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無難事,辦法總比困難多(1 / 3)

1、姚總回心轉意

眼看日子過了一天又一天,姚開新卻始終不見有什麼動靜,田曉堂暗暗也有點著急了,華世達更是坐臥不安。這天上午,華世達叫田曉堂和薑珊過去,催促田曉堂抓緊與姚開新取得聯係,千萬不要幻想姚開新會主動回頭。華世達說:“老太太已經出了院,姚開新隻怕正在著手處理娜美寧的問題,我們絕不能再守株待兔了!”

田曉堂看出華世達對他很不滿,卻還是堅持道:“再等幾天吧。我們從省城回來後,姚開新一直沒給我打過電話。他越是不打電話,我越是覺得有戲。如果他三天兩頭打電話來表示感謝,那希望反而渺茫了!”

華世達卻氣咻咻道:“前些天你堅持等一等,我沒有強求你。可現在都火燒眉毛了,你還要一味地傻等,我就不能遷就你了。盡管你立了軍令狀,保證在一個月內簽下娜美寧的合同,可我並不知道你的底氣從何而來,還是不敢掉以輕心。現在,我以局長的身份,安排你迅速去找姚開新做爭取工作。這是命令,請你無條件服從!”

田曉堂頓時瞪大了眼睛。華世達居然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居然強令他聽從安排,這種事還是第一次發生,他感到十分意外和震驚。麵對一臉怒容的華世達,田曉堂不得不作出些讓步,可他仍然不想完全妥協,就說:“我看這樣吧,還等明日一天,如果到了明天晚上仍沒有消息,我再去找姚開新。”

華世達無奈地搖著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說:“沒想到你也會這麼倔,我實在沒想到。”

田曉堂這時還真是強上了,任憑華世達怎麼說,再也不肯鬆口。

薑珊見勢不妙,忙在一旁勸道:“華局長,就按田局長說的,再等一天吧。我想也不至於因為遲這一天,就誤了大事。”

華世達沒理薑珊,衝著田曉堂叫道:“你貽誤了時機,奪不回娜美寧,我決不會輕饒你!”

聽這意思,大概是無奈地默許了。可華世達的話,實在太嚴厲,太生硬了,田曉堂越發驚詫。一直以來,他跟華世達相處還算融洽,配合還算默契,兩人從未紅過臉,華世達也從未這般斥責過他。

從華世達那兒出來時,田曉堂的心情好不鬱悶。

田曉堂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薑珊緊跟著也進來了。

薑珊坐下後說:“你倔起來,真像一頭驢!不怪華局長埋怨你,我也想不通,你幹嗎不主動去找姚總?”

田曉堂苦笑了一下,解釋道:“我要求再等一等,是因為我覺得等姚開新主動回來,比我們上門去懇求他回來,對我們更加有利,將來進一步談判時,我們就有更大的發言權。再說,這也是個麵子問題。他能主動回到雲赭,我們臉麵上畢竟光彩一些。”

薑珊說:“我聽明白了……你是想欲擒故縱,可你就那麼有把握,斷定姚總必然會回頭?”

田曉堂笑道:“我不是神仙,沒有先知先覺,當然不敢百分之百確定,但我還是相信自己的基本判斷。姚開新這人,還是曉得知恩圖報的。辛懷秋院長為他母親做了手術,救了老太太一命,他送給辛院長一張金額不菲的銀行卡,表達了謝意。我們幾個也幫了他的大忙,可他至今卻毫無表示。我想,並不是他忘記了,而是他已在考慮給我們一個豐厚的回報,這就是讓娜美寧重回雲赭。加之海石那邊在他母親病危後的表現實在太差勁,讓姚開新對海石的好感一落千丈,這更會促使他放棄海石,投向雲赭。”

薑珊說:“既然你這麼想,為什麼不跟華局長講清楚?要是講清楚了,他哪會發脾氣。”

田曉堂說:“他今天那麼急躁,哪聽得進我的解釋?”

