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無難事,辦法總比困難多(2 / 3)

田曉堂暗暗感歎,好個“旁觀者清”,甘露看問題還真是入木三分!他說:“最得罪不起的是時間,這個道理我何尚不明白!可我現在這種處境,想動也動不了啊。”

甘露安慰道:“別急,慢慢來。情況會變化的,機會總會有的。你要學會等待。等有了機會,一定要爭取挪動一下。樹挪死,人挪活,這話是對的。我想出來開公司,也正是基於這種想法……還有一點,挪動也不一定就非要提拔,能夠提拔當然更好,暫時不能提拔也不妨爭取平調。多換幾個地方,多幹幾個職位,就能贏得熟悉情況、經曆豐富、駕馭能力強、綜合素質高之類的評價,這也會成為你今後提拔重用的依據。”

田曉堂笑道:“看不出來,你知道的東西還真不少啊!你絕對是塊做官的料!沒踏入官場,真是太可惜了!”

甘露也笑道:“我這些觀點,有的是自己瞎琢磨的,但大多是從接觸過的官員那兒聽來的。平時我從不談這些,今天跟你在一起,沒有任何顧慮,才敢放開瞎說。”

田曉堂說:“想不到你身在官場外,對官場上的事情還那麼上心!”

甘露說:“如今,還有與官場無關的人,與官場無關的事嗎?我們做影視公司,接觸的多是政府官員,尤其需要悉心研究官場。不把官場吃透,就休想跟官員打好交道,休想把業務做大!”

田曉堂聽了,心頭不由得微微一震。

甘露又道:“這個話題既已說到這裏,我索性還鬥膽向你提一條建議:浮在機關不如沉到基層,待在市直部門不如紮到下麵縣市去。縣市的工作是比市直部門複雜得多,艱難得多,但更鍛煉人,也更造就人。在縣市上升的渠道更寬,提拔的節奏更快,機會更多,時間就不容易被荒廢!”

甘露這個說法,田曉堂還是第一次聽說。他不禁對甘露刮目相看起來。他沒想到,他一個在官場中摸爬滾打了十多年的副縣級幹部,竟會對一個官場之外的女孩子的建議感到驚歎。不過,他又有些懷疑,就盯著甘露那張嬌好的臉看,想從那兒尋到答案。

甘露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就笑道:“看什麼看,我知道你想什麼了。我老實跟你說,這話不是我的原創,我哪總結得出來!這話是一位組織部長酒後跟我們閑聊時,無意中講出來的,我隻是轉贈於你。”

田曉堂說:“謝謝。你這話,我會好好琢磨的。”

3、唐書記秘書通風報信

第二天上午,唐生虎的秘書張子亮突然打來電話,約田曉堂中午一起吃飯。

田曉堂知道這個飯局是不能拒絕的。領導的秘書也要視作領導,千萬不可得罪。有時得罪了領導秘書,就等於得罪了領導。因為你得罪了領導秘書,他在領導麵前時不時說你兩句壞話,把你和領導隔絕開來,不讓你有機會去接觸領導,時間一長,你在領導心目中的印象慢慢就起了變化。

可他又覺得有些奇怪。張子亮作為市委書記的秘書,到底為了什麼事情還要請他吃飯呢?服務唐生虎的市委副秘書長已經到任,他不可能再有機會去做張子亮的頂頭上司了,張子亮已犯不著為這個事巴結他。可除此之外,張子亮還能有什麼事有求於他呢?難道是什麼私事想托他幫著辦一下?

田曉堂聯想到那天他給唐生虎敬酒時,唐生虎表現出來的熱情,以及後來還看他一眼的舉動,更覺得這事蹊蹺。張子亮請他吃飯,會與唐生虎有關嗎?那又是什麼事情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趕到約定的酒店,張子亮已經候在那兒了。看見田曉堂,張子亮兩眼笑成了一條縫,連聲說:“田局長,請到裏麵坐!請到裏麵坐!”

張子亮把田曉堂迎進一個小包廂坐了,又給他倒上茶,笑眯眯道:“中午時間緊,我就近選了這家小店。這裏條件雖然差了一些,但菜的味道還算不錯!”

田曉堂四下看了看,沒感覺到絲毫寒酸,便知道張子亮是在跟他講客氣。張子亮今天對他也太講客氣了,讓他越發感到不安。

兩人邊吃邊聊,說的不過是些閑話。等他倆都有了酒意後,張子亮突然站起身來,話鋒一轉道:“田局長,您馬上就要去領導我了,今後還望您多批評、多指教!我再敬您一杯!”

田曉堂一時目瞪口呆。張子亮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去領導張子亮?他怎麼領導張子亮?他忙說:“張主任,你開玩笑吧?我哪敢領導你?”

張子亮一臉討好的笑,打著哈哈道:“過不了兩天,就該叫您田秘書長了。您去領導我,我是再高興不過。您放心,我一定聽您的話,服從您的安排,把唐書記和您交辦的事情做好。”

田曉堂更加詫異了,急切地問:“你是說讓我去做那個副秘書長?不對呀。那個位子不是早就有人了嗎?”

張子亮說:“你說的是從經信局調過來的易副秘書長吧。他調市委來,原本沒有考慮跟唐書記,隻是唐書記身邊沒個副秘書長,工作不方便,才臨時安排他跟了幾天。後來唐書記對他不甚滿意,就沒讓他跟了。”

田曉堂哦了一聲,這才明白自己大大地誤會了。他問:“唐書記還是想讓我去跟他?”

張子亮說:“是啊。”他突然湊近田曉堂,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道:“唐書記昨天叫來甘書記和組織部長,商量調整幾個幹部。我進去添茶水時,正好聽見唐書記說,迅速把小田調任的事辦了,不要再拖。”頓了頓,張子亮又道:“我說這些,已經違背原則了。我一貫守口如瓶,可您不是外人,我就破一回例。”

田曉堂似乎明白了,那天他給唐生虎敬酒時,唐生虎為何那麼熱情,最後還打量他一眼。但他又有些疑惑。甘泉水曾答應去勸說唐生虎,唐生虎怎麼會再提他的調動呢?難道甘泉水勸說唐生虎沒有起到任何作用?或者,甘泉水根本就沒勸過唐生虎?田曉堂便問:“甘書記當時是怎麼回答唐書記的?”

張子亮卻說:“我聽唐書記說過那句話後,就退出來了,並不知道甘書記是怎麼回答的。”

田曉堂不免有些失望,腦子裏一時亂糟糟的。

張子亮不了解田曉堂此時的心情,還在巴結道:“我看甘書記怎麼回答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唐書記對這事態度很堅決。他可是十分欣賞您,器重您呀!”

田曉堂淡然一笑道:“慚愧!唐書記這麼關心我,我實在受之有愧!”

從酒店出來,與張子亮分手後,田曉堂心想,張子亮這人確實有些聰明過頭了。張子亮今天向他通風報信,目的是想取悅他,可他對張子亮卻有了反感。不過,張子亮此舉倒幫了他的大忙。唐生虎這次顯然是想霸王硬上弓,不顧他的意願,強行將他調過去。等到任命文件下達,就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飯,再也休想改變了。現在,張子亮提前向他透露了風聲,他就贏得了寶貴的時間,還來得及去做些工作。

回到局裏,田曉堂在辦公室一邊轉圈踱步,一邊緊張地思索著,該如何應對眼下的局勢。

他想,如果他的判斷真的有誤,唐生虎還會繼續在雲赭幹下去,那現在倒是個絕好的挽回過失的機會。可是,唐生虎究竟是走是留,在隻有傳聞,沒有明顯跡象之前,誰又能說得準呢?說不定,他沒有過去做副秘書長時,唐生虎看不出任何要調走或出事的征兆,等他一上任,唐生虎馬上就會調離或出婁子。田曉堂便覺得,此時此刻,切莫優柔寡斷、猶豫不決,過去拿定的主意還是不要輕易改變。這就像一場賭博,賭輸賭贏誰也無法預料。如果三心二意,賭輸的幾率將更高。

確定還是堅辭不就後,田曉堂打算去找甘泉水。他也隻有找甘泉水。他不知道甘泉水在唐生虎那裏到底替他說過話沒有,很想知道其中內情。他相信,甘泉水應該能給他一定的幫助。

田曉堂撥打了甘泉水的手機。自從在招引娜美寧的過程中有了較多接觸後,田曉堂與甘泉水已十分熟悉,甘泉水對他的出色表現評價很高,欣賞之情溢於言表。有這個感情基礎,田曉堂才敢直接給甘泉水打電話。

田曉堂以為接電話的是甘泉水的秘書,不想卻是甘泉水本人。聽他說要過去彙報事情,甘泉水很爽快地答應了。

收起手機,田曉堂突然想:在官場生存,必須找靠山,而這靠山還要慎重選擇。他過去費盡心機,終於攀上了唐生虎這個大靠山,正當盼星星盼月亮,盼到唐生虎要提拔重用他時,卻又發現,這個大靠山不敢“靠”,潛在的風險相當大。他暗暗總結:找靠山,一是要找那些正派的領導,隻有正派人出事的幾率才會小,才能一路升上去,讓你“靠”得上,“靠”得長久。這和當時樸天成認定他是正派人,才想在他身上“投資”是一個道理。找靠山,二是要放長線,盯住“潛力股”。比如,甘泉水就比唐生虎更值得“靠”,因為唐生虎在雲赭已幹到了最高職位,遲早會離開,而甘泉水還有可能升任市長、市委書記,在雲赭還會工作一些年頭,今後關照他的時間還很長,提攜他的機會還很多。

進了市委辦公樓八樓甘泉水的辦公室,甘泉水笑眯眯地招呼他坐,問道:“姚總這兩天與你們聯係過嗎?”

田曉堂老實說:“沒有。”

甘泉水說:“說好了4天內簽合同……已過去兩天了……你們要催一催他。”

田曉堂答應道:“我明天上午就來跟他通電話。”

甘泉水又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田曉堂字斟句酌地說:“我聽說,唐書記還是要調我過去。我想請您……”

他話沒說完,甘泉水就打斷道:“誰說的?你聽誰說的?”那張剛才還笑眯眯的臉瞬間就晴轉陰了。

田曉堂十分意外。他想,自己隻怕犯了甘泉水的忌諱。甘泉水做了多年幹部人事工作,最煩的就是幹部人事動議被泄露出去。他不知該怎麼回答,總不能供出張子亮來吧,那樣也太不仗義了。一時坐在那裏,就相當尷尬。

甘泉水卻沒放過他,兩眼狐疑地盯著他。田曉堂越發緊張,手心也冒出了汗。

良久,甘泉水終於收回了目光,臉色也變得好看些了,低聲道:“我曾跟唐書記做過工作……當時他被我說服了……後來,他另外物色人選,一直沒找到中意的……這才又反悔,還是想調你過去……你的意思,還是不想去?”

