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無難事,辦法總比困難多(3 / 3)

既然周雨瑩不大可能被限製自由,那她手機關機就顯得很不正常了。田曉堂急忙打她單位的辦公電話,詢問周雨瑩今天上午去過沒有,對方回答:“沒有看見她,她不是還在休假嗎?”田曉堂又問方主任在不在,對方回答:“他在開發區開會,上午就去了。”

田曉堂感覺頭有些大了。周雨瑩竟然沒有去單位找方主任自首,而且關上了手機,她這是想幹什麼?

田曉堂狐疑著,一個念頭突然冒出來,他不禁哆嗦了一下。周雨瑩該不會拿著32萬,和那個姓尹的男人再次出走吧?這種可能性隻怕是存在的。也許周雨瑩本沒有這種想法,但經不起那個男人的唆使,最終還是作出了錯誤的選擇。

田曉堂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疏忽大意了。他還是輕信了周雨瑩,他也忽視了那個姓尹的男人。他應該押著周雨瑩去單位找領導自首,應該親手把那32萬交給方主任,那樣她就無機可乘了。隻怪他太要麵子,不想送她去自首,加上上午要去孟家渡辦事,這才鑄成了大錯。

田曉堂後悔不已,又對周雨瑩恨得咬牙切齒。事已至此,該怎麼辦呢?想來想去,他隻有給她連續發了幾條短信,擺事實,講道理,奉勸她不要錯上加錯,踏上一條不歸路。

他相信她會看到這些短信,至於她會不會受到觸動,返身回來,他心裏完全沒底。周雨瑩已經喪失了理智,他不知道她還能不能清醒過來。

田曉堂正在辦公室看文件,突然聽見篤篤的敲門聲。他叫了聲“請進”,門吱呀一聲開了。他抬起頭,見來人是鍾林,不免有點意外。在他的一手安排下,鍾林在北京接受了專家的診斷和治療,在北戴河療養了幾個月,回來後也沒上班,一直在家裏邊休息邊進行後續治療。

田曉堂忙招呼鍾林坐,說:“你的氣色看起來好多了。”

鍾林笑道:“是啊,我已經很少失眠了,頭也沒怎麼痛了,腦子裏也不再有那些稀奇古怪的念想了。我覺得自己已經恢複了,很想回局裏上班,在家裏實在憋得慌。”

見鍾林已經從抑鬱症的陰影中走了出來,田曉堂十分欣慰。他想,確實不能讓鍾林老待在家裏,那樣好人也容易憋出病來。但讓鍾林正兒八經地上班,就要承受一定的工作壓力,說不定又會加重他的病情。想來想去,田曉堂想到了一個主意,就讓鍾林跟隨裴自主,去督辦和協調娜美寧項目。眼下裴自主已不再長住戊兆,隻是每周去孟家渡一至兩次。讓鍾林跟著裴自主往孟家渡跑跑,換換環境,散散心,會有利於他進一步康複。

想定後,田曉堂就說了自己的考慮。鍾林爽快地答應道:“行,我聽你的安排。”

鍾林走後,田曉堂叫來裴自主,認真交代了一番。他說:“鍾林跟你去孟家渡,隻是去散心。你要照顧好他,不要讓他參與具體事務,不要讓他有任何精神負擔。”

裴自主說:“好的,我明白了,你放心吧。”

快下班時,田曉堂突然接到王小磊的電話。田曉堂問:“你出來啦?”

王小磊說:“我已經出來兩天了。”

田曉堂說:“出來就好,我正想找你呢。你這會兒在哪裏?”

王小磊說:“我在你們局的大門口。”

田曉堂說:“你稍等,我馬上出來。”

田曉堂將王小磊帶到附近一家酒樓,坐下後,他才注意到王小磊臂上戴著黑紗,不禁大驚,向王小磊投去疑惑的目光。

王小磊一臉哀痛道:“我被拘留期間,我爸趁我媽不在家,悄悄尋了短路。他實在是受不了病痛的折磨,加上又覺得拖累了我們,這才……”

田曉堂十分震驚,更覺得心裏難受,許久都沒有說話。

王小磊望著他道:“田叔叔,您不要難過。我爸走了,對他來說也是一種解脫……我今天來找您,是想向您道一聲謝,感謝您這些年來對我們家的照顧,也感謝您在我做了錯事後,熱心地幫助我……我今天也是來向您道別的,我準備明天就去廣州打工。”

田曉堂說:“你出去打工,留下你媽一個人在家裏,行嗎?”

王小磊說:“在這邊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再說,我還怕那些碼民找我的麻煩。”

田曉堂說:“你不用去廣州了。我記得你拿到了駕照,會開車。我來幫你找一份在戊兆一家化工公司開小車的工作。戊兆離雲赭城區不遠不近,那些碼民不容易找到你,你想從戊兆回來看看你媽,來去還算方便。”

王小磊麵露喜色道:“您替我想得太周到了。謝謝您,田叔叔!我喜歡開車,一定會把這份工作幹好。”

田曉堂叮囑道:“你今後一定要老老實實做人,踏踏實實做事,千萬不要搞歪門邪道。在公司上班,就得遵守公司的規章製度,和老板、同事處理好關係……”

王小磊點頭答應道:“田叔叔,您的話我都記住了。”

看著王小磊懂事的樣子,田曉堂打心眼裏喜歡。他想了想,又說:“你去那邊上班,我還想交給你一項特別的任務。”

見田曉堂神情嚴肅,王小磊不禁有點緊張,忙問道:“什麼特別任務?您講吧。”

三天過去了,周雨瑩沒有回短信,手機仍然關機,就像上次一樣,又人間蒸發了。

田曉堂又氣又急,忍不住打了劉向來的電話。劉向來聽他講完,說道:“你的判斷應該是對的,她這次出走,肯定是受了那個姓尹的男人的慫恿。她這麼一跑也好,你終於可以痛下決心跟她離婚了。”

田曉堂說:“我找你借32萬塊錢,本是念及多年夫妻感情,想盡力挽救她。可她不知死活,再次選擇了外逃,那32萬將被她和那個姓尹的拿去揮霍,這叫我怎麼咽得下這口氣?”

劉向來說:“別想那麼多。你給了她32萬,已經盡到了你的責任,你問心無愧。至於她怎麼去做,就別管太多了。她做得是對還是錯,那都是她的命!”

田曉堂長長地歎了口氣,心頭滿是悲涼。

掛電話前,劉向來說:“我去打聽一下那個姓尹的男人的情況。有什麼新消息,會及時告訴你。”

兩天後,田曉堂突然接到方主任的電話。方主任很客氣地問他,周雨瑩年休假已經超過了幾天,怎麼還不見來上班,電話也打不通。田曉堂不敢說實話,隻好現編了幾句謊言:“她這些天到西藏旅遊去了,不想前天突降暴雪,被困在一個景區出不來,那裏信號也不好,手機難以打通。隻怕還要請兩天假,下周才能來上班。”

方主任說:“沒事沒事,我就是問問情況,隻要她下周一能來上班就行。下周一上麵要提前來搞財務檢查,她不在場不行。田秘書長什麼時間有空,還請您過來指導我們的工作。”

田曉堂笑道:“哪裏,哪裏,我豈敢指導您方大主任!”

放下電話,田曉堂鎖緊了眉頭。他暗暗琢磨著:如果到本周日下午周雨瑩還是杳無音信,他隻有親自去找方主任,向他說出實情,懇請他盡量給予寬大處理。他估計,在財務檢查前如果32萬不能歸還到位,這事就會暴露在財務檢查組麵前,周雨瑩將很難逃脫牢獄之災。她跑出去躲起來,隻躲得了一時,最終還是難免被抓回。

在周日到來之前,田曉堂盼著周雨瑩再次醒悟,給他來個電話或短信,可是奇跡並沒有發生。

到了周日下午,田曉堂對她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他拿出手機,準備給方主任打電話,約他出來見一麵。

他正在翻找方主任的號碼,劉向來突然打來了電話。

劉向來說:“我了解過,那個姓尹的男人一直沒有回家,可今天中午,那家夥突然回來了。原來他老婆不在乎他買碼輸掉的十幾萬塊錢,已經原諒了他。我估計,姓尹的一回家,撇下周雨瑩,她深受打擊,隻怕會方寸大亂。你趕快給她發短信試試,說不定能夠聯係上。”

田曉堂覺得劉向來說的有道理,便暫時放棄了與方主任見麵約談的念頭,給周雨瑩發起短信來。

下午6點鍾,田曉堂總算收到了周雨瑩的回複。

經詢問,田曉堂知道她並沒有跑遠,隻是躲在雲赭西郊。

見麵後,田曉堂第一句話就說:“我沒想到,你會這麼愚蠢。躲一次不說,竟還會躲第二次。你想躲一生嗎?你又能躲一生嗎?趕快跟我去找方主任自首吧。不然,明天一搞財務檢查,你就全完了。那32萬還剩多少?”

周雨瑩說:“這幾天隻用了一千多塊錢。”

田曉堂暗想,她手裏的錢沒讓那個姓尹的騙走,算她還沒蠢到家。他說:“這用掉的一千多塊錢,我給你補齊。如果找方主任能夠順利處理下來,我們馬上就去辦離婚手續。我已想好了,田童跟我,房子給你,我淨身出戶。找劉向來借的錢,我以後慢慢來還。”

周雨瑩沉默半晌,突然顯得異常憤怒:“鬼才相信,你那32萬是借的。大局的副局長你都幹了好幾年,就沒有一點灰色收入?都快要離婚了,你還想瞞著我,還要把我當傻子嗎?”

田曉堂目瞪口呆。他沒想到,就連周雨瑩都不相信他沒有可觀的灰色收入,認為他一直在欺騙她。他不知說什麼好,隻覺得悲哀和可笑。周雨瑩對他其實已失去了基本的信任,他越發覺得,這婚非離不可。

不想過了一會兒,周雨瑩又苦苦哀求起來:“我知道,我一錯再錯,非常對不起你……懇請你看在十多年夫妻的情份上,還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痛改前非,好好過日子!”