薑珊說:“你的分析乍一聽也有道理,可我總覺得,姚總是個隻講利益,不大講人情的人,他不一定會按常理出牌。”

田曉堂說:“也許,你是對的……他到底會不會主動回來,我們還是拭目以待吧。”

薑珊離開不久,周傳芬突然找上門來。

周傳芬是市郊(現經濟開發區)的農民,因男人老王身患嚴重腎病,原本貧困的家庭便雪上加霜。近幾年來,田曉堂想方設法,幫她解決家庭困難,無奈老王治病花錢是個無底洞,怎麼也填不滿。好在她兒子王小磊後來在汽車修理廠找了份工作,據說工資還比較高,她的壓力才減輕了些。今天周傳芬大老遠地跑到局裏來找他,會有什麼事呢?

田曉堂正暗自疑惑,就聽見周傳芬慌慌張張地說:“田局長,我兒子不見了,打他電話已關了機,我找到那家汽修廠,人家說他早就不在那兒幹了。”

田曉堂不由得一愣,頓時有了某種預感。他問:“上次在工地上見到你,你不是說小磊在那家汽修廠做工,待遇特別好嗎?他怎麼舍得辭職呢?”

周傳芬說:“我也納悶啊,真不知他是怎麼搞的。”

田曉堂又問:“給老王治病,小磊先後拿出了多少錢?”

周傳芬說:“他先後拿出了5萬多。”

田曉堂在心底進一步確信了自己的猜測。其實上次在工地上見到周傳芬,聽她說王小磊拿了近2萬塊錢給老王治病,他就有些懷疑了,隻是還不敢肯定。而眼下各種跡象表明,他的懷疑十有八九是真的。王小磊僅靠在汽修廠上班,拿不出那麼多錢來。能拿出那麼多錢,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王小磊陷進了賭碼中,並且做了小碼莊。隻有做小碼莊,才可能牟取暴利,不過風險也非常大。王小磊突然失蹤,要麼是被公安部門逮住了,要麼是王小磊私吞了碼民的買碼錢,攜款潛逃了,要麼是上麵的大碼莊開溜了,王小磊無法從大碼莊那兒拿到特碼獎金為碼民兌現,才不得不躲藏起來。這三種情況,無論是哪一種,都相當糟糕。

田曉堂心想,這些分析暫時還不能對周傳芬說。她要是知道了,隻怕會急瘋的。田曉堂便寬慰道:“你不要急,王小磊已經是個大小夥子了,他不會有事的。多半是手機沒電了,等他充了電,就能聯係上了。”

周傳芬說:“已經有好幾天找不到他了。我看不像是手機沒電,倒像是他故意關了機。可他無緣無故關機幹什麼?”

田曉堂進一步勸道:“你不要亂猜疑,他不會有事的。這樣吧,我把我的手機號碼告訴你,如果過兩天他還不回來,你就給我打電話。”

周傳芬歎了口氣,無奈地說:“好吧,又要讓田局長費心了。”

周傳芬走後,田曉堂馬上找到市公安局政治處的一位熟人,托他打聽情況。半小時後,那位熟人回話說,在被公安部門抓過的大小碼莊中,並沒有叫王小磊的人。

田曉堂聽後心情更加沉重。他知道,被公安部門抓進去,還是三種情況中相對較好的一種。現在看來,王小磊隻可能是潛逃或躲藏起來了。而這兩種情況,無疑更加糟糕。

第二天,田曉堂一整天都是在焦灼中度過的。他一直在等姚開新的電話。可直到下午5點鍾,期待中的電話仍然沒有打來。

田曉堂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想,如果今天姚開新沒有主動與他聯係,華世達隻怕會更加嚴厲地批評他,怪他又白白耽誤了一天。他倒不是受不起批評。他知道華世達批評他隻是為了工作,並無任何惡意。他擔心的是,如果事實不能證明他還等一天的請求確有其道理,華世達隻怕更會認為他居功自傲,目無領導,翹尾巴。如果華世達對他有了這種看法,那就十分不妙了。

