭了。其實,張子亮不說破,他品了茶,也會明白幾分。可張子亮生怕自己的殷勤白費了,硬是刻意點明,那味兒反倒變了。

張子亮很快出來了,走到他身邊,先用很小的聲音說:“唐書記今天其實在休息。”然後才說:“您進去吧。”田曉堂說了聲好,站起來往裏走,心裏卻犯起了嘀咕。張子亮這話是什麼意思?今天是星期六,是法定休息日,唐生虎當然應該休息。但領導的工作和休息其實是難以截然分開的,或者說領導哪有什麼純粹的休息,領導的休息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哩。現在唐生虎又待在辦公室,更應該算是工作了,可張子亮為何說他“其實在休息”呢?

2、麵見唐書記,田曉堂嚇出一身汗

田曉堂一進裏屋,就不自覺地躬了躬腰,親熱地叫了聲“唐書記”。唐生虎正在網上瀏覽著什麼,頭也不回地應道:“坐吧,坐吧。”聲音倒是親切。

田曉堂在長條沙發上坐下,四處打量了一番,就把目光集中在背對著他的唐生虎身上。這才發現,今天唐生虎的衣著有些特別,上身是一件淺灰色短袖T恤,下麵則穿著一條西裝短褲,儼然一副休閑打扮。在田曉堂的印象中,唐生虎從來隻穿白色襯衫和深色長褲。今天這副樣子,顯然不在工作狀態。既然是在休息,為何又跑到辦公室來呢?大概是唐生虎長期坐辦公室,早已形成了慣性,不來這兒就感到無所適從,再說除了辦公室,去別的地方休息也不太方便。既然是在休息,為何又叫他過來呢?跟他談話就不算工作啦?也許,在唐生虎的潛意識裏,今天叫他來,隻是隨便聊聊天,說說閑話,算是休息放鬆的一種方式,並不是正兒八經地代表組織找他談話,也是可以不納入工作範疇的。再說,唐生虎覺得他馬上就要成為自己身邊的人了,身邊的人類似於家人,跟他在一起也可以算作私事。田曉堂這才好像明白過來,張子亮為何說唐生虎“其實在休息”。

幾分鍾後,唐生虎離開電腦,端著茶杯踱了過來,坐在田曉堂對麵的沙發上,臉上沒有太多的笑,眼神卻很溫和,徐徐道:“曉堂,誠飛化工項目你們這幾天在怎麼抓呀?”

聽唐生虎叫他“曉堂”,田曉堂有點受寵若驚,同時又暗覺慚愧。見唐生虎一開口就問誠飛化工項目,田曉堂不免緊張起來,忙回答道:“我們抓得很緊,打算過兩天就過去,再跟他們進一步深談。”他有意把話說得有點模糊。不模糊不行,因為那個誠飛化工已經徹底沒戲了。但這話也不完全是假話,因為他正在努力尋找可以移花接木的同類項目,目前確實抓得很緊。

唐生虎哦了一聲,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田曉堂預感到,唐生虎此時隻怕是在斟酌詞句,準備提出對誠飛化工的疑問了。他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把唐生虎應付過去。萬一唐生虎步步緊逼,他是否招架得住?

可唐生虎沉默半晌,卻什麼也沒問,隻是說:“要抓緊時間啊,爭取盡快讓誠飛上馬,你也好脫身出來。”

田曉堂頓時意識到,自己的疑心隻怕太重了,剛才隻不過是一場虛驚。可他還是覺得不解,唐生虎今天提到誠飛化工,難道就隻是關心他能不能早日脫身?