田曉堂剜了她一眼,鄙夷道:“我實在沒法相信你,我聽不到你的真話。”

周雨瑩說:“我對你說的都是真話,我的錯誤都向你坦白了。”

田曉堂聽她這麼說,不由得怒火中燒,叫道:“你真是把所有事情都向我坦白了?我問你,那個姓尹的家夥是怎麼回事?你第二次玩失蹤,不就是想拿著我借來的32萬,和他遠走高飛嗎?要不是他老婆及時原諒他,他態度又不夠堅定,隻怕你們倆早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周雨瑩的臉色頓時變得一片煞白。癱坐良久,她才絕望地哀嚎道:“遇上那個人,是我今生最大的不幸!”

第十章娜美寧排汙事件不斷發酵升級

1、拖延之計

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田曉堂與華世達去孟家渡,為舉辦娜美寧投產儀式作前期準備。

到達娜美寧公司,姚開新、淡漢同、裴自主、鍾林等人已等候在大門口。

兩人下車,姚開新忙迎過來,笑嗬嗬地打招呼。姚開新身後,緊跟著一位陌生的漂亮女子,長著一對丹鳳眼,個頭高高挑挑的,此時也含笑望著他倆。

田曉堂正在想這個女子是誰,就聽見華世達問:“這位是……?”

沒等姚開新開口,淡漢同已嘻笑著替他介紹起來:“她是姚總剛聘請的特別助理,叫黃鶯。”

黃鶯微微躬身,笑道:“兩位領導好!叫我小鶯就行了。”

田曉堂暗想,姚開新弄個這麼漂亮的特別助理,想幹什麼?莫非黃鶯是淡漢同找來的?

姚開新領著華世達等人在整個廠區轉了一圈。姚開新邊走邊介紹道:“目前所有設備已經安裝完畢,正在進行調試,生產所需原材料也已運來了一批,近日投產完全沒有問題。”

華世達連聲說好,又強調道:“汙水處理一定要達標。甘書記本來打算今天過來看看的,因市裏有個重要活動,來不成了。他打電話給我,讓我給姚總捎句話,娜美寧從投產之日起,汙水就必須嚴格處理,達標排放。你帶我們去看看汙水處理設施吧。”

姚開新臉色微微暗了暗,馬上又恢複了正常,說道:“您轉告甘書記,讓他隻管放心。我們這個汙水處理裝置全部是新設備,花了大價錢,治汙效果完全有保證。”

田曉堂問淡漢同:“對這裏的汙水處理設施,你們縣環保局來驗收過沒有?”

淡漢同說:“我跟縣環保局的嶽功強局長作過交代,他帶著副局長吳顯誌等人來檢查過好幾次。老嶽對我拍了胸脯,說驗收是合格的,沒問題!”

華世達說:“合格就好!”

在查看汙水處理設施時,鍾林湊到田曉堂身邊,低聲道:“這套設備是新的不假,隻是這種汙水處理技術已比較落後,處理的成本很高,我就怕姚總吃不消啊。”

田曉堂哦了一聲,問:“你怎麼知道這種處理方法成本很高?”

鍾林說:“我找一位內行的朋友谘詢過。他說國外早已不采用這種方法了。但想從國外進口先進的處理設備,那價錢又高得離譜,沒人敢動那個念頭。”

田曉堂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見姚開新朝這邊走來,忙轉換話題道:“你最近身體怎麼樣?”

鍾林說:“每周來孟家渡一兩次,轉一轉,看一看,散散心,感覺心情愉快多了。”

田曉堂說:“那就好。俗話說,境由心造。放鬆心態除了靠環境影響,還要靠自我調節。你樂觀一些,平和一些,凡事看淡一點,想開一點,心情自然就壞不到哪裏去了。”

在會議室裏,大家經過一番商量,決定在下周一上午舉行投產儀式。時間定下後,又仔細推敲了相關的細節。

見已時近中午,姚開新揚頭問黃鶯:“小鶯,中餐你是怎麼安排的?”

黃鶯說:“我已在盛豪訂了個大包。”

姚開新說:“好,中午就請各位領導到盛豪就餐。娜美寧從佛山轉移到雲赭,費了不少周折,終於就要投產了。我姚某十分感謝大家,今天中午給各位敬幾杯酒!”

淡漢同笑起來:“姚總啊,今天你敬的酒,我們肯定全部接受。問題是,你敢放開膽子跟我們喝嗎?我就怕你的小鶯助理使個眼色,咳幾嗓子,你就嚇得尿了褲子,不敢再提酒瓶了。”

姚開新嗬嗬笑起來,十分受用的樣子,說:“酒精傷肝,人家小鶯也是為我好嘛!”

黃鶯很豪爽地說:“他喝不了的酒,我全代他喝!”

淡漢同大笑道:“你們夫唱婦隨呀,那我們哪還敢端酒杯?”

聽著淡漢同毫無顧忌地開玩笑,田曉堂心裏已明白了幾分。

從會議室出來,正準備上車時,田曉堂看見王小磊站在姚開新那輛奔馳車旁,便走了過去。王小磊也看見了他,叫了起來:“田叔叔,您過來啦!”

田曉堂走近問:“最近幹得怎麼樣?”

王小磊說:“我開了一段時間的豐田,昨天姚總已調整了我的工作,讓我為他做專職司機。”

田曉堂高興地說:“好,好。這說明你工作幹得很出色,不然姚總也不會看上你。”

姚開新這時已來到車旁,對田曉堂笑道:“小磊這小夥子不錯,既乖巧,又踏實。不錯,不錯。曉堂兄弟推薦的人,真是沒話說!”

田曉堂說:“小磊畢竟年輕,還請姚總多點撥!”

上車時,田曉堂一頭鑽進了淡漢同的車裏。

田曉堂一開口就問:“黃鶯是怎麼回事?”

淡漢同白了他一眼,笑道:“怎麼回事?你心裏還不明白?這事的始作俑者不正是你嗎?”

田曉堂驚訝道:“黃鶯還真是你找來的?”

淡漢同說:“我隻是牽了個線,把黃鶯介紹到姚開新這兒做點生意,並沒有怎麼去撮合他們。不過,他倆能夠打得火熱,基本上也在我的預料之中。黃鶯是戊兆本地人,開了家裝修公司,業務還做得不錯。她老公是個醫生,前年出車禍死了。黃鶯的漂亮在戊兆很有名。有名的原因,是她以前在戊兆一家影樓拍的一組照片,被影樓高價買去,製成巨幅廣告張掛在大街上,讓戊兆人幾乎都認得了她,她還被小青年戲稱為‘縣花’。就是因為她做了形象代言人,那家影樓的生意陡然也好了起來,把其他影樓都擠垮了。而黃鶯的潑辣和厲害,也是名不虛傳。據說,有一位企業老板欠她幾十萬裝修款,老賴著不給,她氣急之下,晚上跑到那個老板家裏,說不給錢就住下不走了。那個老板說,你住下來再好不過,反正我老婆在雲赭城區照看兒子,不會回來,你這個大美人陪我睡覺,我求之不得。她說,那好吧,我就陪你睡,陪一個晚上,你給我十萬。那個老板喜滋滋地說,行,行。算命瞎子說我今年要走桃花運,沒想到還真靈驗。你好好陪吧,陪得老子高興了,還會給你加錢。她就真的脫了外衣跟他上床了。那個老板急不可耐地動起手腳來,一把扒開了她的內衣。這時她卻不緊不慢地說,你看見我放在床頭櫃上的皮包沒有?那包裏有個微型攝像機,眼下正對著我們呢。老板一驚,急忙去搶那包。她卻不慌不忙地說,你拿走包也沒用,這個攝像機能夠把拍到的圖像發射出去,剛才你趴在我身上的鏡頭,早已傳出去了。老板說,你攝了像老子也不怕,你這個‘縣花’都躺到了老子床上,一伸胳膊就能搞到手,老子還不把你拿下,就他媽的不是男人了,說出去別人也會笑話。她冷笑道,你不怕攝像,怕不怕老婆呢?我進門前已給她打了電話,說我今天晚上將用自己的身體向她老公討債,她急得不行,正在往戊兆趕,隻怕也快到了。老板驚叫道,你惹那個母夜叉幹什麼?後來,老板連夜叫來財會人員,乖乖地給她開了支票。她曾給縣政府會議室做過裝修,因付款不及時,也跑來找過我。”

田曉堂壞笑著問:“她也躺到了你家床上?”

淡漢同忙擺手說:“沒有沒有。不過她也夠潑辣了,一進我的辦公室就說,如果結不了賬,她就跟著我走,我去哪裏她就跟到哪裏,反正跟著縣長也不愁吃不愁喝。我那時已經知道她找老板討債的故事,不想跟她糾纏,再說我們欠她的錢老拖著不給也沒有道理,便立馬給她簽了字。後來姚開新托我們在本地找一家裝修公司,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黃鶯。我當時在心裏雖然有那種想法,卻並沒有主動撮合他們,沒想到他倆一見麵就粘上了,進展相當神速。黃鶯過來搞裝修,隻來了一周,姚開新就跟她搞到一塊去了,還聘她做了助理,她則把裝修公司交給了弟弟去管。姚開新這一陣子,再也沒有要過小姐,我總算解放了。我看姚開新已被黃鶯迷住了魂,對她幾乎是言聽計從。這樣發展下去,憑黃鶯的手腕,他倆很有可能正式結婚,她會變成娜美寧公司的女老板。”

田曉堂笑道:“他倆結了婚也好啊。姚開新做了戊兆的女婿,在戊兆有了個家,就會安心地在這邊辦企業。”

午餐中途,田曉堂去了一趟衛生間。他關上隔間的門,正在方便,突然聽見門外有人說話。仔細一聽,竟是淡漢同和庹毅。

隻聽見淡漢同說:“庹書記,華局長和田秘書長上午過來,我們已商定,下周一上午舉行娜美寧投產儀式。他倆現在就在這裏吃飯,您是不是過去敬杯酒?”