田曉堂想不明白,姚開新的電話為何遲遲不打來。其實,昨天上午姚華已悄悄給他通風報信,說姚開新一大早就去跟海石的有關領導交涉,想解除那個意向性協議。據此,田曉堂判斷,姚開新在昨天下午或是今天,就應該跟他聯係。哪想等到現在,仍然沒有任何音信。他不得不懷疑,情況隻怕有變吧?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田曉堂呆坐在辦公室裏,心情越來越灰暗。

5點20分,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熱烈地響了起來,田曉堂不由得悚然一驚。他任憑鈴聲響過一遍又一遍,遲遲不敢接電話。他怕拿起手機,會感到失望。

等他終於鼓足勇氣,伸手抓過手機,一看畫屏上閃爍著姚開新三個字時,人都幾乎暈了過去。

撳下接聽鍵,姚開新的大嗓門便在耳邊炸響了:“曉堂兄弟,你好啊!”

田曉堂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笑道:“姚總好!老太太現在恢複得還不錯吧?”

姚開新說:“托你的福,她恢複得很快,已經能下床走動了。”

田曉堂說:“是嗎!那真是太好了。過幾天我們到勝婁來看看她。”

姚開新說:“不用不用,曉堂兄弟你太客氣了。我打電話來,是想跟你說件事。我準備明天上午到雲赭來,跟你們繼續商談娜美寧的事情。不瞞你說,娜美寧是不是轉移到雲赭,我曾經有過動搖,但現在我已拿定了主意。我覺得,還是雲赭的投資環境更讓人放心哪。”

田曉堂大喜道:“很高興你能選定雲赭,我們明天在宏瑞恭候你的到來!”

結束通話,田曉堂不禁百感交集。現在,終於不怕華世達誤會他了,而對華世達立下的軍令狀能否兌現,也不用太擔心了。

田曉堂馬上去了薑珊那邊。薑珊和王賢榮還是合用大辦公室,這時王賢榮也在屋子裏。見田曉堂找薑珊有事要談,王賢榮便拿起桌上的手機,準備出去回避一下。

田曉堂笑道:“我們說說工作上的事,又不是什麼機密,你沒必要走開嘛!”

王賢榮笑了笑,說:“我出去辦點事。我走了,你們談工作還是方便一些。”說著就揮揮手,消失在門口。

田曉堂告訴薑珊,姚開新剛才已打來電話,說準備明天上午過來,續談娜美寧項目。

薑珊立時滿臉喜氣,歡呼雀躍道:“姚總回心轉意啦?太好了!太好了!”頓了頓,又道:“看來,你真是料事如神啊。我不得不承認,我的眼光確實不如你,我不相信姚總會主動回頭,可他偏偏就超出了我的想象!”

田曉堂說:“你對姚開新恐怕是有些偏見。你說他隻講利益不講人情,我看也不盡然。”

薑珊說:“姚總這人性格挺複雜的,還真有點捉摸不透。”

田曉堂說:“你打個電話叫一叫自主,我們一起去見華局長。”

華世達得知消息,立馬喜上眉梢,說:“望眼欲穿哪,總算盼來了姚總的電話。”接著,竟向田曉堂道起歉來:“昨天我一性急,說了些過頭話,請你不要介意!”

田曉堂沒想到華世達這麼坦誠地承認自己做得不對,忙笑道:“沒事,沒事。您也是為了工作,我能夠理解。”

華世達說:“不過你也有不對的地方,你沒把你的用意說清楚嘛。上午,薑珊把你的一些想法全都告訴我了。要是昨天你對我說清楚了,我哪會怪你。”

田曉堂笑笑,承認錯誤道:“是我考慮不周。”心裏卻想,昨天我倒是想說清楚,可你那麼急躁,火氣那麼大,根本沒給我說清楚的機會呀。又想薑珊今天上午主動去跟華世達說這事,顯然是出於好心,想消除華世達對他的不滿和誤會。薑珊這麼不聲不響地幫他,他心底不由得漾起一絲暖意,便感激地向薑珊投去一瞥。薑珊報以粲然一笑,馬上又慌慌地把目光移開了。