田曉堂點點頭,說:“我始終覺得,自己難以勝任。”

甘泉水歎了口氣,道:“過去講幹部是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現在用人也強調民主,要求適當尊重幹部的意願……不過,我看唐書記舍不得你,也是愛才心切啊。”

田曉堂琢磨甘泉水這話的意思,似乎已經無能為力了,又好像對他一再拒絕唐生虎感到有些不滿。

隻到離開甘泉水的辦公室,田曉堂都沒有得到甘泉水明確的表態。他不由得滿心失望,垂頭喪氣地想,這事難道就順其自然、聽天由命嗎?

從八樓乘電梯下來,經過七樓,田曉堂便想到了張子亮。他想,甘泉水那麼精明,隻怕已猜到那個泄密者就是張子亮。因為當時在場的人除了唐生虎、甘泉水和組織部長之外,還有不時進去添茶水的張子亮。唐生虎和組織部長不可能透露,值得懷疑的隻有張子亮。

進而又想,就是這件小事,足以讓張子亮在甘泉水心目中的印象相當不堪了。將來有一天,如果甘泉水做了市委書記,張子亮隻怕就休想得寵受重用了。而這個嚴重後果,張子亮中午在向他討好賣乖時,大概根本就沒有想過吧。

第二天一上班,田曉堂與姚開新取得了聯係。姚開新回答說:“我們明天就來雲赭。”

聽姚開新這麼說,田曉堂覺得放心了些。他又感覺有點異樣,姚開新今天的語氣似乎不太熱情,而且沒有親熱地叫他“曉堂兄弟”。不過,他馬上就覺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了。他跟姚開新打電話時,姚開新大概坐在某個會場上,所以說話壓著嗓子,不方便表現出熱情,更不方便叫他“曉堂兄弟”。

田曉堂馬上將這個情況報告了華世達,華世達又用電話報告了甘泉水。

從華世達辦公室出來,田曉堂接到一個電話。號碼是陌生的,一接通才知是周傳芬。

周傳芬顯得很焦急,結結巴巴地說:“小磊昨天半夜裏,突然跑了回來。沒待上一刻鍾,又慌慌張張地走了。他說怕有人找他的麻煩,得在外麵躲些日子。我聽得糊裏糊塗的,怎麼會有人找他麻煩呢?難道他犯了什麼事?”

田曉堂聽了,便斷定是上麵的大碼莊開溜了,王小磊這個小碼莊不能為碼民兌現特碼獎金,才不得不東躲西藏,不敢待在家裏。他不想把這些事情告訴周傳芬,就說:“你不要急,把王小磊的手機號碼告訴我,我來設法與他聯係。”

周傳芬說:“他手機不敢開,你跟他怎麼聯係得上?”

田曉堂說:“我給他發短信,他一旦開機,就能看到。”

周傳芬將王小磊的手機號碼告訴他後,他打了過去,果然是關機。他隻得發了條短信,告訴王小磊,這麼躲著藏著不是個辦法。希望王小磊收到短信後,能主動與他聯係。

這天上午,田曉堂一直在考慮王小磊的事情。他萬萬沒想到,就在這天,周雨瑩竟然也會神秘失蹤。

當晚,田曉堂回到家,屋子裏十分冷清,不見周雨瑩的人影。他覺得有點奇怪,因為周雨瑩自從跟他和好後,下班回家都相當準時。他打她的手機,不想卻已關機。

他寬慰自己,大概她今晚有什麼事,一時回不來,偏偏手機恰好又沒電了。他想,過一會兒,她應該就會回來。

可到了晚上11點鍾,周雨瑩仍不見回家,也沒給他來個電話。田曉堂不由得焦急起來,忙與嶽母聯係。聽說周雨瑩還未回家,嶽母倒沒他急,說:“她大概是到同事家打麻將去了吧。上午她曾打電話來,讓我去學校接田童。”

田曉堂心裏清楚,最近一年時間,周雨瑩根本就沒摸過麻將牌。就算她是去打麻將了,而且手機又沒電了,一般情況下,她也應該借個手機打給他,告知她的去向。可她音信全無,這就讓人不能不生疑。

因牽掛周雨瑩,田曉堂這一夜根本就沒睡踏實。

4、姚總再次變卦

第二天早上,田曉堂一到辦公室,就往周雨瑩的工作單位打了個電話,詢問她來上班沒有。接電話的是一位女同誌,她告訴他:“小周昨天才請了年休假,她今天不用上班了。”

田曉堂感覺腦子裏嗡地一響。周雨瑩請了年休假,竟然都沒有告訴他一聲。看來,她隻怕是悄悄地外出了。她去哪兒了呢?為什麼不聲不響就走了?她是有難言的苦衷嗎?

田曉堂意識到,事情可能比預想的還要嚴重。他忙給周雨瑩的幾位女友打電話,可她們都說周雨瑩最近從未與她們聯係過。田曉堂頓時感到心慌意亂,不知該怎麼辦,隻好給周雨瑩發了一則短信,請她看到短信速回話。

剛發完短信,華世達就打電話來,讓他過去一下。

華世達告訴田曉堂:“剛接到市政府辦緊急通知,市裏將由常務副市長韓玄德帶隊,組團到深圳學習考察,我也是考察團成員。”

田曉堂問:“什麼時候走?”

華世達說:“下午動身。娜美寧的事情,就托付給你了,請你多操點心。姚總這次過來,一定要與他簽下投資合同。如果這次簽不了,就會超過唐書記要求的一個月的期限,我就得在大會上當眾作檢討。”

田曉堂笑道:“您就放心地去吧。我想,經過了那麼多波折,花費了那麼多心血,這回簽合同應該沒有問題了。姚總不至於再一次反悔吧?”

華世達也笑,說:“我在深圳那邊等你的好消息。”

下午3點,姚開新才到達雲赭。

田曉堂、薑珊、裴自主和從戊兆趕過來的淡漢同在酒店房間裏陪著姚開新說話。

田曉堂問:“姚總,你看我們是不是討論一下投資合同的條款?”

姚開新卻說:“不用那麼急嘛,明天再討論不遲。”

田曉堂微微一愣,感覺姚開新的表情有些不大自然。他也發現,姚開新今天對薑珊沒有流露出半點熱情,甚至都沒有正眼看她一下,這實在有點奇怪。

淡漢同說:“姚總啊,我們戊兆縣委、縣政府已經成立了娜美寧項目建設指揮部,由庹書記、李縣長任指揮長,我任常務副指揮長。你隻管放心,我們一定為娜美寧提供全程優質服務!”

姚開新淡然一笑道:“這一點,我並不擔心。”

見姚開新說話的興致似乎不高,淡漢同側過頭,有點疑惑地看了田曉堂一眼。

大約一刻鍾後,姚開新忽然道:“我想跟田局長單獨說幾句話,能不能請淡縣長和薑局長、裴主任暫時回避一下?”

田曉堂心頭不禁一沉,不知姚開新又要幹什麼。

等房間裏隻剩下兩個人,姚開新突然沒頭沒腦地甩出一句:“市場形勢真是瞬息萬變啊!”

田曉堂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隻得望著姚開新,等待他的下文。

姚開新接著說:“娜美寧主打產品的國際市場價格,這兩天突然下跌,此前任何預兆都沒有。”

田曉堂有些明白了,姚開新隻怕又要借故扯皮了。他頓時火冒三丈,直言不諱地說:“姚總講這話,該不是想說你又改了主意,不打算往雲赭轉移了吧?”

姚開新幹笑道:“產品價格下滑,對我的生產經營影響很大。但往內地轉移,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因為不轉移就更沒有生存空間。不過,市場形勢變了,如果還是沿用前幾天跟你們談的條件,我實在算不過來賬。”

田曉堂沒好氣地問:“那你說怎麼辦?”

姚開新看出田曉堂異常生氣,便用一種很無奈的口氣說:“我也不想再節外生枝,實在是市場波動太大,我不得不相應作出調整。我是個商人,虧本的買賣我哪會幹!”

田曉堂冷著臉問:“你說怎麼調整?”

姚開新試探著說:“你看這樣行不行:免收3年的租金,稅收減免改為‘三免五減半’,那兩公裏連接線,還是由戊兆縣出資修建。”

田曉堂感覺肺都快氣炸了。這個姚開新,真是厚顏無恥,竟敢如此獅子大張口!他真想一拳揍過去,讓姚開新的熊貓眼平添更多的青色。但他還是拚命壓抑著自己的怒火,控製著自己的情緒,說:“你這個條件,我們恐怕沒法答應你。”

姚開新聳聳肩,說:“既然你們不能答應,那就很難再合作了。”

田曉堂一聽這話,頓時急得不行。他暗暗提醒自己,不要衝動,一定要冷靜再冷靜,現在不是跟誰賭氣的時候。他麵對的是一個相當狡詐的商人,一言不慎,就可能壞大事。他緩和了口氣說:“這樣吧,我先去跟甘書記彙報一下,征求他的意見,回頭我們再來商量。”

姚開新說:“好,我等著。”

從姚開新房間出來,田曉堂暗暗思忖道,姚開新為何再次反悔?真是由於產品市場價格下跌嗎?會不會是因為海石方麵又拋出了更加誘人的條件?

薑珊、裴自主和淡漢同在一樓咖啡廳的一個小隔間裏坐著。田曉堂走進小隔間,告訴他們情況有變。

淡漢同氣憤道:“姚總怎麼能這樣呢?”

薑珊說:“我們已跟他打過多次交道,對這個人的秉性相當了解,所以他現在再一次變卦,倒也不覺得太驚訝。”

田曉堂沮喪地說:“還是你的眼光準一些。正如你所說的,姚開新還真是個隻講利益不講人情的人。”

薑珊說:“我的看法也不全對。隻能說,姚總也不是完全不講人情,但講利益勝過講人情,當利益與人情發生衝突時,他會優先考慮利益。”

田曉堂點頭道:“你這話有道理。”又對裴自主說:“我懷疑,姚開新這次陡然推翻談得好好的條件,隻怕是海石那邊又使出了什麼絕招,把他勾住了。你趕快去查一查,海石最近與姚開新有什麼勾勾搭搭沒有?”