庹毅說:“下周一搞投產儀式?好啊,好。我那邊還有幾桌客人要接待,等會兒看情況吧,如果抽得出空,會去敬酒的。”

田曉堂一聽這話,就不大舒服。看來,庹毅沒把他和華世達當作應該接待的客人,連去敬一杯酒,都答應得很不爽快。

回到餐廳,田曉堂暗暗等待著庹毅出現。可直到散了席,都不見庹毅的身影。

田曉堂有些氣憤地想,這個庹毅,真是翻臉就不認人。當初,為了娜美寧落戶孟家渡,他急急忙忙趕過去,放下麵子,主動討好華世達。後來,為了讓華世達和他答應幫戊兆完成招商任務,庹毅又請出韓玄德說情,自己也不惜低三下四地說盡好話。現在,他的目的都達到了,娜美寧投產在即,庹毅可以高枕無憂了,立馬就過河拆橋,再也懶得搭理華世達和他了。田曉堂便覺得,庹毅這人心胸狹隘,很小家子氣。

娜美寧投產儀式如期隆重舉行。參加完投產儀式回來,田曉堂的心情仍然激動不已。娜美寧經曆了馬拉鬆式的招商談判,幾次陷入絕境,又絕處逢生,直至簽下投資合同,然後又經過數月的建設,終於等來了正式投產的這一天。這一天實在來之不易,這一天他盼得太久,為了這一天他付出太多,操勞太多,此時他按捺不住滿心的激動,自然再正常不過。

在激動之餘,田曉堂又擔心起另外一件事來。當時他是以姚開新點名要他協調服務娜美寧為由,經甘泉水做通唐生虎的工作,在提任市委副秘書長後,才暫時沒有去市委當唐生虎的“近臣”。可現在娜美寧已正式投產,協調服務任務已經基本完成,他再也沒有了借口,去唐生虎身邊工作的問題就再一次浮出了水麵。

他原以為,拖上幾個月,等到娜美寧投產,唐生虎就會離開雲赭。不想時至今日,唐生虎還是穩坐雲赭,紋絲不動。現在,唐生虎的動向,已跟他休戚相關。他便打了劉向來的電話,問劉向來最近聽到唐生虎的什麼風聲沒有。劉向來信息靈通,有什麼小道消息肯定會在第一時間打探到。

劉向來說:“唐生虎受那位房地產商牽連的事,已經基本擺平,他的刑事責任和紀律處分看來是躲過去了,不過這事對他的晉升還是會有影響。最近社會上關於他調任、雙規的謠傳反而少了些,但我覺得這種謠傳越少,他發生變動的可能性就越大。當然,這隻是我的猜測,目前還看不出任何他要離開雲赭的明顯跡象。我跟你的想法不同,你是巴不得他趕快調走,我卻希望他暫時不要走。柳凡福書記已找他講過提拔我的事情,他口頭上答應了,可就是遲遲不辦。我希望他在調走之前,最好能把我的事情解決了。否則,他一走,我的提拔一時半會兒又沒戲了。”

田曉堂聽了很是失望。如果唐生虎有了即將調離的比較確切的消息,就無暇顧及他了。可現在沒有這種消息,唐生虎肯定還是不會放過他。他不免憂心忡忡。

田曉堂正在發愁,就接到了唐生虎秘書張子亮的電話。

張子亮說:“田秘書長好!唐書記讓我問問您,娜美寧那邊的事情都忙完沒有?”張子亮的語氣依然熱情得有些誇張。

田曉堂暗叫不好,說:“差不多了。不過有個供電調度上的事情,還得去協調一下。”

張子亮說:“唐書記的意思,是希望您將那邊的事情忙完後,趕緊來他這裏報到。”

田曉堂說:“好的,好的。”

張子亮討好道:“我盼您來當我的領導,真是望眼欲穿啊。”

田曉堂笑道:“快了,快了。”他想,張子亮真會抓住機會拍馬屁啊。

收起手機,田曉堂越發焦灼不安。他想,唐生虎實際上已開始在走下坡路,他絕對不能去跟唐生虎。哪怕隻跟唐生虎一天,他身上都會打上唐生虎的烙印,永遠也難以抺去。一旦唐生虎倒黴,他也會遭殃。不想去服務唐生虎,生硬地拒絕肯定不行,唯一的辦法還是隻有拖延。在沒有其他辦法的情況下,拖延就是最好的辦法。可再怎麼拖延呢?裝病住院?不合適。他身體棒棒的,突然冒出個大病來,難免讓人生疑。找個機會外出參觀考察?也不合適。參觀考察最多也就十來天,時間太短,解決不了多大問題。

田曉堂沒有理出個頭緒來,見下班時間已到,隻得放下滿腹心事,驅車回家。

田曉堂準備下車時,才意識到自己走錯了地方。他又回到了原來住的院子。也難怪,在這個院子裏住了十多年,每天來來去去已經形成了慣性,一不留神就直奔了這裏。

田曉堂兀自搖搖頭,又將車開出院子,奔向他現在住的地方。這個院子已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了。和周雨瑩離婚後,他將院內的房子給了周雨瑩。沒過多久,周雨瑩就將房子賣掉了。

當時,周雨瑩被田曉堂帶到方主任那裏去自首,方主任寬以待人,保下了她,不僅沒有追究刑事責任,而且她的工作也沒丟,隻是換了個崗位。不想兩人離婚不久,周雨瑩卻主動辭了職,去了深圳。她這個不尋常的舉動,讓他深感意外。他想兩人哪怕做了十多年夫妻,他還是不夠了解她。至於她去深圳是不是受了那個姓尹的男人的鼓動,是不是和姓尹的男人結伴南飛,都已跟他無關,他也懶得打聽了。

搬出原來住的房子後,田曉堂租了個兩房兩廳,又回老家將父親田世柏接來照顧田童。他不敢對父親和田童說出實情,就謊稱周雨瑩被派往國外培訓學習一年,一年後才能回國。田世柏本不願來城裏,可一聽說田童無人照顧,就再也沒有說二話了。

回到家裏,田世柏已將飯菜端上了餐桌。吃飯時,田世柏一邊給田童夾菜,一邊又念叨起來:“雨瑩在國外怎麼吃得慣呀。老外吃的那個什麼西餐,我在電視上見過,幾片牛肉,幾塊水果,一份麵包,就算是一頓飯,也太寒酸了,這怎麼吃得飽?哪像咱們中國人,再簡單也得炒兩三盤菜,打一碗雞蛋西紅杮湯……”

田曉堂有點哭笑不得。他知道,父親很是掛念周雨瑩。在父親眼裏,周雨瑩一直就是個孝順的好媳婦。一想到將來總有一天要對父親說實話,把父親心目中好媳婦的形象徹底摧毀,父親將很難麵對兒子兒媳離婚的事實,他就感覺十分頭疼。

吃完飯,田曉堂走進臥室,坐下來,繼續考慮剛才在辦公室沒有想清楚的問題。

他想,裝病住院不行,外出考察也不行,那又該怎麼往後拖延呢?

苦想了一會兒,他突然想到了一個主意,上黨校去學習兩三個月,不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拖延一段時間了嗎?也許,去黨校學習幾個月回來,唐生虎就已調走了。唐生虎不可能老待在雲赭,他調走是必然的,隻是時間遲早的問題。而且,受那位房地產商的牽連,他已不適合在雲赭繼續擔任一把手,他的調動應該不會拖得太久。

而要爭取上黨校學習,就隻有求助於甘泉水。

2、陪省委副書記過生日

第二天上午,田曉堂去市委找了甘泉水,含蓄地說了自己的擔憂和想法。他知道,甘泉水也認為他直接去服務唐生虎,對他並不是好事。他相信,甘泉水應該會支持他上黨校。

甘泉水沉思了一會兒,善解人意地說:“上黨校充一下電也好……正好省委黨校有個縣處級幹部培訓班,我來安排你去……唐書記那邊,我下午去跟他打招呼,就說這個班是省委組織部直接點名調訓,你是新提拔的正縣級幹部,必須參加這次學習……上黨校前,我看你還是向唐書記當麵彙報一下吧……不管怎麼說,他還是很看重你的。”

田曉堂感激道:“謝謝甘書記!我會向唐書記彙報的。”

兩日後,田曉堂接到上省委黨校脫產學習的正式通知,就給張子亮打了個電話,說想過去見見唐生虎。張子亮熱情道:“我去向唐書記報告一聲,馬上給您回話。”

過了幾分鍾,張子亮打電話過來,說唐生虎現在有點空,讓他馬上過去。

張子亮守在市委辦公樓七樓電梯口,滿臉笑容地迎接田曉堂。田曉堂走進唐生虎辦公室的外屋,感覺心裏發虛,暗暗有點緊張。

張子亮將田曉堂帶進裏屋,輕聲對唐生虎報告說:“田秘書長過來了。”

唐生虎從桌上的文件堆中抬起頭來,說:“好,好,曉堂坐吧。”

等張子亮泡了茶出去後,唐生虎微微一笑道:“看來我倆真是沒緣分哪。上次給你任了市委副秘書長,想讓你來我身邊工作,可那個姚總點了名,非要你去協調服務娜美寧,沒有辦法呀,人家企業家是老大,娜美寧也是全市的頭等大事,我隻好忍痛割愛。好不容易等到娜美寧投產,省委組織部卻又點了名,非讓你去參加調訓。我也沒辦法,畢竟上省委黨校學習對你個人來說也是件大事,我可不敢耽誤你啊。”

田曉堂忙說:“真是對不起,因我個人的原因,影響您的工作了。好在黨校學習也就兩個月。兩個月後,我就能回來為您服務了。”唐生虎的態度如此平易和藹,田曉堂還是有些意外。他以為唐生虎多少會抱怨他幾句。他想,正如甘泉水說的那樣,唐生虎虛位以待,等著他去做“近臣”,還是緣於對他的欣賞和器重,可他出於自身利益的考量,卻一次又一次地欺騙唐生虎。想到這裏,他心頭不禁又冒出了一絲愧疚。

唐生虎說:“這也不能怪你嘛。這次去省委黨校學習,機會十分難得,你要靜下心來,認真學點東西。我們做領導工作,離不開理論指導,肚子裏沒墨水可不行啊!”

田曉堂答道:“我會好好學習,力爭學有所獲,您放心吧。”

他說兩個月後再回來為唐生虎服務,唐生虎竟不置可否,未作回應,這實在有些奇怪。莫非唐生虎已預感到,這話多半會落空,兩個月後將物是人非?還有,唐生虎今天一開口就說兩人沒有緣分,口氣有些傷感,隻怕也是說兩次錯過之後,他將很難再有機會做唐生虎的“近臣”了。

盡管這正是田曉堂所苦苦期盼的,可不知為什麼,此時他卻感覺心頭有些悵然。

住進省委黨校的第二天晚上,田曉堂給沈亞勳打了電話。

沈亞勳告訴他,龍澤光剛剛提升為省委副書記。田曉堂聽了十分高興,問:“你是不是也跟著他去省委那邊?”