唐生虎瞥了田曉堂一眼,又說:“你們局裏最近並不太平啊。那個陳春方,告狀信都寫到我這兒來了。”

田曉堂愣了一下,不明白唐生虎為何說起這個事。想了想,就盡量客觀地說:“陳春方在幹部人事製度改革中,被末位淘汰掉了,心裏有怨氣……”

沒等他說完,唐生虎就生硬地打斷道:“我們抓幹部人事製度改革,目的是什麼?是增強機關活力,不是增加內耗;是凝聚人心,不是搞得人心渙散;是最大限度地調動幹部的工作熱情,不是挫傷大家的積極性。所以,一定要穩妥推進,做到無情改革,有情操作……”

田曉堂不得不點了點頭,一副很讚同的樣子,心裏卻不以為然。唐生虎這番話說得頭頭是道,其實弦外有音,隻怕是在含蓄地替陳春方鳴不平,對華世達表示不滿。田曉堂覺得真是奇怪,如果沒有唐生虎的支持,僅憑組織部長甘泉水一己之力,幹部人事製度改革試點不可能順利開展,可現在唐生虎卻對幹部人事製度改革頗有微詞,這裏麵除了有包庇陳春方的因素外,莫非唐生虎也認為改革搞得有些過頭?甚至因此對甘泉水也有了看法?

唐生虎又借題發揮道:“曉堂啊,今後一定要注意,做任何工作,作任何決策,都要堅持辯證的思維,既要積極主動,又不可急躁冒進,既要突出重點,又要兼顧方方麵麵,既要勇於革故鼎新,又要注重循序漸進……”

聽唐生虎說了一大套,田曉堂不迎合一下似乎不好,可實在又不知該說點什麼,隻得不住點頭,那樣子看起來就有幾分滑稽。他覺得,唐生虎這番教導,好像充滿了辯證法,其實不過是些貌似正確的大廢話。

好在唐生虎沒有繼續誨人不倦,轉而問道:“那個主樓工程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沒有解決下來嗎?”

田曉堂苦笑一下說:“還是沒有解決好。”就講了相關情況。

唐生虎凝著眉頭道:“已經停工這麼久了,你們還準備拖到猴年馬月?現在看來,要想讓工程複工,一味地指望省廳那個項目資金隻怕不行,還得拓寬思路,想想別的法子。”

田曉堂正想聽聽唐生虎有什麼高招,唐生虎卻端著杯子喝起了茶,不再往下說了。田曉堂以為唐生虎隻是說說而已,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辦法,不想唐生虎放下杯子,像是突然想起來似的笑道:“樸天成有回倒是對我說,那個王老板拿不出墊付資金,他拿得出來嘛……”

這話說得夠隱晦了,可田曉堂不笨,馬上聽懂了意思。他記得大約半年前,樸天成曾找過他,問過主樓工程停工的事,沒想到樸天成竟又在打主樓工程的主意。樸天成這樣做,隻怕是為了出一口惡氣吧。當初主樓工程招標,因唐生虎作過暗示,時任局長包雲河準備將工程交給樸天成的天成公司。不想隨後又有省廳領導尤思蜀出麵為王季發的新一公司打招呼,包雲河左右都不能得罪,為此大傷腦筋。萬般無奈之下,考慮到工程資金畢竟來自於省廳,隻好舍棄樸天成,讓王季發接了主樓工程。為此,樸天成自然惱怒不已,一直耿耿於懷。所以現在唐生虎暗示樸天成想從王季發手中攬過那半拉子工程,田曉堂並不覺得有多奇怪。隻是這話從堂堂市委書記嘴裏說出來,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田曉堂想了又想,才字斟句酌道:“唐書記,換個老板來接手主樓工程,可以暫時緩解資金壓力,讓我們先喘一口氣,可遲早總得給人家工程款啊。更重要的是,我們強迫王老板轉讓,就嚴重違約了。”

唐生虎臉色一暗,迅即又正常了,用教訓人的口氣道:“曉堂啊,很多事情,隻能走一步,看一步。這事能先喘口氣也是好的,總比喘不過氣來憋死要強吧。等把這口氣喘過來了,形勢也許就起變化了,問題便會迎刃而解。我們考慮事情,一定要抓住主要矛盾。顧慮太多,就很難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此事的主要矛盾是什麼?是工程不能無期限地拖下去。至於違不違約,那倒是次要的……”