裴自主說:“行,我這就來聯係。”

裴自主很快就通過海石的一個朋友,了解到了所需的情況。田曉堂的猜測沒錯,在姚開新選定孟家渡之後,海石那邊馬上就摸清了姚開新與雲赭所談的條件,由市委書記親自出麵,赴佛山找姚開新商談,他們答應出租一塊700多畝的工業存量地,免收3年租金,稅收實行“三免五減半”,由政府重修到廠區的4公裏水泥路。麵對這比雲赭優惠得多的條件,姚開新難免就動心了。

田曉堂歎了口氣道:“我們還是疏忽大意了,對我們的競爭對手缺乏足夠的警惕。我沒想到,他們的條件會這麼優惠,讓利會這麼多。看來,為了把娜美寧搶過去,他們是孤注一擲了。姚開新跟我講的條件,也正是參照海石的這個條件提出來的。”

淡漢同說:“奇怪啊,既然海石那邊條件那麼優惠,姚開新完全可以一去不複返,還有必要再來雲赭,跟我們重新談嗎?”

田曉堂說:“這正好說明,他還不是一個完全不講人情的人。我想,如果我們能給他一個跟海石差不多的投資條件,他還是會優先與我們合作。”

薑珊說:“問題是,這樣的條件我們沒法答應啊。”

田曉堂想了想,說:“海石又插這麼一杠子,咱們不再次作出些讓步,隻怕是不行的,但一定要爭取盡量少讓利。這一次,看來得請老太太出麵幫一幫我們了。這樣吧,明天早上,薑局長和自主代表局裏去勝婁看望一下老太太,去時把那個整理山歌的吳慶章老師也帶上,老太太見到吳老師,不知會有多高興。趁老太太高興,你們直接把娜美寧談判的情況告訴她,請她幫我們勸一勸姚開新。要讓老太太對姚開新渲染一個觀點,雲赭、戊兆才是他真正的老家。這一點十分重要,因為姚開新的家鄉情結很重。在姚開新的心目中,海石才是他的家鄉,加上海石的投資條件特別優惠,他自然就舉棋不定了。如果讓他認定雲赭、戊兆也是家鄉,那海石的家鄉優勢就喪失了,隻剩下一個投資條件優惠的優勢。而我們擁有救過老太太的感情優勢,這是海石沒法比的。通過老太太來極力強化這種感情優勢,我們應該可以爭取到一個盡量少讓利的投資條件。”

薑珊說:“你這番分析頗有見地。行,我和裴主任就按你說的去辦。”

田曉堂說:“你們一定要想辦法說動老太太,讓她做姚開新工作的力度更大一些。這事關娜美寧項目的成敗,絕不可掉以輕心。老太太很喜歡薑局長,這對你們完成這個任務相當有利。”

聽他這麼說,薑珊大概是想起了老太太那看她像看兒媳婦的眼神,臉色不禁微微一紅。

田曉堂又對淡漢同道:“上次談判時,姚開新就提出,希望你們縣政府出資修建由公路到孟家渡的兩公裏連接線,當時庹書記沒答應,姚開新也就放棄了。這次姚開新又提起這個事來,我看再不答應隻怕就不好了。再說,娜美寧投產後,你們是直接受益者,拿個七八十萬塊錢修條路,也不算什麼。”

淡漢同說:“由我們修這條路,我和李縣長其實都同意,有不同意見的隻是庹書記。”

田曉堂說:“你抓緊回去向庹書記彙報,做通他的工作。你告訴他,如果連這個要求都不答應,娜美寧肯定會雞飛蛋打。”

淡漢同說:“我爭取能說服他。”

田曉堂匆匆趕到市委,向甘泉水彙報了姚開新再生變故的情況。甘泉水也大為惱火,說:“姚總這人……彎彎腸子真多啊。”

田曉堂談了自己的想法和已采取的措施。甘泉水說:“世達不在家,這事就由你牽頭負責……你這些考慮都很好,但我覺得還不夠……還要想些其他辦法,迫使姚總跟我們簽下投資合同。”

田曉堂說:“好的,我再來想想。”

甘泉水說:“姚總這次既然來了,不在合同上簽字,就絕不能放他走……我要求你必須做到這一點,至於具體怎麼去做,你自己拿主意。”

田曉堂感到壓力不小,卻還是很幹脆地表態道:“好吧,我們一定確保做到。”

甘泉水顯得很滿意,說:“前麵幾道難關,你都闖過來了……我相信這一次,你也照樣能夠闖過來。”

田曉堂覺得,甘泉水的領導藝術還真是頗為高明。他給你施加工作壓力,同時又熱情地鼓勵你。他循循善誘地啟發你,卻絕不會越俎代皰。

臨走時,田曉堂真想再提起副秘書長的事情,可又覺得現在時機不對,隻好悻然作罷。

晚上陪過姚開新,田曉堂回到冷冰冰的家,頓時感到渾身像散了架,身累,心更累。眼下,來自三個方麵的危機,像三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娜美寧再陷困境,副秘書長推托不掉,周雨瑩神秘失蹤,這三件事目前都看不到任何轉機和突破口。麵對這重重壓力,田曉堂暗暗告誡自己,不要氣餒,不要消沉,拿出男子漢的硬氣來,挺起脊梁,勇敢地去麵對!要相信,困難總會過去,問題總能解決,天塌不下來,太陽明天照樣高高升起。

田曉堂查看了一下手機短信,既沒有王小磊的回信,也不見周雨瑩的回複。白天因為忙於接待姚開新,應對娜美寧的變故,他根本無暇考慮周雨瑩失蹤的事情。現在有了點空閑,他琢磨了一番,卻沒有理出半點頭緒,隻得又給周雨瑩發了一條短信,言辭更為懇切,希望她見到短信能給個回音,以免他牽掛。他暗暗考慮,如果明後天她還是音信全無,他就隻有去報警,求助於公安部門了。

又想那個副秘書長的事情。他意識到,這事還得去找甘泉水,請甘泉水替他想想辦法。萬一甘泉水仍不肯幫他,或者感到愛莫能助,他就幹脆鋌而走險,再去見唐生虎,明確表示拒絕,將唐生虎得罪幹淨,徹底斬斷唐生虎提他做“近臣”的念頭。可仔細一想,又覺得這個直接得罪唐生虎的辦法太沒技術含量,將會留下嚴重的後遺症。

副秘書長的事情半天沒想明白,他隻得先撇在一邊,接著考慮娜美寧的問題。他回想甘泉水對他說的話,提的要求,琢磨著還可以采取一些什麼招術,讓姚開新乖乖地答應把娜美寧放在雲赭。他思忖道,要講感情投入,對姚開新下的工夫已經夠大了。而姚開新更講利益,並不是太講人情,看來光搞感情投入是不夠的,隻怕還得使點別的手段。對這種人,必須又拉又打,恩威並施。在情不足以感之,利不足以誘之的情況下,脅迫之計或許能收到意外效果。隻是,怎麼去脅迫姚開新呢?

田曉堂很快想到,在老太太身上可作點文章。他抓起手機就給薑珊打電話,不想過了好半天,薑珊才接電話,聲音很低沉,而且軟綿綿的。他愣了一下,馬上就醒悟過來,此時已是深夜,薑珊肯定早就睡了。他忙說:“真不好意思,這麼晚了還吵醒你。”

薑珊說:“沒事沒事。”

田曉堂說:“我反複考慮,對姚開新這人還要上點脅迫手段。你明天去見老太太,力爭能達到這樣一個效果:老太太對姚開新的反悔、失信行為非常惱火,當即打電話警告姚開新,娜美寧不放在雲赭,她就和姚開新斷絕母子關係!”

薑珊說:“你的鬼點子真多。要讓老太太拿出這種極端的態度,我看很難。”

田曉堂笑道:“沒難度,還用你出馬嗎?我相信這事難不住你。我隻要最後的結果,至於怎麼做,你去想辦法。”他學起了甘泉水的領導藝術。

結束通話,田曉堂繼續思考,還能用上什麼脅迫手段。他想,姚開新最顧忌什麼?隻怕就是名聲了。如果不看重名聲,姚開新就不會在捐款給母校後,讓母校更名為“姚開新小學”。什麼事又能影響到姚開新的名聲呢?姚開新最大的愛好,就是玩女人,可姚開新對周圍的人並未遮掩這一點,還讓裴自主為他物色過女大學生。那麼,姚開新對這種事就真的完全無所顧忌嗎?如果抓住了把柄,比如搞到姚開新嫖娼的照片和視頻,揚言要發布到網上,把他弄得聲名狼藉,他還會滿不在乎嗎?姚開新是一個在海石和佛山兩地頗有影響的企業家,是一個公眾人物,對自己的公眾形象,他不會不愛惜吧?如果以此相要挾,隻怕立馬就能奏效。

那麼,該怎麼操作呢?對姚開新設籠子,下圈套嗎?如果真的這麼做,是不是太下作,太無恥?他身為一名領導幹部,能使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嗎?能幹這種隻有樸天成之流才幹得出來的勾當嗎?

可是,不這麼幹,姚開新這隻狡猾的狐狸,能乖乖地跟你攜手合作嗎?

田曉堂感到好不為難,一時頭疼不已。

第九章特大項目終於搞定,田曉堂家卻後院起火

1、趁機脅迫姚老板

第二天早上,田曉堂趕到宏瑞大酒店去陪姚開新吃早餐。他按響姚開新房間的門鈴,可過了老半天都沒有人開門。他感到十分奇怪,忙打姚開新的手機,竟然是關機。他隻好叫來樓層服務員,打開房門一看,姚開新根本就不在房間裏。

田曉堂腦子裏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姚開新悄悄開溜了。他已無心跟雲赭合作,又怕田曉堂不放他走,幹脆就來個不辭而別。

田曉堂知道,姚開新這一走,就永遠也不會回來了。他感到雙膝發軟,有些站立不穩,心頭則一片混亂。過了一會兒,他稍微清醒了些,這才想到姚開新的奔馳車,忙給在樓下的司機甘來生打電話,讓甘來生去地下車庫,查看姚開新的車還在不在。

甘來生很快回電話,說姚開新的那輛奔馳還穩穩當當地停放在地下車庫裏。田曉堂馬上意識到,剛才隻怕隻是虛驚一場。不過,這場虛驚可把他嚇得不輕。奔馳還在,就說明姚開新並未離開雲赭。那麼,姚開新到底去了哪兒呢?