沈亞勳說:“沒打算過去。我等著他早日打回省政府來,好繼續為他服務。”

田曉堂就笑,說:“他打回來,隻怕也用不了多久。”他明白,沈亞勳講龍澤光打回省政府的意思,是說龍澤光當上一把手省長。

沈亞勳說:“你在省委黨校有兩個月,時間充裕得很。我來找個機會,讓你跟龍書記見見麵。”

田曉堂感激道:“好的,我等你的通知。”

一周後,田曉堂就等來了沈亞勳的電話。沈亞勳說:“我已跟龍書記說好了,他今天晚上可以抽出點空,我倆一起陪他吃頓飯。”

田曉堂忙說“好的”,又建議道:“要不要請寇教授參加?”

沈亞勳毫不猶豫地說:“今天就不請他了。你打個的,直接到省委大院,我在大門口等你。”

來到省委大院,田曉堂才知道,這頓飯安排在省委機關食堂,陪同龍澤光吃飯的,還真就他和沈亞勳兩人。

田曉堂和沈亞勳同為寇佳庭教授的弟子,而龍澤光也是寇教授早年的學生,龍澤光與田曉堂、沈亞勳算是師兄弟關係。龍澤光以前做省廳廳長時,對田曉堂印象就不錯。後來得知他倆還是師兄弟,對他便越發親近了。田曉堂深知,龍澤光算是個正派人,前途隻怕不可限量,做自己的靠山是非常合適的。他每次來省城,都想通過沈亞勳牽線,見一見龍澤光,不斷鞏固和加深感情。隻是龍澤光實在太忙,蹲在辦公室的時間不多,他很難見上龍澤光的麵。今天能陪龍澤光吃頓飯,機會相當難得,他當然格外珍惜。

龍澤光一見田曉堂,就說:“雲赭的同誌來向我彙報工作,說起娜美寧,就會提到你。他們都說,要不是你點子多,盯得緊,這個項目肯定雞飛蛋打了。”

田曉堂笑道:“我還沒有那麼大的神通。娜美寧最終能夠落戶,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是大家群策群力的結果。”

龍澤光微微點頭,對他的謙虛態度表示滿意,然後說:“最近要是抽得出時間,我想去雲赭走一走,特別是看一下娜美寧。”

田曉堂忙說:“歡迎您去指導工作!”

龍澤光喝了一口茶,讚許道:“你很有實幹精神,這十分可貴。現在,舍得撲下身子埋頭苦幹的幹部,並不是太多!”

菜上齊後,沈亞勳請示道:“龍書記,喝點酒吧?”

龍澤光說:“不喝酒,我晚上還有事呢。”

沈亞勳又笑著勸道:“不喝白酒,是不是來點幹紅?”

龍澤光看了沈亞勳一眼,笑道:“我真是拿你沒辦法。好吧,就上點幹紅。咱們隨意喝,各喝各的,也不要敬來敬去,講那些俗禮。”

這頓飯吃得很安逸。龍澤光感歎道:“難得這麼清靜地吃一回飯。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吃飯。平時在酒店裏端著個酒杯跑來跑去、碰來碰去的,那隻算是接待、應酬!”

席間,龍澤光對田曉堂說:“我前些天到下麵幾個縣市作了一些調研,發現我省實施了好些年的農村環境整治項目,資金投入不少,成效卻不夠明顯。你覺得問題出在哪裏?”

田曉堂微微一愣,緊張地思索著該怎麼回答。農村環境整治項目是龍澤光任廳長時一手策劃並啟動實施的,讓他談這個項目存在的問題,一言不慎,就可能在無意中得罪龍澤光。可讓他違心地說些假話,他又不願意。他在戊兆主抓過“潔淨工程”,對其中的弊病還是頗為了解的。

略作思忖後,他決定還是實話實說。龍澤光提這個問題,隻怕是想現場考一考他。如果他不觸及問題的實質,不談點有價值的觀點,就會給龍澤光留下一個缺乏思想和主見的印象。

田曉堂回答道:“我談一點不成熟的看法,請龍書記批評指正。實施農村環境整治項目,省裏的初衷無疑是好的,想以此改善農村環境衛生麵貌,但對這項工作的難度還是估計不足,在全省60多個縣市同步實施,攤子鋪得太大,有限的資金撒了胡椒麵,這是導致成效不明顯的原因之一。原因之二,就是在實施過程中,沒有科學的模式和統一的要求,各地各自為政,摸著石頭過河,有的地方因決策不當,還走了一些彎路。第三個原因,就是建設資金全部由省裏下撥,縣市不用配套一分錢,省裏也沒有下來認真考核結賬,建好建壞一個樣,下麵就沒有責任心,也沒有任何壓力。”

龍澤光聽了,放下筷子沉思良久,說:“你看得比較準,有些想法跟我不謀而合。你說該怎麼改進呢?”

田曉堂說:“我建議,不要在60多個縣市全麵開花,不妨先在全省選5到8個縣市,集中資金開展試點,探索出最有效的建設、管理模式和辦法。試點縣市要求配套一些資金,對整治情況省裏要嚴格考核。等積累了一定的經驗後,再擴大項目建設的範圍。”

龍澤光微微點頭,沒有說話。對他的建議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田曉堂不由得擔心起來,自己是不是說得太放肆了?

吃完飯,龍澤光去了辦公室,沈亞勳開車送田曉堂回黨校。

在路上,沈亞勳才告訴田曉堂,今天是龍澤光的生日。

田曉堂便埋怨沈亞勳:“你怎麼不早說呢?早說了,我也好敬他一杯酒,表達一下祝福之意。”他這才明白,沈亞勳為何不讓寇佳庭教授參加吃這頓飯。

沈亞勳說:“龍書記不讓我告訴你,他不喜歡那些俗套。就這樣簡單、清靜地過個生日,他覺得最好。你今天能被允許參加這個特別的飯局,意味著什麼,你知道嗎?”

田曉堂說:“我當然知道。”

沈亞勳說:“我不清楚你是怎麼看的,我的理解是,龍書記讓你參加這場雖簡單卻不尋常的生日宴,意味著他對你又親近了一層,意味著你已進入了他的小圈子。我這裏說的小圈子並不是指拉幫結派,搞團團夥夥那一套。事實上,每個領導周圍,都有一個由他所信任的人組成的無形的小圈子。圈內圈外,自然大不相同。”

田曉堂笑道:“我能進入龍書記的小圈子,還不是全靠你牽線搭橋。”

沈亞勳說:“我牽線搭橋隻是一個方麵,更重要的方麵是你自身的努力,特別是在爭取娜美寧過程中的出色表現。龍書記那人,想靠吹吹拍拍騙取他的信任,是根本不可能的。”

袁燦燦突然打來電話,說她已到了省城,想來黨校看看他。

兩人見麵後,就在黨校附近找了一家酒店,點了幾樣菜,邊吃邊談。

田曉堂問她:“你怎麼知道我在黨校學習?”

袁燦燦撇撇嘴道:“你以為你不告訴我,我就沒辦法知道嗎?我曉得你的事情多著呢。我還知道,你已經離了婚,現在跟我一樣,是單身。”

田曉堂苦笑道:“我們實在是湊合不下去了,隻有離掉。”他不難猜測,他離了婚,又上了省委黨校,這些情況隻怕都是劉向來告訴她的。

袁燦燦責怪道:“離婚這麼大的事,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

田曉堂反問道:“你離婚時,不是也沒告訴我嗎?”

袁燦燦一時語塞了。過了片刻,她端起紅酒,說:“來,為我們掙脫婚姻的束縛,幹杯!”

田曉堂說:“幹杯!”兩人碰了杯,喝下酒後,他笑道:“聽你這話,好像婚姻是座牢籠,今生今世,你再也不會往裏鑽了。”

袁燦燦把玩著手中的空酒杯,輕聲道:“不幸的婚姻確實像牢籠,但美滿的婚姻卻是天堂。盡管有過一次失敗的婚姻,我仍然很看重婚姻和家庭。不過,我堅持寧缺毋濫,找不到投緣的男人,決不降格以求。但隻要碰上了中意的,我就不會輕易放過。”說著,她揚起頭,灼熱的目光便直勾勾地盯著他。

田曉堂忙把眼睛投向別處,心裏不禁一陣慌亂。袁燦燦的話意和眼神,已經再明白不過。他很早就已覺察到,袁燦燦並不滿足於跟他偷偷摸摸地往來,她還有更大的奢望。現在,兩人先後都離了婚,成了自由人,最大的障礙已經不複存在,絕佳的機會來了,她豈會錯過?今天她跑到省城來見他,隻怕就是為了表白心跡,同時也試探他的態度吧?

田曉堂輕歎了一口氣,不露痕跡地把話題慢慢引開:“離婚後,我對婚姻這東西感到很迷茫。我在想,婚姻究竟靠什麼維係?靠所謂的愛情嗎?愛情在這世上究竟存不存在,我現在持懷疑態度。即便愛情真的存在,也不過是一種一觸即發的激情,很難經受長時間的磨蝕。在婚姻之初,或許能靠愛情來維係,來保鮮,但日子一長,愛情自會暗淡,婚姻又靠什麼來支撐呢?我看隻是靠生活的慣性和道德約束,以及日久培養出的那種近似於親情的感情。別把愛情在婚姻中的作用說得那麼大,別把婚姻說得那麼神秘,婚姻不過是一種契約關係,是一對異性合夥過日子,是一男一女結伴同行。婚姻實質上就是這麼回事!認識到這一點,就不會對婚姻期望值太高,也不會把婚姻看得那麼重。”

袁燦燦淡然一笑,說:“你好像已看破紅塵了?能有這些感悟,你這婚可真是沒有白離啊。”她馬上就把話題拉回來:“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田曉堂暗想,袁燦燦真是性急,又這麼單刀直入,讓人真是受不了。不過,這就是袁燦燦的一貫風格。田曉堂不好怎麼回答,想了想,說:“我還沒有從離婚中回過神來,哪有什麼打算。”

他說的是實情。與周雨瑩離婚,對他打擊很大。跟周雨瑩結婚十多年,他自認為是最了解她的人。後來他才明白,他其實並不完全了解她。或者說,他了解的隻是過去的她,而她早已發生了變化。這讓他十分沮喪。在這種心境下,他根本不可能去考慮今後的婚姻問題。他知道袁燦燦總有一天會找他探討兩人結合的可能性,隻是沒想到她開口這麼早,而眼下他還沒有從那場婚姻的陰影中走出來,不可能給袁燦燦一個明確的回答。