裴自主說:“我有個建議,在姚總過來之前,我們抓緊把他原來與海石談判的情況摸清楚,做到心中有數,才好與他周旋。”

華世達說:“自主的建議很好,我們應該做到知己知彼。”

田曉堂說:“建議是你提出來的,這個任務就交給你。”

裴自主答應道:“行啊,我去打聽一下。”

田曉堂笑望著華世達,問道:“姚開新明天過來,要不要向唐書記和韓市長報告一聲?”

華世達笑了笑,說:“唐書記明天在省裏參加人代會,韓市長沒去開會,不過這事已不用向他彙報了。”

田曉堂不解道:“不向他彙報,那向誰彙報?”

華世達賣過關子,這才抖出包袱:“你們大概還不知道,省委今天下午剛剛宣布了對雲赭市委、市政府領導的調整方案,雲赭市委對市領導的分工也作了一些微調。原來的市長調走了,常務副市長毛市長接任市委副書記、代市長。甘泉水部長升任市委副書記,在分管組織人事的同時,還分管工業經濟和招商引資。韓玄德副市長則提任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這也就是說,今後分管招商引資工作的主要領導,已經由韓市長變成了甘書記。”

田曉堂哦了一聲,不假思索地問:“那唐書記呢?”

華世達說:“唐書記還是市委書記,這回沒有變動。”

華世達說完,表情顯得有點複雜。田曉堂也感覺心裏有點亂。大凡上級領導調整,都會引起下麵幹部的心理波動。待自己不錯的領導就地升職了,或是不待見自己的領導調走了,就會暗自興奮。而待自己不錯的領導調走了,或是不待見自己的領導就地升職了,卻會倍感失落。

田曉堂的心情失落大於興奮。這次調整了這麼多市領導,唐生虎卻沒有調走,田曉堂感到很意外。他不願去做服務唐生虎的副秘書長,是認定唐生虎要麼出事,要麼調走,總之在市委書記的位子上不會坐太久。可眼前的事實卻說明,他的判斷不夠準確,這讓他頗為沮喪。他稍稍感到興奮的是,甘泉水升了職。他對甘泉水的印象不錯,覺得這人還算公道正派。今後甘泉水分管招商引資,他就有更多機會跟甘泉水接觸,展現自己的才幹,讓甘泉水充分了解自己,而甘泉水又分管組織人事,想提拔重用他,替他說話也很有分量。

田曉堂又暗暗揣摩華世達的心態。如果說華世達感到興奮,那隻怕也是因為甘泉水的升遷。甘泉水原本就和華世達關係不錯,現在高升一步,今後關照華世達的機會將更多,力度將更大。如果說華世達感到失落,那隻會是因為唐生虎沒有挪窩和韓玄德得到了提拔。唐生虎一直不喜歡華世達,華世達又多次得罪過唐生虎,唐生虎不調走,對華世達自然不是好事。韓玄德呢,華世達也得罪過他,隻想對他敬而遠之。韓玄德得到提拔,對華世達來說當然也不是什麼好消息。

田曉堂從思緒中回過神來,聽見華世達吩咐道:“姚開新能夠重回雲赭,十分難得。這一次,我們一定要抓住機會,盯牢他,把合同簽下來,絕不能讓娜美寧再溜掉了。我看這樣吧,今天晚上,我與曉堂去找甘書記彙報,薑珊帶自主去宏瑞把明天的房間、會談室預訂好。自主你還要想想辦法,把海石那邊跟姚開新談判的情況摸一下。明天早上,我們四個人再碰一碰頭。”

田曉堂說:“您安排得很周到。”

薑珊站了起來,說:“我這就和裴主任去宏瑞大酒店。”