田曉堂很勉強地擠出一點笑,心裏頗不是滋味。

這時,唐生虎換了個姿勢,仰躺在沙發靠背上,兩臂張開,似乎剛伸了個舒服的懶腰。這個樣子又讓人覺得唐生虎今天真是在休息,所以才不像平時那般正襟危坐。

田曉堂意識到自己不能老不做聲,再說他也想換一下話題,就道:“您今天難得休息一回,我卻跑來打攪您,真是不好意思。”

唐生虎淡然一笑,說:“是我叫你來的嘛,怎麼算打攪呢。我早就想找你談談,隻是一直抽不出時間。今天我難得地給自己放一回假,本打算什麼問題都不想,什麼事情也不做,可又覺得閑得慌,這才想到叫你來聊一聊。”

田曉堂一臉微笑地注視著唐生虎,暗想他這麼說,莫非準備進入正題啦?

唐生虎接著道:“我們這些做領導的,總是特別忙,‘五加二’,‘白加黑’。這麼多年,我幾乎沒有屬於私人的時間,雖然有時也覺得累,卻從來沒有懷疑過這裏麵有什麼不對。前幾天,我看到這樣一件事:美國通用電氣公司的一位員工告訴首席執行官韋爾奇,說他一周工作90小時以上。這位員工滿以為韋爾奇會表揚他,可韋爾奇卻不客氣地說,請你寫下20件讓你每周忙碌90小時的工作,仔細審視後你就會發現,其中至少有10項工作沒有意義或可以請人代勞。看完這段話,我一下子就愣住了。”

田曉堂大為失望。他滿以為唐生虎這時會談起正題,可唐生虎卻隻是在閑扯。想到華世達眼下還生死不明,他心裏急得要命,卻又不能流露出來。他思忖著,要不要把華世達遇上火災的事告訴唐生虎?很快他就拿定主意,眼下情況尚不清楚,還是不要貿然捅到市委書記這裏來。

唐生虎又不緊不慢地道:“韋爾奇這番話引起了我的反思。我也在想,我們每天從早忙到晚,是不是每件事都有意義?是不是每項工作都要親力親為?我這才意識到,勤懇固然是一種美德,忙碌當然也體現了一種責任,但工作效率和工作方法也不可忽視啊。如果胡子眉毛一把抓,大小事包攬,忙不到點子上,忙不到要害處,就是忙得像無頭蒼蠅,甚至累得吐血,那也是白忙活、瞎折騰。為什麼如今各級領導一個個忙得像勞模,群眾對政府的服務還是不夠滿意,問題隻怕就出在這裏。這兩天我一直在思考,作為一名領導幹部,當然不能懶惰懈怠,但也要忙得其所。所以,從本周開始,我將每天的工作都認真梳理一遍,砍掉那些沒有多大意義或可以請別人代勞的,把自己從瑣碎中解脫出來,集中精力謀大事。我也一改雙休日從不休息的習慣,在今天給自己放了一次假。人家美國總統該是個大忙人吧,還不是照樣休假?”

田曉堂這才明白,唐生虎今天穿T恤、短褲,原來還有某種象征意義。他覺得唐生虎這番感觸頗有見地,就讚同道:“您的想法很好。一直以來,我們總是提倡勤懇,忽視行政效能,提倡忙碌,忽視工作質量。對像您這樣的領導幹部來說,更要懂得‘有所為有所不為’,減少和避免低效甚至無效的忙碌。有一種說法,大領導總是舉重若輕、大題小做,小領導總是舉輕若重、小事大忙,所以善於放手,不那麼忙的劉備可算是大領導,而事必躬親、放不開手的諸葛亮隻能算是個小領導啊。”

唐生虎點著頭,笑道:“不忙的劉備是大領導,忙碌的諸葛亮是小領導。嗯,你這個說法有意思。”頓了頓,又道:“效能問題是個大問題啊!今後在這方麵,你還要多動些腦筋,多作些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