袁燦燦顯得十分失望,低著頭吃菜,懶得再說話。

田曉堂有點過意不去。袁燦燦今天興衝衝而來,滿以為他會給她一個承諾,即使沒有承諾,至少也能從他這兒聽到一兩句暖心窩的話,可她卻什麼也沒得到。

吃過飯,袁燦燦說她在省城還有事,急匆匆地走了。

田曉堂看著袁燦燦駕著紅色寶馬消失在大街上,暗想,她今天肯定是專程來見他的,哪裏還會有別的事情?他尋思著,跟袁燦燦的關係到底怎麼發展,也該好好考慮一番了。

3、唐書記不讓娜美寧停產

這天中午,田曉堂下課回到宿舍,突然接到鍾林的電話。

田曉堂已有一年多時間沒和鍾林通過電話,看到手機畫屏上閃爍著“鍾林”兩個字,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鍾林的聲音傳過來,很急促,很憤怒:“娜美寧在搗鬼,他們在晚上悄悄將沒處理的汙水直接排入赭江……這是一位在娜美寧做工的老鄉悄悄告訴我的。”

田曉堂大驚失色。他萬萬沒想到,姚開新這個不守信用的家夥,竟然吃了豹子膽,不顧他們三令五申,還是在環保上玩起了花招。他突然明白了,姚開新當初為什麼不願落戶經濟開發區,為什麼對孟家渡情有獨鍾,為什麼說偏僻也有它的價值,原來姚開新早就在打自己的小算盤了。

田曉堂說:“你別急,趕快報告華局長,讓他去處理。”

鍾林說:“好,我這就去找華局長。這事一天也不能耽誤,必須趕快製止。”

田曉堂不難想見,鍾林這個眼裏容不得一粒沙子的人,此時一定氣得夠戧。他不由得擔心起來,鍾林該不會因這事而加重病情吧?他開始感到後悔了,當初就不該安排鍾林去孟家渡散什麼心。

20分鍾後,田曉堂正在黨校食堂用餐,王小磊又打來了電話,說了同樣一件事。

王小磊說:“姚總以前特別喜歡吃赭江裏捕上來的野生江鯰魚,可自從企業投產後,他再也沒有吃過一次江鯰魚。我早就注意到了這個變化,暗暗覺得奇怪。隻到今天上午,我無意中聽到姚總和下麵一個管理人員的對話,才知道他們在悄悄排汙,才明白他為何再也不吃江鯰魚。”

田曉堂說:“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交給你的特別任務,你完成得很好!”

不久,田曉堂又接到了薑珊和裴自主打來的同樣內容的電話。

田曉堂暗暗有些感動。他在黨校脫產學習,工作上的事情已經甩手不管了。發生這個事件後,鍾林、薑珊、裴自主等人完全用不著向他報告,可他們卻及時打來了電話。這充分說明,他們對他的信任和依賴程度是多麼高。

田曉堂急得不行,就想打電話問問華世達,目前正在怎麼處理。可他馬上又意識到,這個電話不能打。他與華世達的關係現在十分微妙。他是市委副秘書長,名義上可以代表市委對華世達發號施令,可他又兼著副局長,事實上還是華世達的下屬。他這個電話貿然打去,華世達如果理解為他是以市委副秘書長的身份在督辦,對他產生了反感,那就不好了。再說,他已經與工作脫了鉤,給華世達打這個電話又會有管閑事之嫌,華世達還可能誤以為他是對自己的處置能力不放心。總之,打這個電話潛在的風險很大,他不得不放棄了這個念頭。

給華世達的電話不能打,他決定從側麵問一下淡漢同。通過近幾個月比較密切的接觸,他對這位精明強幹的常務副縣長印象還不錯。

打通電話,淡漢同笑道:“田秘書長學習辛苦!你隻怕是關心娜美寧排汙的問題吧?”

田曉堂說:“是啊。現在是什麼情況?”

淡漢同說:“華局長向我通報此事後,我馬上向庹書記、李縣長作了彙報,李縣長的態度與華局長一致,要求立即停產整頓,庹書記卻有些曖昧,他說要報告唐書記,聽取唐書記的意見。”

田曉堂問:“庹書記問過唐書記沒有?”

淡漢同說:“還不清楚,我一直在等庹書記的消息。”

田曉堂有一種預感,這事將會相當麻煩。他覺得自己不能再袖手旁觀了,想了想,便去找省委黨校的領導請了一天半假,然後直奔雲赭。

兩小時後,田曉堂出現在華世達辦公室門口。華世達看見他,一臉驚訝,問道:“你怎麼回來啦?快進來坐。”

田曉堂笑笑,走進來坐下道:“省委黨校放了一天假,我就回來了。一到雲赭,便趕來向您彙報了。”

華世達淡然一笑:“你回來得正好。娜美寧出了事,你聽說了吧?”

田曉堂說:“剛才上樓時,我聽見機關幹部們議論,才知道這個情況。目前處理下來了嗎?”

華世達鐵青著臉說:“這個姚開新,真他媽的不是東西!對環保問題,我們反複強調,多次督辦,姚開新當麵信誓旦旦,背後卻陽奉陰違。我剛才在電話中把他狠狠地罵了一頓,要求他必須無條件停產整頓。”

田曉堂問:“姚開新怎麼說?”

華世達說:“盡管我罵得非常難聽,姚開新的態度卻出奇地好。他知道自己理虧,一再向我表示歉意,說他也是被逼無奈。我要求他必須停產,他向我求情,說唐書記已有明確意見,娜美寧不能停產。”

田曉堂驚訝道:“唐書記會表這個態?姚開新怎麼知道唐書記作了這個指示?”

華世達歎息一聲道:“你不要不相信,唐書記還真是表了這個態。剛才,他的秘書張子亮給我打來電話,傳達了他的指示精神。姚開新知道唐書記有這個意見,是聽庹毅說的。庹毅早向唐書記作了彙報,唐書記聽了庹毅的彙報後,很著急,堅決不允許停產。”

田曉堂暗想,唐生虎和庹毅不願娜美寧停產,主要是出於利益和麵子的考量。特別是唐生虎,娜美寧幾乎成了他最大的政績,如果剛投產不久就因汙染而停產,損失稅收不說,如果保密工作不做好,還會引起輿論大嘩,嚴重影響他的政聲。唐生虎受那位房地產商的牽連,已經元氣大傷,目前雖然不會出大婁子,但仕途深受影響則是肯定的。如果娜美寧再一停產,這最大的政績就會變成笑柄,這無疑是雪上加霜,會使唐生虎的官路越走越窄。大概正是認識到了這一點,唐生虎才想拚命捂著娜美寧事件。

田曉堂說:“唐書記說了這話,可就不好辦了。甘書記是什麼態度呢?他沒勸一下唐書記?”

華世達說:“甘書記不在家,他上北京跑項目去了,可能要過些日子才能回來。我通過電話向他作了彙報,他毫不含糊地表示,此事性質很嚴重,必須嚴肅處理,必須停產整頓。他說他會給市環保局打電話,安排他們去查。可後來唐書記作了完全相左的指示,市環保局就不敢輕舉妄動了。我又給甘書記打電話,說了唐書記的指示,甘書記沉默了半天,才說他來和唐書記溝通一下。”

田曉堂說:“我看,就是甘書記出麵,和唐書記也很難溝通。”

華世達說:“我就是不明白,唐書記為何不讓娜美寧停產整頓。汙水偷偷排入赭江,通過水體的自淨功能,暫時還暴露不了,但時間一長,從江麵上就能發現。到時候,唐書記的麻煩將更大。他難道就沒想過這些嗎?”

田曉堂心想,唐生虎隻需要娜美寧眼前看起來在正常生產就行了,至於往後,等汙染問題暴露出來,他已不在雲赭,哪怕身後汙染再嚴重,也跟他關係不大了。田曉堂這麼想著,卻並沒有把這個想法說出來。

華世達又道:“姚開新在宏瑞接待一個客人,我正想過去找他。你既然已回來了,就跟我去一趟吧。姚開新最聽你的話了,你去跟他談談,效果會好一些。”

兩人正欲起身,薑珊、裴自主和鍾林卻敲門進來了。他們三人看見田曉堂,都顯得有些意外。田曉堂解釋說黨校放了假,所以就回來了。

薑珊說:“鍾林科長又打聽到一個新情況。”

華世達一愣,問:“什麼新情況?”

鍾林回答道:“那位在娜美寧做工的老鄉剛才無意中又了解到,姚開新購買的那些汙水處理設備,從表麵上看好像是嶄新的,實際上隻是舊設備翻了一下新,沒花幾個錢。這套設備隻運行了兩天,就出了故障,沒法正常使用了。”

田曉堂很驚訝:“那些汙水處理設備,原來隻是個擺設?我記得當時還安排縣環保局對這些設備進行過幾次檢查驗收,沒想到縣環保局也會耍弄我們。”

華世達搖頭長歎道:“我剛才還考慮停產三五天後,隻要姚開新能吸取教訓,承諾讓治汙設備發揮作用,真正做到達標排放,就讓他恢複生產。現在看來,我還是太天真了。”

鍾林憤然道:“姚總原本就沒想認真治汙,他弄這麼一套舊設備就是為了哄哄我們。他不重新更換治汙設備,絕不能讓他再進行生產。”

華世達苦笑道:“現在的問題是,唐書記發了話,想讓娜美寧停產整頓都不行。”

薑珊、裴自主、鍾林三人都麵露驚訝之色。鍾林失神道:“唐書記怎麼能這樣呢?他腦子沒毛病吧?”

華世達站起來,說:“你們也別急,慢慢來。姚開新在宏瑞,我和曉堂這就去找他。”

見到姚開新,田曉堂一開口就興師問罪:“姚總啊,你老說把我當兄弟,可你幹的這事對得起我嗎?”

姚開新嘿嘿笑著,說:“別說得那麼嚴重嘛。剛才華局長在電話中劈頭蓋臉將我一頓臭罵,我沒機會向他作出解釋。事實上,我們並沒有直接將汙水排入赭江,還是經過處理了的,隻是那套汙水處理設備在處理工藝上有點缺陷,標準一時可能沒有達到,目前我們正在想辦法解決。華局長,你不要動不動就逼迫我們停產。我停產一天,那損失就是上百萬!”