田曉堂想了想,就給裴自主打電話。信號一通,裴自主說:“田局長,我和薑局長早上6點半鍾就出發,現在已快到勝婁了。”

田曉堂說:“你們一路辛苦。我想問問你,昨天晚上你給姚開新安排小姐沒有?”

裴自主說:“沒有啊。他沒對我提這種要求,我也不想去拉這個皮條。”

田曉堂本來懷疑姚開新外出風流快活去了,見裴自主這麼說,又覺得這種懷疑缺乏證據支持。

想不出姚開新現在究竟身居何處,田曉堂隻好決定等一等。說不定,過會兒他就回來了。

不想直到上午10點鍾,姚開新仍未現身,手機還是關機。田曉堂不得不猜測,姚開新目前隻怕處在不自由的狀態,不然絕不會這麼長時間不露麵,也不來個電話。想到這裏,他越發感到焦急。暗想,莫非姚開新被綁架啦?是海石方麵來人把姚開新綁走了嗎?

可細想,又覺得姚開新被綁架的想法有些荒唐。那麼,還有什麼原因,會讓姚開新失去人身自由呢?田曉堂不禁又想到姚開新的個人愛好上來。裴自主沒幫姚開新找小姐,並不等於姚開新昨晚就沒出去嫖娼。姚開新出去嫖娼,怎樣才會失去自由?莫非……

田曉堂馬上給市公安局政治處的那位熟人打電話,托他打聽情況。很快,信息反饋過來,公安部門昨夜對全市賓館酒店、歌廳舞廳進行了一次拉網式的突擊檢查,旨在打擊“黃賭毒”。那位熟人說:“現場抓了不少人,但沒有叫姚開新的人。不過,我聽團結街派出所所長講,他們抓到一位嫖客,特別牛逼,這家夥同時叫了兩個小姐,玩的是雙飛,被抓後還牛氣衝天,拒不交代自己的姓名,隻說自己是來雲赭投資的大老板,是市委唐書記、甘書記的座上賓。並揚言,如果唐書記、甘書記不親自去派出所接人,他絕不會出來。所長聽了十分惱火,覺得這個牛人腦子大概有毛病,就沒有理睬他。我想,這個牛皮哄哄的家夥,隻怕就是你要找的人。”

田曉堂想,熟人講的大概錯不了。不過他還是說:“你幫我問一下所長,這人有什麼明顯特征。”

熟人很快回話道:“這位牛人是個熊貓眼,典型的縱欲過度的老嫖客形象。”

田曉堂便知道,此人就是姚開新,已經確鑿無疑。他感覺頭有些發脹。在這節骨眼上,姚開新被派出所關進去,受了羞辱和折磨,對雲赭的好感就會大打折扣,也就有了更好的不與雲赭合作的借口。

又想,他不是想過借姚開新玩小姐之事上一上脅迫手段嗎?主動設籠子,下圈套,他做不出來。可眼下姚開新撞到了警察的手上,把機會白白送給了他,他何不借此事做一做脅迫的文章呢?如果脅迫成功,姚開新被抓就由壞事變成了好事。

這麼想著,田曉堂就不急於去派出所把姚開新弄出來了。他想,讓這家夥吃點苦頭也好。

田曉堂分析,公安部門采取拉網行動時,報社、電視台一定有記者隨同采訪,如果記者攝下姚開新在嫖娼現場的照片和鏡頭,那就再好不過了。萬一沒有他需要的照片和鏡頭,他就隻有退而求其次,另想辦法,弄幾張姚開新被關在派出所的照片。

田曉堂立即去了報社,找到社長符有才,符有才馬上叫來了參與拉網行動采訪的幾位記者。其中一位攝影記者對姚開新印象很深刻,他說:“那個玩雙飛的熊貓眼,我一連抓拍了他好多張。明天的日報發的就是他的圖片,不過臉上打了馬賽克。”

田曉堂說:“我想請你們幫我弄一份報紙清樣,清樣上這張圖片去掉馬賽克,文字說明也要改一下……”

符有才笑了起來:“田老弟要個假清樣幹什麼?該不會拿去搞敲詐吧?”

田曉堂說:“我隻是想嚇唬嚇唬他。您放心吧,沒事的。”

拿到量身定做的假清樣後,田曉堂又去廣電局找了局長周傳猛,弄到了姚開新在嫖娼現場的視頻截圖。然後,他從廣電局直接去了市委,向甘泉水彙報了姚開新嫖娼被抓的意外事件。

甘泉水笑道:“這個姚總啊,事兒真多……他想我去接他出來,我就去接嘛,給足他麵子。”

田曉堂不禁一愣,他沒想到甘泉水會立馬作出這個決定。看來,為了娜美寧,甘泉水也是豁出去了。甘泉水決定這麼做,就是對他工作的最大支持。田曉堂不禁對甘泉水充滿了感激。

聽田曉堂談了欲借此事來脅迫姚開新的想法後,甘泉水隻是微微笑著,並不表態。

田曉堂暗想,甘泉水隻要不明確反對,大概就是默許了。這種事情,他是不會明言表示支持的。

田曉堂陪著甘泉水來到團結街派出所,所長早已接到市區公安局的通知,將他倆迎進接待室後,就去辦理手續,釋放姚開新。

姚開新出現在接待室門外時,還在罵罵咧咧,說雲赭太封閉保守,發展環境太差,讓人沒法待。他一跨進屋,看見甘泉水,馬上噤了聲,臉上露出驚訝之色。顯然,他沒想到甘泉水真會屈尊親自來派出所接他出去。

甘泉水站起來,跟姚開新握手,說:“對不起……讓姚總受驚了。”

姚開新的表情很複雜,客氣道:“驚動甘書記,真是不好意思。”

中午,姚開新吃過午餐,就去房間休息。經過從昨晚到今天上午這番折騰,他已是疲累不堪。田曉堂在旁邊另開了一間房,等著姚開新睡醒後,再跟他交涉。

在姚開新醒來之前,田曉堂先後接到了淡漢同和薑珊的電話。

淡漢同告訴他:“我和李縣長反複做庹書記的工作,最後庹書記總算同意,由縣裏出資硬化那兩公裏連接線。”

田曉堂說:“同意了就好。你下午趕過來吃晚飯吧。”

薑珊打電話來,向他彙報說:“我和裴主任憑著三寸不爛之舌,很快就讓老太太雷霆大怒,痛罵姚總不講良心,不守信用,鑽進了錢眼裏。就在剛才,老太太當著我們的麵,打電話把姚總訓了一頓。她告訴他,雲赭、戊兆才是他真正的家鄉,要求他必須跟我們合作。她雖沒說娜美寧不放在雲赭,就跟姚總斷絕母子關係,但說了這樣的狠話:如果他敢辜負她的救命恩人,就永遠也不要回去見她了!她沒這個不知好歹的兒子!”

田曉堂笑道:“這話的威力也夠猛了。對老太太的震怒,姚開新反應如何?”

薑珊說:“他還真是個孝子。他滿口答應老太太,會跟我們合作的。”

田曉堂不禁精神大振,連聲說:“太好了!太好了!”

薑珊卻嗲著嗓子道:“我圓滿完成了你交辦的任務,你該怎麼犒賞我呢?”

田曉堂心兒一顫,他聽出了薑珊話中撒嬌的味道。他想,薑珊隻怕是躲在一邊給他打的這個電話,不然這句話她是不敢說出口的。

趁著高興,田曉堂滿帶感情地開了句玩笑:“你想要什麼犒賞,我都可以給你。”

“真的嗎?你說話可得算數。”薑珊顯得異常興奮。

田曉堂意識到,薑珊大概又想歪了。他不禁輕歎了一口氣。

跟薑珊通話結束後,田曉堂打電話給遠在深圳的華世達,彙報了姚開新來雲赭後發生的事情。華世達說:“真沒想到,姚開新竟然還會再次反悔。你處理得很好。娜美寧,就拜托你了!”

田曉堂說:“請華局長放心,我一定竭盡全力!”

直到下午3點半鍾,姚開新才醒了過來。田曉堂敲門進去,姚開新一開口就抱怨起來:“談判是我和你們之間的事,幹嗎還要扯上我媽?她剛才在電話中把我臭罵了一頓,逼著我表態,一定要跟你們合作。”

田曉堂淡然一笑,從容道:“我們也不想打擾老人家。隻因她很想見見那位熱心收集山歌的吳慶章老師,我今天才派薑局長和裴主任送吳老師到勝婁去。不想老太太很關心娜美寧與雲赭談判的情況,主動問起來,這才引發了她的怨氣。”

姚開新歎了一口氣,說:“我昨天已對你說得很清楚,隻要你們能答應我的條件,我們繼續合作就沒有一點問題。現在我媽又發了脾氣,她還說雲赭、戊兆也是我的家鄉,我就更不敢三心二意了。我可不想把我媽的身體氣壞,我還想讓她多活幾年呢。你說說看,你跟甘書記彙報後,他是什麼意見。”

田曉堂笑道:“甘書記的看法和我一致,你這些條件太苛刻,沒法答應你。”

姚開新氣惱道:“你們堅決要我跟你們合作,卻又答複不了我的條件,叫我真是相當為難。”

田曉堂說:“我們可以作出一點讓步,就是那兩公裏連接線,由戊兆縣政府出資修建。其他條件,還是按原來談定的不能變。”

姚開新說:“按你說的,我還是算不過來賬啊。”

田曉堂反駁道:“沒什麼算不過來的。我覺得,你不能隻算眼前賬,還要算長遠賬,不能隻算經濟賬,還要算綜合賬。你跟海石談的條件,雖然租金減免了一點,稅收返還的期限長一些,但據我所知,你在海石看中的那塊存量地遠離水源,將來取水和處理汙水的成本會很高,麻煩將不斷。”

姚開新沒想到田曉堂會直接揭穿他腳踏兩隻船的行徑,一時就覺得很是尷尬。而田曉堂所言確實有道理,讓姚開新又不得不認真惦量。

見姚開新思想上在動搖,田曉堂不失時機地使出了殺手鐧:“我這裏有兩樣東西,給你瞧一瞧。”說著就掏出報紙清樣和視頻截圖來。

姚開新瞪大眼睛,吃驚地望著他。

田曉堂說:“這是明天《雲赭日報》二版的清樣,上麵有你的光輝形象,你瞧瞧吧……這是雲赭電視台今晚將播出的一則新聞的視頻截圖,你也不妨看一看。”

姚開新緊張地翻看了兩樣東西,神色馬上又坦然了,用無所謂的口氣說:“上了報紙、電視又怎樣,反正這裏沒幾個人認得我。”

田曉堂冷笑一聲道:“你大概不知道,《雲赭日報》和雲赭電視台都有自己的網站,這個圖片和視頻會同步上網。如果被好事者在網上到處轉發這個圖片和視頻,並曝光你的真實姓名和身份,一夜之間你就會成為網絡紅人,從此聲名遠播,國人皆知,你還會毫不在意嗎?”