華世達笑了起來,說:“也不用那麼急,你們吃過晚飯再去吧。”

出了華世達的辦公室,田曉堂對裴自主說:“你抓緊找海石那邊的朋友,了解姚開新跟海石談判的情況。現在你就去聯係,爭取在7點半之前給我結果。”

裴自主笑道:“你比華局長催得還急呀。”

田曉堂說:“不急不行啊。”他想的是,去見甘泉水時,最好清楚姚開新以前跟海石談下的條件,以免甘泉水問起,一時卻答不上來。

2、節外生枝

天一擦黑,華世達直接給甘泉水打過電話後,帶著田曉堂去了市委。

進了甘泉水的辦公室,甘泉水滿臉是笑,招呼他倆落座。

華世達坐下後,指著田曉堂對甘泉水介紹說:“這位是曉堂。您在局裏倒是見過他幾次,不過好像沒有單獨跟他接觸過,對他的印象隻怕還不深。”

甘泉水側過臉來,衝田曉堂暗暗眨了眨眼,回頭對華世達笑道:“我對小田有些了解……小田不錯嘛!”

田曉堂琢磨著甘泉水眨眼的動作。看來,盡管甘泉水和華世達關係不錯,華世達也在甘泉水麵前推薦過自己,但甘泉水一直並沒有把唐生虎想調他過去做副秘書長,他曾兩次為這事被甘泉水召見的內情告訴華世達。甘泉水到底是做組織工作的,原則性很強,口風相當緊,不該說的話,絕不會往外吐露半個字。

華世達很放鬆地坐在沙發上,一點也看不到在上級領導麵前的那種唯諾和拘謹。他笑道:“真不好意思啊甘書記,為了聽我們彙報,害得您把安排好的會都推遲了。”

甘泉水說:“聽你們彙報更重要啊……市委這次調整分工,讓我這個副書記抓招商引資……可見市委對招商引資工作的高度重視……你們那個娜美寧是目前最大的在談項目啊……這個項目對我來說,就是天大的事……你剛才在電話中說,娜美寧的老板明天過來?”

華世達便一五一十地彙起報來,甘泉水不時插話提問,華世達都作了回答。通過兩人的交談,田曉堂發現甘泉水對娜美寧的情況相當熟悉,顯然華世達此前早已跟他談起過。讓田曉堂感到更加意外的是,甘泉水居然知道誠飛如何移花接木成娜美寧的全部內幕。這些內幕,華世達一直對唐生虎、韓玄德瞞得緊緊的,卻輕易就告訴了甘泉水。可見,華世達與甘泉水早已不是普通的上下級,甚至已超出了一般的私交,華世達對甘泉水的信任程度非同一般。田曉堂相信,物以類聚,既然華世達與甘泉水那麼投緣,甘泉水的人品就不用懷疑。

聽完華世達的彙報,甘泉水不由得感歎道:“娜美寧的老板能夠回來,多虧小田救了他母親一命……小田功不可沒啊!”

田曉堂忙說:“哪裏哪裏,我隻是做了點小事,算不了什麼。”

甘泉水感慨道:“現在競爭激烈呀,想招一個商特別不容易……如果光靠政策投入,我們哪拚得過別人……不過我們可以抓住一條,對客商舍得感情投入……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嘛……感情也是一種軟實力呢……姚老板這次吃回頭草,就充分說明,感情投入的威力不可小覷!”

華世達笑道:“您這話很有道理。靠政策投入來招商,隻能留住老板的腳步,而靠感情投入來招商,就能留住老板的心。老板的心留住了,投資落戶才有保證!”

聽甘泉水和華世達說著話,田曉堂暗暗著急。他讓裴自主盡快把姚開新與海石談判的情況摸清楚,可眼看甘泉水就將談到正題上來,裴自主卻遲遲不見動靜。

這時,甘泉水轉頭問田曉堂:“你覺得姚總明天過來,還會接受上次談好的條件嗎?”