華世達馬上黑了臉,駁斥道:“姚總,你就不要再瞞我們啦。你們在晚上偷偷排汙,這是不爭的事實,我們有證人的。你們那套破設備,不隻是工藝有缺陷,而且已經出了故障,即使用來處理汙水,也沒有多大效果。”

田曉堂冷笑道:“我真是沒辦法再相信你這個所謂的兄弟了。相信了你,被你賣了還會幫你數錢呢。”

姚開新幹笑著,尷尬萬分。

華世達警告道:“你不要抱有幻想。我估計,唐書記之所以指示不要停產,是因為他不了解真實情況。我會去做唐書記的工作。我跟他做了工作,如果他還是固執己見,我也不會聽他的。哪怕這個局長不幹了,我也要讓你停產。你把我的話好好記著!”

姚開新呆呆地望著華世達,過了好一陣子才說:“其實,我並不想幹這種偷偷摸摸的勾當,可當前的市場形勢,又逼得我不得不這麼做。目前我們的主打產品國際市場價格還在下滑,治汙的成本又居高不下,我實在虧不起,撐不住,才動了歪念頭……”

田曉堂聽不下去了,他知道姚開新又在誇大其辭,就打斷道:“產品價格下滑,治汙成本高,肯定會影響企業的利潤,但還不至於虧本吧,隻不過是賺多賺少的問題。”

姚開新仍叫苦連天:“我真是虧不起了,我沒說半點假話,我可以拿我的人格作擔保。”

田曉堂在心裏暗笑:你還有人格嗎?你還好意思講什麼人格!

離開宏瑞,已是晚上9點多鍾,華世達回家去了,田曉堂又來到局裏。他想在辦公室找幾份資料,為參加下周黨校舉行的學員演講活動作準備。

走進辦公樓,田曉堂看見一樓有間屋子裏透出了燈光。他有些納悶,這麼晚了,誰還待在辦公室呢?

走近亮著燈的屋子,推開虛掩的門,隻見鍾林正趴在電腦前,劈劈啪啪敲打著鍵盤。

田曉堂問道:“你怎麼不回家休息?還在忙什麼?”

鍾林抬起頭來,滿臉愁容,說:“我心裏很難受。唐書記怎麼能這樣發話呢?他憑什麼不讓娜美寧停產整頓?他還有一點良知沒有?我實在氣不過,就想給唐書記寫封信,跟他講講道理,勸他收回成命。我這封信已經快寫好了。”

田曉堂的神經驟然緊張起來。他已經發現,鍾林受娜美寧排汙事件的刺激,言行舉止又開始有些異樣了。如果鍾林真的發出了這封信,讓唐生虎看到後,事情將會越發複雜,不但無助於問題的解決,還會使唐生虎對華世達更加不滿,認為華世達沒有管好手下的人。田曉堂忙說:“華局長正在積極想辦法,爭取讓娜美寧停產整頓。剛才,他對姚開新當麵提出了嚴厲警告,希望姚開新停下生產,更新設備,落實好治汙措施,不要心存幻想,不要再耍花招。明天,他還會去找唐書記做工作。我相信這個問題一定能妥善解決,隻是還需要一個過程。我看你這封信就不必發出去了。你這封信一發,隻會幫倒忙。”

鍾林一臉痛苦的表情,說:“停產整頓排汙企業,這是多麼正大光明、理直氣壯的事情!現在倒好,理所當然的事情竟然也阻力重重!不行,我必須讓唐書記看到這封信,讓他聽聽我這個普通黨員幹部的心聲,讓他認識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

鍾林的固執和偏激,田曉堂已多次領教。現在,鍾林的抑鬱症尚未徹底痊愈,偏執起來就更加厲害。田曉堂不禁擔心起來,鍾林老是沉溺在這起事件中,情緒劇烈波動,隻怕會誘發他的抑鬱症,並使他的病情不斷加重。他意識到,必須堅決阻止他發出這封信,便嚴肅地說:“你作為一名黨員,有向上級領導反映問題、提出建議的權利和自由。你作為局機關的一名幹部,又必須服從局裏的統一領導,絕不能自作主張,我行我素。畢竟,你反映的事情是局裏職責範圍內的工作,應由組織出麵應對處理,不能容許搞個人行為。你這封信,不能發給唐書記!這是紀律,請你務必執行。”

鍾林怔怔地看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

田曉堂又緩和口氣道:“你要相信華局長,還有甘書記,相信他們能把這事處理好!你這封信隻會添亂,有害無益!”

鍾林心有不甘地說:“好吧,我可以暫時不發這封信。如果再過兩天,娜美寧還是沒有停產,我可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田曉堂不好再說什麼,隻得苦笑。

4、龍書記要來視察,情況越發複雜

第二天早上,田曉堂不放心鍾林,就給鍾林愛人打了個電話,請她密切注意鍾林這段時間的情緒變化,一旦發覺不對勁,馬上向他報告。

田曉堂來到華世達的辦公室,華世達告訴他:“甘書記剛才來電話,說他已跟唐書記溝通了。”

田曉堂問:“溝通有效果嗎?”

華世達說:“甘書記沒有明說,隻讓我上午去找唐書記。”

田曉堂說:“我陪您去吧。”

華世達說:“你就不去了吧。這事已成了火藥桶,弄不好就會炸到你身上。你反正在脫產學習,沒必要摻合進來,離得越遠越好。”

田曉堂知道華世達是一片好心,不想讓他為了這事給唐生虎留下不好的印象。可他覺得一直是自己在協調服務娜美寧,現在娜美寧出了事,他怎麼能置身事外呢?便一再央求跟華世達去見唐生虎,華世達態度卻十分堅決:“你真的不用去。你去了,我有些話就不便敞開講了。”

見華世達這麼說,田曉堂隻得作罷。

華世達去市委後,田曉堂待在辦公室裏,顯得焦躁不安。他不知道,華世達找唐生虎能談出個什麼結果來。他想,華世達去這一趟有沒有收獲,關鍵還得看甘泉水跟唐生虎溝通得怎樣。隻有甘泉水,才可能對唐生虎施加一定影響。可甘泉水並沒有明確告訴華世達溝通的結果,這至少說明,溝通的效果不是太理想。在這種情況下,華世達想讓唐生虎改變主意,隻怕還很困難。

這麼想著,田曉堂感覺十分懊喪。就在這時,工會主席王賢榮敲門走了進來。

王賢榮坐下後,問起他在省委黨校的學習生活,田曉堂心不在焉地作了回答。王賢榮笑道:“您先是提任市委副秘書長,緊接著又被安排到省委黨校深造。我看,您很快就將被委以重任,不是大局的一把手,就是縣市區的黨政正職。”

田曉堂淡然一笑道:“我把眼前這個崗位站好就不錯了,哪敢有別的奢求。”他想,王賢榮根本不了解內情,僅憑表麵現象,就想當然地作出這種判斷,也太自作聰明了。

王賢榮又說:“您是我的老上級,我是您一手帶出來的。今後,您做了大領導,可不要忘了拉我這個老部下一把!”

田曉堂皺了皺眉頭,應付道:“關鍵還是靠你自身的努力啊!”

看來,王賢榮已把他視為靠山了。見他有了發跡的前兆,便急急忙忙跑來討好奉承了。田曉堂過去一直相當信任王賢榮。為了讓王賢榮做上局辦主任,他還不惜以撂擔子來要挾時任局長包雲河。後來,他得知王賢榮在網上拚命攻擊包雲河,欲置包雲河於死地的內幕,才覺得王賢榮為人太刻薄,心機太深,對王賢榮的態度便急轉直下。在王賢榮多次示好後,他對王賢榮稍微客氣了些,還借機含蓄地警告過他,但兩人之間的隔閡卻很難完全消除了。在這種背景下,王賢榮今天跑過來向他說這番話,田曉堂總覺得有些不合時宜。

王賢榮無話找話地繼續閑聊著。田曉堂今天實在沒有心情跟王賢榮東扯西拉,就盼著他趕快離開。可王賢榮偏偏不知趣,屁股在沙發上就像被粘住了似的,坐得十分穩當。田曉堂心裏好不惱火,又不便發作。正在這時,華世達打來電話,田曉堂總算解脫了。

華世達已經回到了局裏,田曉堂匆匆去了華世達那邊。

華世達臉色陰沉,用手示意田曉堂落座,卻並不主動說起跟唐生虎見麵的情況。

田曉堂隻得試探道:“情況怎麼樣?”

華世達苦笑一下,說:“我沒想到,唐書記今天的態度出奇地好,他還對我講起了好話。”

田曉堂驚訝道:“他對您講什麼好話?”

華世達說:“他用商量的口氣跟我說,娜美寧停產整頓能不能推遲幾天。聽他這話,我就知道甘書記和他進行溝通還是收到了明顯效果,他終於作出了很大的讓步。隻是,唐書記的態度從堅決不同意停產整頓變為推遲幾天停產整頓,讓我還是不能理解。幹嗎不從現在起就停產整頓呢?在我一再追問下,唐書記才說,省委副書記龍澤光這幾天可能要來雲赭調研,重點視察娜美寧,他不能讓龍書記看到的是一片死寂的廠子。”

田曉堂再一次露出驚訝的表情:“龍書記馬上要來?”他記得,那天在省委機關食堂陪龍澤光吃飯,龍澤光說過要來雲赭看一看娜美寧的話,沒想到這麼快就作出了安排。

華世達說:“很可能來,但也不一定能成行,龍書記的事情太多。唐書記說,娜美寧是雲赭建成的最大招商項目,不能在龍書記麵前有任何閃失。如果龍書記看到娜美寧剛投產就被迫停產,那影響實在太壞了。他還說,家醜不可外揚,外揚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田曉堂聽出點味道來了,就問:“您想順從唐書記?”