姚開新怔了怔,立刻惱羞成怒道:“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田曉堂笑道:“我不是威脅你,隻是提醒你。如果你不想一夜成名,我還可以幫助你,讓你的圖片不上報紙,鏡頭不上電視,更不用擔心在網上被炒來炒去。”

姚開新臉色發青,半天不說話。

田曉堂知道,姚開新的內心一定在作著激烈的思想鬥爭,他便靜靜地坐著,耐心等待姚開新惦量清楚。

時間一分一秒地滑走,姚開新先是坐著沉思,後來又在窗前來回踱步,眉頭始終蹙得緊緊的。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淡下來,姚開新總算開口說:“好吧,就按你說的條件,我們進行合作。”

終於盼來了這句話,田曉堂不由得百感交集,一時想哭的感覺都有。過了一會兒,他才說:“謝謝姚總,謝謝姚總!我看這樣吧,我們今晚就把合同的細節商量一下,明天上午簽定投資合同!”

姚開新笑道:“幹嗎這麼急!看來你還是信不過我啊。”

田曉堂嗬嗬一笑,說:“簽了合同,我們雙方都可以放心了。”他當然擔心夜長夢多。再說,唐生虎要求一個月內簽下娜美寧,明天就是一個月期限的最後一天。

姚開新說:“合同一簽,我們今後就要長期合作了。我把你認作兄弟,今後你還要多多關照!娜美寧開始建設後,協調服務之類的事你必須拿在手上抓,可不能撇下我不管!對了,這一條最好寫在合同上。”

田曉堂笑了起來,說:“寫進合同就不必了。你放心,我會一直聯係娜美寧。”他忍不住想,你哪裏又把我當作了真兄弟!

姚開新感歎道:“坦率地說,我沒想到娜美寧就這樣落戶雲赭。隻怪你這人太厲害了,任何一點機會都被你抓得緊緊的,而且你還善於發現機會、創造機會。我幾次想擺脫你,可還是被你套牢了。我不得不承認,我玩不過你,我甘拜下風。我心甘情願地叫你一聲‘曉堂兄弟’。過去叫你‘曉堂兄弟’,是出自感激;今天叫你‘曉堂兄弟’,則是因為佩服!”

田曉堂笑道:“我們既是兄弟,就應當互信互諒,肝膽相照!”

姚開新說:“你這話說得太好了。兄弟之間,就得講個義字!”

2、仕途走向的新思路

從姚開新房間出來,田曉堂立即將喜訊告訴了等在隔壁房間的淡漢同、薑珊和裴自主,然後又打電話向華世達作了彙報,華世達在那頭難抑激動之情,連聲說好,並說從深圳回來就為他慶功。

田曉堂讓淡漢同等人陪姚開新吃晚餐,自己則匆匆趕往市委,去見甘泉水。

甘泉水得知喜訊,滿眼都是對田曉堂的欣賞之情,感歎道:“經過那麼多波折,能把娜美寧留住,可以說是個奇跡……曉堂有勇有謀,敢想敢幹,確實是塊好料子……我看你更適合當主帥,而不是做幕僚。”

見甘泉水提到幕僚,田曉堂立即不失時機地借過話頭道:“甘書記,我就想踏踏實實幹點具體事情,真不願意去做什麼副秘書長。唐書記那邊,還望您幫著再說說話,做做工作。”

甘泉水此時對田曉堂已格外親近,推心置腹道:“我看唐書記已鐵了心要你去,再怎麼勸隻怕都不會有好效果,倒不如換個思路,再想想對策。”

田曉堂暗想,甘泉水應該早就猜到了他不願去服務唐生虎的真正原因。他覺得,甘泉水是樂意在這件事上幫他幫到底的,隻是眼下找不到一個好辦法,想幫忙卻又使不上勁。

甘泉水接著說:“如果你真去服務唐書記,那娜美寧怎麼辦?簽下合同,不等於從此就萬事大吉……在建設過程中,還會有很多麻煩事需要協調處理……我看姚開新這人對你最有感情,也特別服你,協調服務娜美寧,還隻有你最合適……換了別人,姚開新不一定買賬!”

田曉堂笑道:“姚開新已經明確提出來,讓我不要撇下娜美寧,希望我能全程參與協調服務工作。他還要求把這一點寫進合同。”回味甘泉水說的話,他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何不就以姚開新強烈要求他負責協調服務娜美寧建設為由,請甘泉水出麵再去勸勸唐生虎?他想,甘泉水剛才說這番話,莫非是在啟發他?唐生虎高度重視與其政績休戚相關的娜美寧。在唐生虎眼裏,建好娜美寧無疑比選一個“近臣”要重要得多。為了確保娜美寧按期建成投產,讓他推遲一段時間再去市委那邊工作,唐生虎應該是能夠想通並接受的。

進而又想到一個問題,是不是非要拒絕提任市委副秘書長呢?畢竟,提任副秘書長和為唐生虎服務不完全是一回事。隻要暫時不做服務唐生虎的副秘書長,眼前就不會落下他是唐生虎嫡係和親信的嫌疑。而提任副秘書長就可上一級台階,解決正縣級別,機會難得,豈容錯過?如果做上了市委副秘書長,又以協調服務重點項目娜美寧為擋箭牌,先不用去唐生虎身邊服務,那豈不是兩全其美?而且,隻是因為工作需要暫時不能服務唐生虎,這比再次直接拒絕做副秘書長,讓唐生虎從心理上還要好接受一些。當然,這麼處理也隻能躲得了一時,一旦娜美寧建成投產,問題就又冒出來了。不過,唐生虎就曾對他說過,很多事情隻能走一步看一步,沒有誰能把未來全都預測清楚。也許,到那個時候,唐生虎早就拍屁股走人了,這個讓人倍受煎熬的問題便會煙消雲散。

田曉堂委婉地說出了自己的考慮,甘泉水沉默半晌,很爽快地說:“你的想法還是可行的……我來跟唐書記說說看……我看任了副秘書長後,原來那個副局長的職務暫時還是不免為好。”

見甘泉水一口答應下來,田曉堂十分高興。他想,甘泉水洞若觀火,對他心底的那些算計和彎彎道道,隻怕都看得一清二楚。甘泉水想讓他兼任兩個不在同一層麵,相隔十分懸殊的職務,這種做法還相當少見。甘泉水要這麼做,顯然是有更長遠的打算,也是真心實意為他著想。

田曉堂臨走時,甘泉水交代道:“明天的簽約活動一定要隆重熱烈。我馬上去向唐書記彙報,爭取他能親自出席簽約儀式。”

田曉堂說:“我們一定按您的要求,認真作好準備。”

第二天上午10點鍾,娜美寧項目簽約儀式在宏瑞大酒店順利舉行,唐生虎、甘泉水、韓玄德等市領導都前來出席了,庹毅和李廷風也趕來參加了。

在簽約儀式進行過程中,田曉堂回想起在爭取娜美寧項目的過程中發生的一幕幕,一時百感交集,既感到欣慰,又頗覺辛酸。

簽約儀式結束後,唐生虎走近田曉堂,滿臉帶笑地說:“今天是我定的一個月期限的最後一天,你們能夠簽下娜美寧的合同,非常不容易。我知道,這陣子你們想了很多辦法,做了很多工作,這才促成今天簽下合同。娜美寧進入建設階段後,希望你一心一意搞好協調服務,讓它盡快建成投產!”

田曉堂很響亮地表態道:“請唐書記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他尋思著,唐生虎已在叮囑他一門心思把娜美寧協調服務好,莫非甘泉水昨晚已說服了唐生虎?

韓玄德也走過來,拍拍田曉堂的肩,笑著說:“小田,你幹得不錯啊!”

田曉堂謙虛道:“我不過是根據領導的意見,做了點具體事。”

他還想跟韓玄德說兩句,庹毅卻在一旁叫道:“韓市長,我想找您彙報工作。”

韓玄德嗬嗬笑道:“行啊,你這就跟我去辦公室吧。”

見韓玄德與庹毅有說有笑地走出去了,田曉堂暗想,庹毅與韓玄德曾在一個縣裏一起工作過,據說兩人關係非同一般,看來還真是如此。

這時,甘泉水在不遠處衝田曉堂招了招手,田曉堂急忙跑過去。甘泉水輕聲對他道:“我們到隔壁去,我跟你說兩句話。”

在旁邊房間裏,甘泉水告訴田曉堂,那件事情已對唐生虎談了,唐生虎開始不大同意,他反複強調娜美寧離不開田曉堂,姚開新隻認田曉堂,唐生虎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答應下來。

田曉堂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感激道:“謝謝您,甘書記!”

甘泉水目光炯炯地看著他,語重心長地說:“好好幹吧……你今後的路還長……我對你很有信心,也寄予厚望!”

田曉堂點了點頭,毫不含糊地回答:“我一定好好工作,絕不辜負您的信任!”他知道,就在這幾天裏,憑著他的不懈努力,他和甘泉水的關係已發生了深刻的變化。甘泉水雖然隻說了這麼寥寥數語,但分量不輕,意義很不尋常。

下午,田曉堂回到辦公室,便給華世達打電話。他先彙報了簽約活動的盛況,華世達自然是喜不自禁。接著又彙報了有望提任市委副秘書長的事情。他得趕在市委組織部向華世達通氣之前,先報告這件事,讓華世達知情,不然華世達就可能對他產生想法,認為他對自己不夠尊重。

華世達十分意外,說:“從個人感情上講,我舍不得你走;但為了你的前途,我又巴不得你早日擢升。這是大好事,可喜可賀!”

田曉堂說:“我還將兼任一段時間的副局長,負責協調服務娜美寧,暫時還不會離開局裏。”

華世達驚訝道:“怎麼會這樣安排呢?”