田曉堂略作思忖,答道:“我看比較難,他多半還要討價還價,哪怕我們救了他母親呢!姚總這人,彎彎腸子不少。不過,這次是他主動找上門來的,並不是我們去央求他過來的,他在心理上並不占優勢,想提太苛刻的條件,隻怕也不好開口啊。”

甘泉水微微點頭,陷入了沉思。

就在此時,田曉堂的手機響了起來,是裴自主打來的。

裴自主告訴他:“費了些周折,總算搞到了。姚開新跟海石那邊談的條件,地價是每畝5.5萬元,不過提供的是山地,不是耕地,稅收則實行‘三免五減半’。”

田曉堂說:“好的,我知道了。”

收起手機,田曉堂湊到華世達耳邊,將裴自主來的電話告訴了華世達。華世達輕輕點了點頭。田曉堂知道,此事必須先報告華世達,絕不能在華世達不知情的情況下,就直接捅給甘泉水。那樣做了,便有僭越之嫌,華世達難免會不高興。

甘泉水想了想,問:“我們當時跟他談的什麼條件?”

華世達回答:“主要條件是,地價每畝7.5萬元,稅收‘二免四減半’。”

甘泉水又問:“海石跟他談的呢?”

華世達很從容地作答:“地價每畝5.5萬元,不過提供的是山地,不是耕地,稅收‘三免五減半’。”

田曉堂暗想,真懸啊,裴自主的電話如果還遲來一分鍾,這個問題就沒法答上來了。

甘泉水笑了笑,說:“海石的條件比我們更優惠嘛,難怪姚總前些天要改弦更張……不過,分析這些情況,我有一種感覺,姚總對跟我們談的條件不滿意,對跟海石談的條件仍然不夠滿意。”

華世達笑了起來:“都不滿意?總不能白送土地給他吧?”

甘泉水說:“你聽我把話說完……據我了解,姚總的錢並不多,他買下整個娜美寧的股份,占用了大量資金,手頭所剩隻怕也不寬裕……所以我分析,他往內地轉移,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就會盡量減少在土地、廠房上的資金投入,以緩解當前的資金壓力……而他跟我們以及跟海石談的條件,無論怎麼優惠,都還要拿出大筆資金來。”

田曉堂不禁一怔。他看了看華世達,隻見華世達也是一副吃驚的樣子。田曉堂暗想,甘泉水到底是大領導,那眼光就是不一樣,一下子便抓住了問題的實質和核心。可是,要減少姚開新的資金投入,豈不是隻有降低地價?地價如果再降,那損失不就更大了嗎?

田曉堂正一肚子疑問,甘泉水卻不往下深說了,隻是道:“我的分析也不一定對,你們不妨再琢磨琢磨……究竟怎麼辦,還是等姚總過來後,先看看他怎麼說,再見機行事。”

兩人起身告辭,甘泉水突然又叫住他倆說:“還有個事情,我得強調一下……這是個化工項目,環保一定要嚴把關口……環保問題不容談判,必須確保達標排放。”

華世達說:“在這個問題上,我們不會含糊。”

從甘泉水辦公室出來,田曉堂還在想,甘泉水剛才一番分析,究竟想表達什麼意思,他們又該怎麼做呢?

又想甘泉水一貫說話慢慢吞吞、不徐不疾,中間喜歡作些停頓,可今天他停頓的頻率,比過去做組織部長時,似乎已低了許多。

第二天上午,姚開新在10點多鍾就趕到了宏瑞大酒店。和上次來雲赭時相比,姚開新的態度轉變了不少。他一看見華世達,老遠就伸出了手,老朋友似的握手寒暄。對田曉堂仍然親熱地以“曉堂兄弟”相稱。和薑珊握手時,則故作一臉苦相說:“薑局長,你可把我害慘了!”

薑珊不解地問:“我怎麼害慘你了?”