華世達說:“我真是左右為難。把我們的家醜暴露在龍書記麵前,確實不太明智。可讓娜美寧還推遲幾天停產,一想到那嘩嘩排入赭江的汙水,我就感到難受。”

田曉堂暗想,如果因為龍澤光要來調研,才不得不推遲停產整頓的時間,將來萬一這個內情被披露出來,那對龍澤光會十分不利,盡管他事先並不知情。又想,如果龍澤光明後天就來,推遲一兩天危害倒還小一點,就怕龍澤光的行程一拖再拖,娜美寧遲遲不能停產,那問題就大了。

就在這時,包雲河過來了。

田曉堂知道,包雲河很少串華世達的門。今天主動上門來,還真是有些稀奇。

包雲河在田曉堂身旁坐下,說:“曉堂在這裏正好。華局長,我剛聽說娜美寧排汙的事情,又得知唐書記不讓停產整頓,我想找你談談我的看法。”

華世達說:“包書記,我和曉堂正在討論這個事。您有什麼看法,請直接講吧。”

包雲河說:“一定要正視以下事實:在赭江孟家渡段的下遊,距孟家渡不到3公裏,是戊兆縣城自來水廠的取水點,共有10萬人用水。這個取水點華局長肯定了解,曉堂不一定清楚,而下麵還有幾個取水點,你們可能都不知道。距孟家渡不到5公裏,是另一座縣城自來水廠新建的取水點,共有15萬人用水。距孟家渡不到10公裏,是海石市中心水廠的取水點,共有50萬人用水。加上沿江還有一些小型水廠,娜美寧往赭江排汙,直接危及上百萬人的飲水安全。放任娜美寧排汙,是對百萬群眾身體健康的極端不負責任!”

田曉堂不禁一震。包雲河所講的事實,他平時沒有太留意,今天聽來格外觸目驚心。

華世達的臉色變得更黑了。他說:“感謝包書記的提醒。您這個提醒非常重要,非常及時。”

包雲河不想多待,邊站起來邊說:“該說的話我已經說完了,請你們一定要慎重處理,一定要多為群眾著想!”

華世達也站了起來,伸出手,與包雲河緊緊握住,真誠地說:“您放心吧,我的心情跟您是一樣的。”

田曉堂暗想,在環保問題上,兩人確實沒有分歧。包雲河平常喜歡跟華世達鬧點別扭,但對如何處理娜美寧排汙事件,兩人的意見是一致的。

包雲河走後,華世達說:“我剛才還有些猶豫不決,想遷就一下唐書記算了。聽了包書記一番話,我才發現自己差點犯大錯誤。我已經拿定主意了,娜美寧停產整頓一天也不能推遲。我下午再去找唐書記。”

田曉堂說:“我堅決支持您,娜美寧停產整頓確實刻不容緩。不過,唐書記那兒,要說服他隻怕不容易啊。”

華世達沉默半晌,口氣堅定地說:“我會據理力爭的。我既不想他給我封官加爵,也不怕他給我穿小鞋,就沒有什麼可畏懼的,也不會有任何顧忌。即使不能說服他,也要觸動他,激怒他。”

田曉堂感覺到,華世達隻怕是打算不惜一切代價,去孤注一擲,玩命一搏了。他忙勸道:“您還是要講點策略,既要爭取說動他,又不要因此得罪他。為這事得罪他,實在犯不著。”

華世達苦笑道:“我也想和風細雨地勸他,可你和風細雨,他就會無動於衷。不來點暴風驟雨,他根本不會有任何反應。”

田曉堂覺得此言也有一定道理,就沒有再說話,隻是長歎了一口氣。

從華世達辦公室出來,田曉堂暗想,正是剛才包雲河一番分量很重的話,才讓華世達下定了再去爭取唐生虎,以讓娜美寧立即停產整頓的決心。包雲河做出此舉,首要原因當然是擔心環境遭汙染,群眾健康受影響,但也不排除他有借此事將華世達推入矛盾漩渦的潛在動機。在一個單位裏,黨政兩位一把手永遠是一對難以調和的矛盾,加上包雲河這人又爭強好勝,他巴不得華世達跟唐生虎叫板,最終受到連累。包雲河有這些陰暗的想法,不過是慣性使然,其實他從中也撈不到什麼好處。

田曉堂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卻見鍾林坐在沙發上。

鍾林見他回來了,站起來說:“我等你半天了。我想問問,華局長找唐書記談得怎麼樣?”

鍾林一臉憔悴,眼窩已深深地凹了進去,顯然昨晚根本就沒睡好。田曉堂這時對安排鍾林去孟家渡已是懊悔不迭,他越來越擔心鍾林的抑鬱症會加重,也害怕鍾林捅個大婁子,便不想對他說實話。如果告訴鍾林,唐生虎要求推遲幾天再停產整頓,他肯定接受不了,會不管不顧地將那封興師問罪的信寄給唐生虎。如果告訴鍾林,推遲幾天的原因是省領導要來調研視察,他肯定要氣得七竅生煙,一氣之下說不定還會將這個內情在網上散布出來。憑鍾林的血性,這些事隻怕都幹得出來。

田曉堂故作輕鬆地說:“談得還不錯。華局長反複強調娜美寧排汙的嚴重性後,唐書記還是鬆口了。你放心吧,問題很快就將得到解決。”

鍾林半信半疑地問:“唐書記真的答應停產整頓啦?”

田曉堂真不忍心欺騙他,但還是不得不口氣肯定地說:“真的答應了。你要相信我。”

鍾林的表情這才鬆弛下來,說:“我當然相信你。這下好了,隻要停產整頓,赭江就不會受汙染了。不過,今後要防止類似事件發生,還得加強環保監管。”

田曉堂說:“是啊是啊,要將環保的關口前移。”馬上話鋒一轉道:“你那封信千萬不要寄出去啊。”

鍾林笑了笑,說:“問題能夠解決,我還寄那封信幹什麼!”

下午,在回省委黨校前,田曉堂先找來薑珊和裴自主,叮囑他倆照看好鍾林,不要讓鍾林再接觸與娜美寧相關的任何事情。然後,他又去了華世達那邊。

田曉堂坐下後,問:“您什麼時候再去見唐書記?”

華世達說:“我才跟張子亮聯係過,他說唐書記下午有兩個會,抽不出時間來見我。”

田曉堂噢了一聲,心想,唐生虎該不會是故意躲著不想見華世達吧?

華世達強作笑顏道:“你回黨校安心學習。沒事的,我會處理好的。”

田曉堂深知,華世達心頭的壓力如山一般沉重。他寬慰道:“您也不要過於焦慮,慢慢來!”

華世達歎了口氣,說:“麵對這十萬火急的大事,唐書記卻借口在開什麼不鹹不淡的會,就是不見你,你有什麼辦法,能不急得拿腳跳嗎?”

田曉堂無言以對。過了一會兒,見華世達平靜了些,他便講了鍾林的情況,說自己很擔心。他建議,最好是找個由頭,將鍾林安排出去休假,在外麵待一段時間。幾年前,還是省廳廳長的龍澤光過來視察時,包雲河曾把鍾林支使出去,當時是怕鍾林在省領導麵前告狀。這次田曉堂想讓鍾林出去的目的,卻是為了防範鍾林的抑鬱症進一步惡化,同時也怕鍾林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為來,把事情搞砸。

華世達不以為然:“安排鍾林出去避幾天?我看沒這個必要吧。”

田曉堂不甘心,又極力爭取了一番,華世達卻隻是敷衍道:“讓我再考慮一下吧。”

在去省城的路上,田曉堂的腦子裏一直在想著娜美寧的事情,想著怎麼幫一幫華世達。他知道,要想讓唐生虎不顧龍澤光將來調研的實際情況,硬是從現在起就停產整頓,難度相當大,甚至可以說幾乎不可能。而要想讓唐生虎同意立即停產整頓,除非龍澤光取消來雲赭的計劃。想到這裏,田曉堂感覺眼前一亮。如果能促使龍澤光近期不來雲赭,並將這個信息迅速反饋給唐生虎,立即停產整頓就有望實現。田曉堂便決定,馬上去見見沈亞勳,看沈亞勳能不能想個辦法,讓龍澤光打消去雲赭調研的念頭。

田曉堂正想到這裏,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淡漢同打來的。

淡漢同說:“唐書記迫於壓力,不再堅持不停產,可他要求推遲幾天再停產,我和李縣長還是難以接受。戊兆縣城自來水廠的取水點離孟家渡太近,這兩天我們一直在密切監視取水點的水質,萬一群眾喝了受汙染的自來水,鬧出什麼群體中毒、群體腹瀉事件來,我們可擔當不起。我已和李縣長私下商量好,準備背著庹毅去找唐書記,懇求他下令讓娜美寧馬上停產。”

田曉堂有些吃驚。縣長和常務副縣長聯合起來,撇開縣委書記,去找上級領導表達意見和要求,這無疑是官場大忌,會麵臨很大的政治風險。看來,李廷風和淡漢同為了群眾利益,已經顧不上個人安危,準備豁出去了。田曉堂對他倆油然而生敬意,又替他倆感到擔心,便勸道:“你們這樣做,風險太大,我建議你們最好放棄。實在要做,也不妨先等一等,等華局長找到唐書記再說。如果華局長勸唐書記效果還不錯,唐書記能夠答應立即停產整頓,你們就不必去了,這樣可以避免跟庹書記產生不必要的矛盾。如果華局長勸說無效,你們再接著去也不遲。”

淡漢同說:“好吧,我來跟李縣長商量一下,幹脆先等等華局長那邊的消息。”

到達省城後,田曉堂直接去了沈亞勳那裏,說了相關情況,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希望沈亞勳能幫一下忙。沈亞勳笑道:“我現在已沒跟龍書記了,就是還跟著龍書記,也不能建議他改變自己的活動計劃。作為領導的秘書,那樣做就嚴重越位了。不過,我可以去問問他現在的秘書,有機會的話從側麵詢問一下龍書記,看他有沒有改變近期活動計劃的可能性。省領導的活動計劃,總是經常在作調整。”

田曉堂有些失望,同時又覺得還隱約有一線希望。他說:“請你抓緊幫我打聽一下,越快越好。”

5、鍾林跳了樓

第二天上午,田曉堂去上課前,將手機調成了靜音。10點多鍾,他下了課,掏出手機一看,有一個未接電話,是鍾林打來的。

田曉堂心頭不由得一緊,暗想,鍾林又打電話來幹什麼?他不敢耽誤,忙撥打鍾林的手機。

電話一通,田曉堂解釋道:“我剛才在聽課,不能接你的電話。”

鍾林卻沒理會他的解釋,開口就說:“昨天你說唐書記已同意立即停產整頓,可據我了解,到目前為止,娜美寧仍在日夜生產,而且排汙更加肆無忌憚。前些天還隻是晚上偷偷地排,今天就在大白天裏,竟也敢明目張膽地往赭江裏排了!看來,我是被你騙了!我一直特別信任你。可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