田曉堂說:“一兩句話沒法說清楚。等您回來,我當麵向您作詳細彙報。”

田曉堂放下電話,又想起失蹤的周雨瑩來。已經和周雨瑩失去聯係好些天,他的擔心和焦慮在與日俱增。他思索著,是不是去報警,求助於公安部門,可惦量來惦量去,仍然猶豫不決。他知道,一旦報警,這事就會弄得沸沸揚揚。最後,他決定晚上去見見劉向來,討討他的主意再說。

田曉堂拿出手機,分別給周雨瑩和王小磊各發了一條短信。他已不記得給兩人一共發了多少短信,也不知道發這些短信到底有沒有一點作用,但他還是滿心希望能盡快見到回音。

田曉堂剛發完短信,薑珊在門口一閃身,就鑽了進來。田曉堂忙招呼她坐,說:“你這次可立了大功啊!”

薑珊看他的眼神立即嬌媚起來,說:“你可是答應了,我想要什麼犒賞,你都會滿足我。”

田曉堂開玩笑道:“你想要我怎麼犒賞?上天摘顆星星給你?”

薑珊突然羞紅了臉,低聲道:“我不要天上的星星,我隻要你那顆心。”

田曉堂一下子愣住了,他沒想到薑珊竟又借機向他表白起了心跡。因周雨瑩失蹤,他的心情本來就煩亂不已,這會兒哪有耐心來勸說她!就有些生硬地說:“現在是上班時間,別談那些,好不好?”

薑珊沒想到他竟然這樣回答,臉色一下子就黯淡下來。

晚上見了劉向來,說了情況,劉向來分析道:“我覺得她的失蹤,多半與買碼有關。”

田曉堂說:“我也這麼懷疑過,可又覺得可能性不大。她並沒做碼莊,隻是買點碼,大概也就賠個幾萬塊錢,頂多把家裏那點積蓄全輸光,犯不著為這點錢一跑了之啊。”

劉向來說:“你怎麼知道她隻賠了幾萬?家裏的錢拿完了,她不會再想別的辦法?比如,找人家借錢,或者挪用公款。”

田曉堂頓時呆住了。他一直沒往挪用公款上想,他覺得周雨瑩還不至於糊塗到這種地步。聽了劉向來的話,他不禁又懷疑起來:莫非周雨瑩真是挪用了巨額公款,眼看事情即將敗露,才不得不畏罪潛逃?

劉向來接著說:“她是單位的出納,隻要管理上稍有漏洞,挪用公款就有機會。所以,我建議暫時不要報警。一報警,就沒有回旋餘地了。等幾天再看吧。再過幾天,她在外麵待不下去了,說不定就會與你聯係。”

田曉堂此時的心情格外沉重,有氣無力地說:“好吧,就聽你的,再等幾天吧。”

劉向來安慰道:“你也不要太傷心。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它去吧。”

接下來,劉向來告訴田曉堂一個小道消息:一位從雲赭發跡的房地產商最近犯了事,交代曾給唐生虎行過賄,省紀委正在秘密調查唐生虎。

田曉堂有些不相信,問:“此事當真?”

劉向來說:“我昨天晚上聽柳凡福書記酒後悄悄對我講的,他的消息來源於省紀委。他以前在市紀委工作多年,跟省紀委的主任處長們都很熟。”

田曉堂突然有點莫名的興奮。他很早就預測唐生虎要麼出事,要麼調走,可一直隻見傳聞,不見唐生虎有任何變化,讓他都不得不懷疑自己判斷有誤了。而現在劉向來透露的這個消息,卻充分說明,他的預測總體上還是沒有錯。他一直堅持不去服務唐生虎,確實頗有先見之明。

他又想,由此看來,唐生虎能同意他在提任副秘書長後,暫時不去市委為自己服務,除了姚開新強烈要求他協調服務娜美寧的因素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唐生虎這兩天聽到了些風聲,有點自顧不暇,一時也沒心思管他了。

劉向來笑道:“不過,這點事能不能扳動唐生虎,我看很難說。這就看唐生虎怎麼玩,手段高不高明了。”

田曉堂歎道:“是啊,隻怕又是有驚無險。”他的心情陡然灰暗下來。如果唐生虎躲過這一劫,仍然還是做雲赭市委書記嗎?那他豈不是依舊難逃去做唐生虎“近臣”的命運?

劉向來問:“唐書記想讓你過去做服務他的副秘書長,你拒絕後,他再也沒有糾纏你吧?”

田曉堂苦笑一下,細說了相關情況。

劉向來笑道:“你這樣做很高明,既撈到了副秘書長的職位,成了正縣級實職領導,又避免了跟著唐生虎一損俱損。”

田曉堂說:“這隻是暫時的。等娜美寧建成投產,我就再也沒有由頭拒絕他了。”

劉向來說:“你不必太擔心,到時候唐生虎也許就不在這個位子上了。”

田曉堂與劉向來正聊著,他的手機突然短促地響了一聲。查看手機畫屏,隻見王小磊終於回了短信。

王小磊在短信中感謝他的關心,請他不用掛念。田曉堂馬上發短信過去:“你在哪裏?我想和你見一麵。”

幾秒鍾後,王小磊回道:“我就在城區。”

田曉堂便直接給王小磊打電話,讓王小磊來茶樓麵談,王小磊在那頭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答應了。

劉向來離去後,田曉堂一個人坐在包廂裏等王小磊。他想:王小磊躲藏了那麼多天,一直不理睬他,今天大概是心理承受力超過了極限,這才忍不住跟他聯係。周雨瑩也失蹤好些天了,對他的千呼萬喚,始終毫無反應,是因為她一直未開手機?還是因為她的心理承受力特別強?要不,是她挪用公款的數額太大,覺得實在無臉麵對他?

王小磊戴著帽子和墨鏡,一邊走進茶樓大堂一邊四下張望。見田曉堂在包廂門口衝他招手,忙大步流星直奔過來。

坐下後,王小磊說:“我的事讓田叔叔操心了。這些天您給我發了幾十條短信,耐心勸導我,鼓勵我,我真不知該怎麼感謝您。”

一聽這話,田曉堂就覺得王小磊應該還是個懂事的孩子,本質並不壞。他想,王小磊去做小碼莊的初衷,隻怕是為了掙錢給父親治病吧。

一問,果然如此。而且正如田曉堂分析的那樣,王小磊是被上麵的大碼莊騙了,無錢支付碼民的特碼獎金,才不得不躲藏起來。

田曉堂說:“不管怎麼說,你做碼莊,這是一種違法行為。同時,你也是賭碼的受害者。我覺得,這事躲是躲不過去的,要想得到解脫,隻有去派出所自首。”

王小磊耷拉著腦袋,許久沒有吱聲。

田曉堂又道:“做了錯事,就要勇敢地承擔責任。你是男子漢,要拿出勇氣來。明天早上,我陪你去派出所好不好?”

王小磊仍然沉默著。過了半天,總算開口道:“好吧,我聽田叔叔的。”

3、韓市長為庹毅當說客

不久,田曉堂提任市委副秘書長的任職文件下來了。薑珊在第一時間向他表示祝賀,嚷著要他請客。

田曉堂哪有心情請客,就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他想:薑珊到底還是嫩了些,她居然不覺得他同時擔任兩個相差甚遠的職務有什麼不對勁。

包雲河也踱過來向他表示祝賀,說:“你不聲不響就成了市委核心機關的領導,可喜可賀!”

田曉堂一聽這口氣,就知道包雲河在抱怨他事前沒有通氣,忙解釋道:“這事來得太突然,我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

包雲河說:“你招商有功,提拔重用一下,倒也正常。可你任了市委副秘書長後,副局長的職務卻不免,仍在局裏上班,工作職責隻是督辦一個娜美寧項目,這樣安排真是相當少見。這豈不是太委屈你了?”

田曉堂一聽就明白,包雲河是懷疑其中另有隱情。他不想對包雲河說實話,就遮掩道:“也沒什麼委屈的。上麵無論怎麼安排,我都隻能服從。”

包雲河狐疑地瞥了他一眼,顯得有些失望。俄頃,又提醒道:“現在,你的前途和娜美寧綁得更緊了。娜美寧出一點閃失,你就會受到連累。特別是環保問題,一定不要忽視。”

田曉堂知道包雲河還是真心為他好,忙感激道:“我會在環保上認真把關的。”

包雲河離去後,樸天成突然來了電話,田曉堂心裏不由得一驚。這個樸胖子找他,可不會有什麼好事。

等鈴聲響過好幾遍,田曉堂才撳下接聽鍵。樸天成寒喧兩句後,對他的升職表示祝賀,並約他一起聚一聚。

田曉堂鬆了口氣。他沒想到樸天成消息這麼靈通,更沒想到樸天成這麼快就又來向他示好。

他已經很久沒見過樸天成了。他一直擔心,生怕樸天成會進一步報複。為了從王季發手中奪過主樓工程,樸天成請唐生虎和韓玄德先後打招呼,見沒有奏效,竟不惜縱火威逼華世達,還炮製舉報信給他施壓,可他倆不為所動,最終也沒讓樸天成得逞。田曉堂覺得樸天成已變了,變得越來越瘋狂,隻怕不會善罷幹休,還將采取行動對付華世達和他。可時至今日,並不見樸天成有報複之舉。田曉堂不免有些疑惑,不過很快又想明白了。樸天成畢竟不同於一般人,具有一定的頭腦和遠見,不會把事情做得太絕。

而樸天成是一直把他視作未來的靠山的。哪怕前些日子剛舉報過他,現在見他升了一步,馬上又擠出笑臉,一個勁地來跟他套近乎了。樸天成舉報他也好,親近他也好,其實都是為了一個“利”字。當然,樸天成對舉報是絕不會認賬的。

田曉堂很厭惡樸天成,對縱火案一直耿耿於懷,自然不願意跟樸天成見麵相聚,但他又覺得不能生硬地得罪他,就扯了個由頭,委婉地謝絕了樸天成的邀約。

這天上午,華世達告訴田曉堂:“韓市長打電話來,說中午請我們兩人吃飯。”

田曉堂頗覺意外,笑道:“韓市長主動請我們的客,這倒是稀奇啊。”他猜測,韓玄德隻怕是找他倆有什麼事吧?

華世達似乎並不高興,說:“韓市長是常務副市長,工作忙得很,他沒有要緊事絕對不會找我們,我們兩人都要作好應對的思想準備。”

田曉堂和華世達提前趕到約定的西郊一處農家飯莊,一進院子,卻發現李廷風也在這裏,正坐在房前的池塘邊,頗為悠閑地垂釣。

打過招呼,田曉堂問:“李縣長也有客人?”