姚開新笑道:“我媽天天都在念叨你呢,說你在醫院照顧她是多麼細心、周到。然後她就罵我不成器,連老婆都跑掉了,害得她生病住院,還要麻煩別人來照料。”

薑珊聽了這話,大概是產生了別的聯想,兩頰不由得微微一紅。

進了房間,大家在一起聊了一陣,姚開新突然說:“有件小事,我想讓曉堂兄弟陪我出去辦一下。”

田曉堂不免有些意外。華世達爽快地說:“行啊,就讓曉堂陪你去吧。”

上了姚開新的奔馳車,駛出宏瑞大酒店,姚開新說:“找家茶樓坐坐吧,我想單獨跟你作些溝通。”

田曉堂說:“行啊,就去前麵那家茶樓吧。”他想,姚開新要單獨與他溝通,顯然是出於對他的格外信任。既然有單獨溝通的必要,隻怕娜美寧還有些麻煩。他不禁擔憂起來。

在茶樓坐定,姚開新邊喝著茶邊說:“曉堂兄弟,我沒把你當外人,咱們就打開窗戶說亮話。娜美寧與你們雲赭的談判,中間出現過一些波折。當然,這不怪你們,原因在我。不過,我也有難言之隱。我沒想到,買下整個娜美寧後,流動資金會變得那麼緊張。此前跟你們談,你們作出的讓步其實也不小,可我的現有資金根本對付不了土地和廠房。後來跟海石又談,他們的條件更優惠一些。可回去仔細一算賬,資金還是不夠用啊。”

田曉堂暗暗驚訝,姚開新的說法跟甘泉水的分析竟如出一轍。不過姚開新今天說的話,與昨天在電話中講的卻有些出入。聽那口氣,要與雲赭合作,困難還是很大。姚開新為什麼把他單獨叫出來大倒苦水,難道隻是想虛晃一槍嗎?為了償還救老太太的感情債,他先做出一種姿態,高調表示願意重新與雲赭合作,實際上還是缺乏合作的誠意,因為他接著就擺出種種困難,逼著你知難而退,主動放棄,最後合作不成,你不但沒法怪罪他,甚至還會對他感激涕零。如果真是這樣,那豈不是又空歡喜一場?如果真是這樣,那姚開新也實在太陰毒了。

正暗自鬱悶,又聽見姚開新說:“我的困難確實不小,這絕不是在你麵前故意叫苦。不過無論困難有多大,娜美寧肯定還是要往內地轉移,這是大勢所趨,而且我已拿定主意要轉移到雲赭來。隻是我的困難,希望你們能協助解決。如果你們同意幫我解決這個困難,投資合同立馬就可簽下來。如果你們不同意,談什麼轉移也隻會是一句空話。”

田曉堂感覺頭有些大,忙問:“我們怎麼幫你解決困難?”

姚開新說:“由你們市政府出麵,幫我貸款兩個億。我還需要兩個億的流動資金,才能啟動娜美寧的內遷。”

田曉堂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他想了想,說:“這事太重大了,我得去請示領導。我個人覺得,一次性貸款兩個億,在當前銀根緊縮的情況下,隻怕辦不到。”

姚開新笑了笑說:“這事當然有難度,如果好辦,我就不會向你們求助了。我看這樣吧,這次來,我就不跟你們市領導坐下來正式商談了,吃過中飯我還得趕回佛山去。因我媽患病,離開了十來天,那邊還有一大堆事情等著我去處理。你們抓緊想想辦法,盡快給我一個答複。接到你們明確的答複後,我立即趕過來。”

田曉堂一時不知說什麼好,沉默了一會兒,用開玩笑的口吻說:“姚總啊,你這個要求實在有點過分。我不得不懷疑,你還是沒有合作的誠意啊!”