見鍾林的語氣很激動,情緒有些失控,田曉堂十分著急,忙說:“你聽我說,情況相當複雜,我昨天講唐書記已同意停產整頓,是為了不讓你太擔心,並不是存心想欺騙你。事實上,唐書記是同意推遲幾天再停產整頓,華局長從昨天下午起,一直在找他……”

鍾林卻沒有耐心聽他辯解,打斷道:“我不管那麼多,我隻知道,娜美寧還在繼續排汙,你們沒有有效製止,這就是失職!”說到這裏,鍾林憤然掛斷了電話。

田曉堂愣怔片刻,忙給華世達打電話。

華世達告訴他,仍然沒能見到唐生虎。田曉堂說了剛才與鍾林通話的內容,擔心鍾林會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為來。華世達哀歎道:“現在想靠正當的途徑、正常的渠道,是很難改變唐書記的。我倒真想采取某種過激的手段,弄出點動靜來,迫使唐書記不得不讓娜美寧停產。”

田曉堂心想,華世達隻是這麼說說而已。真要他去采取過激手段,他隻怕也會猶豫不決。見華世達沒把鍾林的事情放在心上,他又分別給薑珊和鍾林愛人打電話,叮囑了一番。

淡漢同來電話告訴田曉堂,說他和李廷風見華世達與唐生虎老碰不上麵,便決定不再等了,直接趕到市委去找唐生虎。唐生虎就待在辦公室裏,可張子亮進去通報後,卻推說有事,根本不願見他倆。他倆不敢硬闖進去,隻好怏怏地回去了。回去的路上,淡漢同建議,幹脆背著唐生虎和庹毅,不管三七二十一,強行將娜美寧關停。李廷風卻覺得這樣做太莽撞,拿不定主意。

田曉堂也覺得強行關停的辦法不妥,那樣做就破壞了官場“遊戲規則”,李廷風和淡漢同在雲赭政界便沒法待下去了。他說:“李縣長的擔心有道理,再想想別的辦法吧,最好不要采取這種過激措施。”

結束與淡漢同的通話,田曉堂的心情如灌了鉛般沉重。他不知道解決娜美寧排汙事件的辦法究竟在哪裏,感覺看不到多少希望。他想,難道真的隻有采取過激手段,才是解決這個難題的唯一途徑嗎?

在想不出其他辦法的情況下,他隻好把微弱的希望寄托在沈亞勳身上。

下午5點鍾,一下課,田曉堂就給沈亞勳打電話,詢問托他辦的事情有無進展。沈亞勳說:“龍書記今天要參加一整天的省委常委會,我上午去過省委那邊,見到他的秘書,問了一下,他確實已安排下周去雲赭,並把到雲赭調研作為下周的頭等大事,格外重視。我看這個活動計劃很難改變。”

田曉堂大失所望。最後一點微弱的希望也破滅了,他滿心都是沮喪。

沈亞勳又說:“等晚上龍書記散會後,我過去見見他,看看有沒有什麼新的情況,促使讓他改變原定的活動計劃。”

田曉堂覺得這種可能性非常小,但還是說:“好的,要讓你費心了!”

因為心情不好,田曉堂連晚飯都沒吃。他無精打采地躺在宿舍床上,隨便翻看著一本書,卻不斷走神,根本看不進去。後來,他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直到手機鈴聲響起,他才被驚醒。一看畫屏,已是晚上11點多鍾,打電話來的是沈亞勳。

田曉堂忙撳下接聽鍵,沈亞勳的聲音便傳了過來:“我才從龍書記那邊回來。我已打聽到,今天的省委常委會上,龍書記接受了一項重大任務,他已沒有時間去雲赭調研了。”

田曉堂不禁驚喜萬分,說:“是嗎?真是太好了。”

沈亞勳介紹說:“今天召開的常委會研究決定,在全省實施‘一小時交通圈’建設,突破性發展交通事業,爭取用5年時間,讓百分之八十的地市到省城不超過一個小時,百分之八十的縣市到管轄它的地市不超過一個小時。龍書記被委任為全省‘一小時交通圈’建設領導小組常務副組長,具體牽頭負責這項工作。他馬上要著手去外省考察,組織研究建設規劃,啟動相關項目,工作十分繁雜,根本忙不過來,原定的所有活動計劃隻好全部取消。”

田曉堂說:“這個消息必須盡快讓唐書記知道。你能不能請龍書記的秘書馬上通知一下雲赭市委?”

沈亞勳說:“你也太心急了吧?現在已經半夜了,還怎麼通知?幹脆等明天早上吧。我已跟龍書記的秘書講好了,明天一上班,他就會跟雲赭那邊聯係。”

田曉堂隻好說:“明天早上也行。”

田曉堂立即給華世達打了電話。華世達得知龍澤光已取消來雲赭調研的計劃,頓時大喜過望,說:“太好了,太好了,我明天上午再去找唐書記。”頓了頓,又道:“你早點把這個消息告訴我就好了。”

田曉堂忙問:“怎麼啦?”

華世達略顯慌張地說:“沒什麼,沒什麼。我的意思是說,如果早點知道這個消息,娜美寧就可以早點停產整頓了。”

田曉堂憑著一種直覺,認為華世達沒有說實話,可能對他隱瞞了什麼。他想不出華世達有什麼事還需要對他隱瞞,也就沒有太在意。

接著,田曉堂又想給鍾林打個電話。他擔心鍾林會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為了穩住鍾林,覺得很有必要在第一時間讓鍾林知道,娜美寧明天停產整頓已不成問題。隻是現在時間太晚,他怕一個電話打過去,會影響鍾林的休息。鍾林患有抑鬱症,睡眠本來就差,被他這麼一打擾,今晚就休想睡好了。

田曉堂頗為猶豫,考慮再三,還是決定打這個電話。他怕萬一今晚不跟鍾林聯係,明天早上又聯係不上,錯過時機,會出現什麼閃失。

田曉堂打了鍾林家裏的座機,接電話的是鍾林的愛人。她顯然已經睡了,傳來的聲音軟綿綿的:“哪位呀?”

田曉堂自報了家門,說有重要的事情告訴鍾林。鍾林愛人很為難地說:“他這幾天通宵失眠,今天就吃了足量的安眠藥,現在已很難將他叫醒了。”

田曉堂隻好說:“我明天早上再給他打電話。”他想,隻不過推遲六七個小時,應該還不至於誤什麼事。

田曉堂上床睡覺時,已是淩晨1點鍾了。想到娜美寧總算停產有望,他可以稍感放心了,這一夜便睡得還算踏實。

翌日早上7點鍾,田曉堂一覺醒來,趕忙打鍾林的手機,可鈴聲響了半天,鍾林就是不接。

田曉堂隻好轉而打鍾林愛人的手機,她說:“他出去買菜去了,可能是集貿市場太喧鬧,他沒聽見手機響。”

田曉堂問:“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你跟他說過嗎?”

鍾林愛人說:“我剛才是準備對他講的,可等我上完廁所出來,他已經出門了。我今天要去縣裏,現在得提前趕到單位,上午就碰不到他了。您有事還是給他打電話吧,他聽到鈴聲會接的。”

田曉堂說:“好吧。從昨天到今天早上,你感覺他有什麼異樣嗎?”

鍾林愛人說:“這幾天來,他總是長籲短歎的。他這個樣子,我早已習慣了。昨天跟前些天相比,倒也看不出有什麼明顯的不同。讓我略感意外的是,昨晚他竟然很主動地服了安眠藥,說要爭取睡個好覺。當然,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田曉堂說:“你還是要注意觀察他的情緒變化,盡量不讓他外出。”

鍾林愛人說:“謝謝您,您太關心他了。我會照看好他的,您放心吧。”

在去上課前,田曉堂又一連給鍾林打了5次電話,可依然無人接聽。田曉堂猜測,鍾林隻怕還在生他的氣,不願理睬他。他隻好收起手機,決定等下課後再打給鍾林。他會不停地打,隻到打通為止。

一個半小時後,田曉堂一邊往教室外麵走,一邊掏出手機來。一看畫屏,他不禁嚇了一大跳。原來,在課前將手機設成靜音後,竟然有十多個未接電話,還有幾條短信。他查看了一下,打電話來的,既有華世達,也有薑珊和裴自主,其中華世達打他手機3次,薑珊打他手機7次。在未收看的短信中,有一條是薑珊發來的,文字很簡短:“看到短信速與我聯係。”

田曉堂頓時感到心慌意亂。他想,一定是發生了什麼意外,不然他們也不會如此密集地給他打電話。會有什麼意外呢?他感覺心兒怦怦亂跳,手指頭按手機鍵時不住發抖,按了半天,才撥了薑珊的電話。

信號一通,田曉堂就急切地問:“發生了什麼事?”

薑珊嗓音低沉道:“鍾林出事了。”

聽她這麼一說,田曉堂稍稍鬆了口氣。他還以為發生了群體中毒或腹瀉事件呢。如果發生了那樣嚴重的事件,甚至還有人死亡,麻煩可就相當大了。對鍾林他雖然十分擔心,卻又覺得,鍾林就是出事,也出不了什麼大事。無非是拿著那封信,跑到唐生虎那兒吵鬧一番,或者把娜美寧排汙的秘密一把捅到網上,這雖然也會造成很壞的影響,但與群體事件的後果可就沒法相提並論了。

田曉堂追問道:“鍾林到底出了什麼事?”

薑珊說:“他早上跑到市委去,要求見唐書記,人家不讓見……後來,他一氣之下,就跳了樓……”

“什麼?”田曉堂驚愕地張大了嘴巴……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官路十八彎4》)

《官路十八彎4》精彩預告:

娜美寧終於被迫停產整頓,華世達卻因此黯然離職。局長官位再次出現空缺,田曉堂眼看希望渺茫,不想最後關頭形勢陡然逆轉。就在他翹首等待當局長時,卻臨時被委以重任,調戊兆做代縣長。縣委書記庹毅的下馬威,離奇的的士司機被害案,縣環保局副局長吳顯誌外逃的隱情,讓田曉堂焦灼難安。在庹毅步步緊逼之下,田曉堂憑著過人的智慧和膽識,巧妙的計謀和運作,毅然將爭取高速公路項目、農村環境整治項目等三件在庹毅看來根本辦不成的大難事全部攻下,使庹毅給田曉堂致命一擊的陰謀未能得逞,田曉堂的聲望和威信則直線飆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