李廷風笑道:“我是專程過來陪你們倆的。今天韓市長請你們的客,我和庹書記受邀來作陪。”

田曉堂心頭閃過一絲疑惑,他看了看華世達,隻見華世達也麵露驚訝之色。

華世達說:“驚動你和庹書記,真是不好意思。”

李廷風說:“您是我的老領導,千萬不要這麼講。”

田曉堂暗想:今天名義上是韓玄德請客,庹毅、李廷風作陪,埋單的隻怕是庹毅、李廷風。而且,這場飯局的策劃者多半是庹毅、李廷風,韓玄德隻是被他倆搬來做華世達和他的動員工作的。庹毅和李廷風精心安排這場飯局,請常務副市長出麵說情,究竟是為了什麼重要事情呢?

田曉堂想來想去,也沒想出個子醜寅卯來。

這時,李廷風突然叫道:“有魚兒咬鉤。”他輕輕拉起魚杆,水麵上銀光一閃,一條肥嘟嘟的鯽魚露了頭。

田曉堂忙拿起舀兜,跑過去將鯽魚舀起來。

李廷風邊解魚鉤邊樂嗬嗬道:“剛才我一個人在這裏釣了半天,一個魚花子都沒有見著。你倆一來,魚兒就上鉤了。看來,你倆真是我的貴人哪!”

田曉堂笑道:“不過是巧合罷了。你親自釣上來的這條魚,拿去叫這飯莊的大廚做成豆瓣鯽魚,等會兒我們大家都來嚐嚐,肯定又鮮又嫩。”

李廷風收拾了釣具,三個人到屋子裏坐下,邊喝茶邊說話。

李廷風問華世達:“華局長,‘潔淨工程’二期也該啟動了吧?”

田曉堂不禁一愣。暗想:莫非他們請客就是為了這事?

華世達說:“我看還是等一等吧。我的初步想法,等到明年第三期項目資金到達後,將第二期和第三期資金整合起來,集中使用,連片整治,效果可能更好一些。”

田曉堂清楚,之所以遲遲不動“潔淨工程”二期,除了華世達講的這個理由外,更重要的原因,是華世達不想讓二期項目又落入那個塗老板之手。

李廷風沒有再堅持,說道:“等到明年啟動也行。隻要不把這個項目從戊兆移走,我就沒有意見。”

田曉堂意識到,剛才的猜測隻怕不對,“潔淨工程”二期不可能是他們今天所求之事。如果他們的目的是為了“潔淨工程”二期,李廷風就不會在韓玄德、庹毅還未到場的情況下,隨口提起這個事情來。再說,“潔淨工程”二期雖然重要,但似乎還沒有必要請常務副市長來出麵說情。既然不是為這個事,那又是為了什麼事情呢?

他想來想去,覺得多半與娜美寧有關。可是娜美寧早已開始建設,而且進展速度很快,目前庫房整修改建正在進行,從佛山轉移過來的部分設備即將安裝。對娜美寧,庹毅和李廷風還會有什麼大事要請華世達和他給予支持呢?田曉堂實在想不出來。

不一會兒,韓玄德和庹毅一起來到了農家飯莊。韓玄德今天的態度相當熱情,庹毅則顯得分外客氣,特別是對華世達,簡直是殷勤有加。田曉堂便越發相信,這場飯局非同尋常。

酒桌上,韓玄德、庹毅與華世達談笑風生,李廷風倒沒怎麼說話。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韓、庹兩人與華世達關係有多麼親密,其實韓玄德對華世達一肚子意見,庹毅與華世達更是積怨頗深。兩人今天之所以擺出這種姿態來,隻是因為有求於華世達。在眾人麵前,李廷風好像與華世達不大熱乎,其實他倆的關係很不一般。

酒至半酣,韓玄德終於開口道:“世達,曉堂,你們把娜美寧招引到戊兆,可是幫了庹毅、廷風他們的大忙。娜美寧投產後,戊兆的財政收入在雲赭幾個縣市區中將會由倒數第二名一躍成為正數第二名。更為重要的是,庹毅、廷風他們一直想把戊兆升格為縣級市,最大的障礙就是財政收入達不到要求,而娜美寧落戶後,這個瓶頸就會突破,這樣戊兆撤縣建市就可以提上議事日程了。庹毅和廷風非常感謝你們,你們為戊兆人民做了件大好事。當然,世達過去在戊兆工作多年,對戊兆懷有深厚的感情,為戊兆百姓謀福祉,你也有一份責任……今天庹毅、廷風請我出麵,邀你們兩人在一起聚一聚,一方麵是他倆想表達一下謝意,另一方麵呢,他倆還有一事相求。娜美寧包括設備在內投資將有十多億,你們局裏的招商任務隻有5個億,能不能把娜美寧算作你們局和戊兆縣聯合招商的成果,將5個億以外的投資作為戊兆縣完成的招商任務?你們已經幫了戊兆的大忙,就請你們幫忙幫到底。”

庹毅滿臉堆笑,用一種乞求的口氣道:“華局長,田秘書長,市裏今年給戊兆安排的招商任務是10個億,全縣上下拚命努力,累死累活,也隻招來了幾個小項目,離完成任務還差一大截。實在沒有辦法,才不得不向你們求助。”

田曉堂深感吃驚。他沒想到庹毅會提出這個非分要求。他突然意識到,庹毅隻怕老早就在打這個如意算盤。記得他和華世達等人第一次去孟家渡考察時,在李廷風、淡漢同出麵接待的情況下,庹毅中午還專程趕過來作陪,當時他就懷疑庹毅這麼做一定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卻始終沒弄明白。現在,他終於恍然大悟了。

他也沒想到,韓玄德身為常務副市長,竟然親自出麵幫庹毅弄虛作假。可見,庹毅與韓玄德的關係確實相當鐵。

此時,韓玄德、庹毅和李廷風的目光都熱切地看著華世達,華世達卻似笑非笑地望著桌上狼藉一片的碗盞,並不說話。

田曉堂暗想,他們今天的主攻對象顯然是華世達,隻要華世達表態就行了。他其實不必被邀請來。而他們之所以也邀請他,主要考慮的恐怕是他的副秘書長身份,加之娜美寧又是他一手招引來的。他們擔心不跟他打聲招呼,萬一得罪了他,他會從中作梗。看來,他任了個徒有虛名的副秘書長,別人對待他的態度已大不一樣了。田曉堂明白,在這種場合,他隻能保持低調,絕不能隨便說話,隨便表態。現在,他和華世達的職務關係有點亂。從理論上講,他是市委副秘書長,可以代表市委指揮華世達這個局長,可同時他還是副局長,華世達這個局長又要名正言順地領導他。他已感覺到華世達對他的態度有些微妙的變化,便越發注意自己的言行,生怕一言不慎,讓華世達感到不快。

見華世達遲遲不表態,庹毅顯得有些緊張,又道:“今年你們幫我們完成了招商任務,來年如果你們完不成任務,而我們又招到了大項目,我們一定還這個人情!”

華世達還是不開腔。

庹毅把目光投向田曉堂,求救似的說:“田秘書長你說呢?”

田曉堂微微笑了笑,沒有做聲。此時對他來說,沉默是最恰當的回答。

田曉堂知道,華世達內心深處,一定在艱難地權衡,痛苦地掙紮。一開始華世達肯定是不樂意的。自己的勞動成果,憑什麼讓別人分享?再說,庹毅這個人,曾經和華世達水火不容,華世達怎麼會便宜他?可是,華世達又不得不考慮以下因素:一是韓玄德親自出麵說情,華世達盡管討厭這個人,卻還得給他一點麵子;二是華世達對戊兆確實很有感情,幫戊兆完成招商任務,也是為了戊兆的整體利益,並不僅僅是為了庹毅個人;三是今天李廷風也在場,華世達也要考慮支持李廷風的問題;四是超額完成的招商任務留著對局裏也沒有多大用處,不如幫一下戊兆,還落得個順水人情。這麼一想,華世達思想上難免就會鬆動。

見氣氛有些尷尬,韓玄德忙打圓場道:“這樣吧,世達你們回去再好好考慮一下,這個事情就拜托了!來,我們接著喝酒!”

華世達這時卻終於表態說:“不用回去再想了,韓市長的提議,我表示接受。”

韓玄德馬上眉開眼笑道:“好,好。”又轉頭問田曉堂:“曉堂的意見呢?”

田曉堂不假思索道:“我聽華局長的,沒有不同意見。”

韓玄德高聲招呼庹毅和李廷風道:“你們還不快拿酒來,敬世達和曉堂幾杯,感謝他們的鼎力支持!”

4、情斷緣盡

在失蹤13天後,周雨瑩終於回了短信,告訴田曉堂,她在省城一位女同學家裏。

田曉堂忙打她的手機,問她:“你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不聲不響地出走?”

周雨瑩在那頭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對不起你。”說著就失聲痛哭起來。

田曉堂好言勸慰了一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得跟我說實話,我才好幫你想解決辦法。”

周雨瑩抽泣著說:“我告訴你實情,你能原諒我嗎?”

田曉堂有點惱火,說:“你如果信任我,就告訴我實情;如果不信任我,也可以不說實話。”

周雨瑩猶豫了片刻,才吞吞吐吐道:“我買碼,偷偷挪用了單位的錢。”

懷疑得到證實,田曉堂越發惱怒,卻強忍著怒火問:“挪用了多少?”此時,他是多麼希望,她說出的數額並不算大,還在他的心理承受範圍之內。

周雨瑩在那邊又猶豫起來,遲遲不回答。

田曉堂隻得催問:“到底挪用了多少?”

周雨瑩這才開口,緩緩吐出一個數字。一聽到這個數字,田曉堂就明白,他的希望完全破滅了。周雨瑩挪用公款的數額,是32萬,這遠遠超過了他的估計。田曉堂心底的怒火在蓄積,在膨脹,但他的聲音聽起來竟越發平靜:“怎麼會有這麼多?我記得,幾個月前,你那個買碼賬本上隻記了兩萬三千多塊錢。”

周雨瑩歎了口氣,說:“那個賬本上的數字,要把小數點往後移一位,才是買碼真正花去的錢。”

田曉堂大驚,這才明白以前被她愚弄了。他又問:“在出走前,你不是已經遠離賭碼了嗎?”

周雨瑩說:“我確實好長時間沒買過碼了。可惜,後悔已經晚了,一切都晚了。十多天前,上麵來通知,一個月後將開展財務大檢查。我想到挪用公款將要露餡,一下子慌了神,無奈之下,隻好先跑到外麵躲起來。這些日子,我倍受煎熬,實在撐不下去了。我不敢開著手機,但每天深夜還是打開幾分鍾,看看短信。見你發來那麼多短信,寫了那麼多勸慰的話,我心裏真是悔出了血……”

田曉堂說:“你回來吧,躲是躲不脫的。你回來了,我們一起來想辦法,一起來麵對這個難題。”

周雨瑩帶著哭腔道:“好,我聽你的,我回來。你一定要救我!”

田曉堂放下電話,仍然覺得她一個人出走的行為有些蹊蹺。他不明白她這樣做的勇氣從何而來。再說,上麵來搞財務檢查是在一個月之後,她即使要出逃,也不用這麼急迫啊。

田曉堂突然發現,剛才心頭燃起的怒火已經漸漸熄滅,他隻剩下悲哀,替周雨瑩深深地感到悲哀。他想,他必須當機立斷,作出一個決定。他和周雨瑩早就有言在先,事已至此,離婚無可避免。

但在協商離婚的同時,他還是想盡力幫周雨瑩一把。畢竟夫妻一場,他不忍心看著她受太大的罪。

田曉堂找到劉向來,說已跟周雨瑩取得了聯係。他講了自己的打算,希望劉向來能借給他32萬塊錢。

劉向來說:“借錢沒有一點問題。你想幫她還上挪用的公款,我也不反對,但前提是必須和她離掉。這種嗜賭的女人,隻會拖你的後腿,你要想在仕途上有更大的發展,就必須擺脫她。否則,後患無窮!”

田曉堂說:“我這次已下了決心,要跟她離婚。可話又說回來,想離成婚隻怕也沒那麼容易,她肯定不會答應。還有田童,將來跟誰的問題,也讓我很頭疼。”

劉向來說:“我看出來了,你還是有些優柔寡斷。”頓了頓,又道:“有件事,我本來不想告訴你,怕傷了你的自尊心。現在看來,還是很有必要告訴你。我通過一些渠道打聽過,周雨瑩出走時,並非一個人,而是和一個男人結伴而行。”

田曉堂瞪大了眼睛,問:“她身邊還有一個男人?”他突然明白了,周雨瑩出走的勇氣,隻怕是這個男人給她的。她這麼急著出走,隻怕也與這個男人有關。

劉向來說:“這個男人姓尹,在一家郵政公司上班,平時也喜歡買碼,他倆剛開始算是碼友,經常在一起交流買碼心得,漸漸就熟悉了。後來,這個姓尹的賭碼輸掉了老婆做生意掙的十幾萬存款,周雨瑩輸掉了挪用的幾十萬公款,兩人同病相憐,就發展成了難友,走得更近了,經常湊在一起相互安慰。到了後來,姓尹的見無法向老婆交待,而周雨瑩又無法應對財務檢查,兩人都被逼上梁山,便相約倉惶出走。”

田曉堂聽了,半天無語。周雨瑩一次又一次地欺騙他,耍弄他,他感覺心在滴血。

劉向來歎口氣道:“女人如衣服,這件壞了,再換一件就是了。如果壞了還舍不得換,那可就是你的不是了。”

第二天下午,周雨瑩回來了。田曉堂看見她,差點沒認出來。她變得又黑又瘦,一臉疲態,似乎一陣風就能刮倒。看來,在外麵這段日子,那個姓尹的男人並沒有給她多少嗬護,她吃了不少苦頭。

田曉堂和周雨瑩坐下來,進行了一番長談。

田曉堂說:“你去自首吧。那挪用的32萬塊錢,我來想辦法替你湊齊。你主動還清這筆錢,可以爭取寬大處理。”

周雨瑩號啕大哭。

田曉堂又說:“我們離婚吧。我們已失去了共同生活的基礎,夫妻緣分已經到頭了。你不要怪我無情。我多次提醒你,警告你,你卻置若罔聞,越滑越遠。”

周雨瑩淚如雨下,乞求道:“我真的已有好幾個月沒買碼了,我早就想戒掉賭癮,好好過日子。前一段時間,我天天都按時下班回家,做家務,照料田童,你又不是不清楚。這32萬,還是以前輸掉的……我再也不會沾賭了,我可以對天發誓。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田曉堂搖搖頭,堅定地說:“沒有機會了。我很難再相信你。”

周雨瑩又痛哭起來。田曉堂看她那楚楚可憐的樣子,心裏有些不忍。可他又知道,此時絕不能心軟,絕不能在離婚的問題上再作出妥協。

不過,他還是在處理的方式上作了些讓步。他原本打算讓周雨瑩寫下同意離婚的保證書後,再把找劉向來借的32萬塊錢交給她,讓她去單位自首,現在他又覺得這麼做太沒有人情味了,於是他決定改變一下方式,隻要她能口頭承諾離婚就行了。

田曉堂說:“隻要你同意離婚,也同意自首,我就幫你還上那32萬,你明天上午就去找方主任。”方主任是她單位的一把手。

周雨瑩不再哭了,她看著他,目光有些陌生。

良久,她終於說:“好吧,我同意。”

晚上,田曉堂睡在書房裏,翻來覆去,無法入眠。跟周雨瑩做了十多年夫妻,雖然不乏磕磕碰碰,但更多的是甜蜜的時光。如今兩人走到了情斷緣盡的地步,他有一種說不出的傷感和無奈。

第二天上午,田曉堂趕往孟家渡,去查看娜美寧建設進展情況。

到達糧食倉庫大門口,姚開新、淡漢同、薑珊和裴自主迎了出來。淡漢同作為戊兆縣服務娜美寧項目建設指揮部的常務副指揮長,幾乎每天上午都來這裏協調解決具體問題。薑珊、裴自主受田曉堂的安排,這幾天則長住戊兆,現場督戰。

看了一圈,見庫房整修改建已基本結束,部分設備已開始安裝,田曉堂頗為滿意。

姚開新拍著胸脯說:“曉堂兄弟你放心,按期投產一點問題也沒有。”

淡漢同說:“姚總抓得很緊,在本月20號前,佛山那邊的設備將全部轉移過來。那條兩公裏長的連接線,我們縣裏將加快施工進度,爭取下個月全部硬化到位。”

田曉堂笑道:“這樣很好,各項工作都要盡量爭取往前趕。”

正聊著,姚開新接了個電話,說了聲“去那邊處理個事情就來”,便匆匆走了。

見姚開新已走遠,田曉堂問淡漢同:“你在這裏做協調服務,還算順利吧?”

淡漢同笑了笑,壓低聲音說:“這個姚開新,確實不太好打交道,動不動就找麻煩,提要求。不過我還是以最大的耐心,認真地對待他提出的要求,讓他沒法在雞蛋裏挑骨頭。”

田曉堂說:“你的難處,我想見得到。”頓了頓,又問:“姚開新晚上是住在這裏,還是住在縣城?”

淡漢同說:“他晚上住縣城,在盛豪大酒店包了一套房。其實,他白天找麻煩我倒還不怕,就怕他晚上找麻煩。”

田曉堂不解地問:“他晚上找你什麼麻煩?”

淡漢同轉頭看看身後離得較遠的薑珊和裴自主,低聲道:“他幾乎每晚都要我們為他找小姐,我這個常務副縣長,都快成老鴇了。他還挺挑剔,年齡大點的不要,不夠漂亮的不要,戊兆縣城裏的暗娼,幾乎都被他挑過一遍。”

田曉堂暗想,裴自主曾幹過的活兒,現在又被淡漢同接過去了。他笑道:“據說姚開新有個奮鬥目標,玩女人要突破一千大關。我看在你們的幫助下,他這個宏偉目標有望提前實現。”

淡漢同哈哈大笑,說:“沒想到引來一個娜美寧,竟還會養活一批小姐。”

田曉堂也嗬嗬直笑,說:“要想讓他不再找小姐,辦法倒有一個,就是替他物色一個足夠漂亮、足夠潑辣、足夠厲害,既能讓他動心,又能管住他的女人。俗話說,一物降一物。身邊有了這麼個女人,姚開新也許就會服服帖帖,不再四處打野食。這樣你們就一勞永逸,不必再為找小姐發愁了。”

淡漢同笑著點頭道:“嗯,你這個主意不錯,我來試試看。”

田曉堂又問:“姚開新這裏,還差不差小車司機?”

淡漢同說:“還缺一位司機,我們正在幫他找。”

田曉堂說:“不用找了,我來推薦一個人……”

接下來,薑珊瞅了個機會,和田曉堂單獨說了幾句話。

薑珊告訴他:“姚總這幾天又纏上了我,每天都給我發騷擾短信,昨天晚上還鑽進我的房間,坐到半夜,賴著不肯走……我真是受夠了,你讓我回去吧。”說著,她的眼圈紅了。

田曉堂十分惱火,可這事又不好對姚開新發作。想想薑珊所受的委屈,他心裏很不是滋味。考慮到在孟家渡這邊協調服務的工作量已不大,留下裴自主就足夠了,他便爽快地表態道:“好吧,你先回去,讓自主留在這裏。”

薑珊感激道:“謝謝你了!”看他的眼神就多了些別樣的內容。

田曉堂不敢觸碰她的目光,急忙轉頭去看別處。

5、周雨瑩一錯再錯

從戊兆一回到雲赭,田曉堂立即打了周雨瑩的手機,他急於了解她向單位領導自首的情況。不想竟然打不通,她又關了機。

田曉堂不由得困惑起來。他尋思著,難道周雨瑩已被公安部門帶走,手機也被扣下了?應該不會呀。按他的預計,周雨瑩挪用公款的行為尚未暴露,她能夠主動去單位自首,並且如數歸還挪用的全部資金,她單位的一把手方主任應該會大事化小,從輕發落,進行內部處理,給她個行政處分,然後調離財務科室,絕不可能向公安部門報案,將她弄得身敗名裂。他跟方主任曾見過幾次麵,知道方主任一向寬厚大度,能饒人時便會饒人。再說,這種事如果高調處理,對單位不利,對方主任也不利,他畢竟負有失察的責任。而且,不看僧麵看佛麵,對站在周雨瑩背後的他這個市委副秘書長,方主任也不會不給一點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