姚開新的熊貓眼頓時瞪得大大的,顯得有些發急,辯解說:“沒有誠意,我會主動回到雲赭來嗎!我口口聲聲叫你兄弟,你可不能胡亂懷疑我呀。如果不是出於萬般無奈,我絕不會向你們提出這個請求。”

田曉堂不禁愣住了。看姚開新的神態,不像是在撒謊。他說:“好吧。這事等我向領導彙報後,再跟你通氣。”

回到宏瑞,田曉堂馬上向華世達彙報了姚開新所提的要求。華世達頗覺意外,忍不住罵道:“這個姚開新,真是難纏!”他也覺得事情重大,立即打電話向甘泉水作了彙報。甘泉水很明確地表態說:“這個要求肯定答複不了……等會兒我來與他交涉吧。”

中午12點鍾,甘泉水來到宏瑞,與姚開新見了麵。

午宴進行到中途,酒酣耳熱之際,甘泉水對坐在自己右側的姚開新笑道:“姚總喝酒很豪爽嘛……以酒品觀人品,我想姚總為人處世肯定也很豪爽……我就喜歡跟豪爽的企業家朋友打交道。”

田曉堂暗想,說姚開新豪爽,豈不讓人笑掉大牙?甘泉水這麼說,顯然是故意逗他高興。姚開新果然中招了,立即自我吹噓起來:“甘書記,不瞞您說,在佛山工商界,我姚開新性格豪爽,講義氣,夠朋友,那是出了名的。”

田曉堂不由得暗自好笑。甘泉水趁著姚開新正洋洋自得,忙說:“姚總,你是個豪爽人,咱們就不來那些虛的……你對小田講的那個要求,我跟你說句實話,很難辦到……你可能不了解內地的融資狀況,爭取工業貸款很不容易,爭取工業大額貸款就更難……我理解你的難處,可這條路顯然走不通,你看還有其他解決途徑嗎?”

姚開新說:“我好像還沒有發現其他更好的途徑。”

甘泉水還是笑容滿麵,不緊不慢地說:“感謝姚總看好雲赭……既然姚總鐵了心要跟我們合作,那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的困難就是我們的困難……幫你解決這個困難,我們責無旁貸……我們會抓緊研究,爭取找出有效的解決途徑……請姚總自己也要多想辦法,積極籌措資金……”

姚開新說:“好的,好的。甘書記這麼表態,我就放心多了。我靜候佳音!”

姚開新離開雲赭後,甘泉水對華世達和田曉堂安排道:“幫他貸款是不現實的,你們回去想想別的辦法……要相信,辦法總比困難多,問題總是能夠解決的,就看你肯不肯動腦子……時間要抓緊,不能拖……建議你們開個班子成員會商量一下……你一言我一語,相互一啟發,辦法也許就出來了。”

華世達麵露難色道:“我看這個辦法並不好想啊。”

甘泉水臉色微微一暗,說:“不要有畏難情緒嘛!”

田曉堂暗想,聽甘泉水的口氣,隻怕已有了更好的解決途徑,甚至連具體的操作辦法都已成竹在胸了。可甘泉水並不直接道出來,而是逼著下級去思考、去琢磨、去發現。不包辦代替,不包攬獨斷,隻是啟發、點撥和誘導,這應該算是一種高明的工作方法和領導藝術了。

3、破解難題

回到局裏,華世達先安排裴自主去通知其他班子成員開會,然後對在座的田曉堂和薑珊感歎起來:“真沒想到,這個娜美寧,一點也不比那個誠飛省心哪!”經過了幾次波折,華世達對娜美寧似乎越來越缺乏耐心了。

薑珊說:“姚總這人,我一直不怎麼看好。這次他主動吃回頭草,我還是有些驚訝的。可還沒來得及高興,他又提出了這麼苛刻的要求,這無疑是當頭給了我們一悶棍!”

田曉堂沒有做聲。他覺得,一味抱怨於事無補,姚開新提的要求是苛刻了些,但這次倒不像是故意刁難。目前最重要的是麵對現實,開動腦筋找出解決辦法。他也不知道辦法究竟在哪裏,但甘泉水說“辦法總比困難多”,這又給了他莫大的信心,他相信辦法總是能找到的。

班子成員會上,華世達首先介紹了情況,然後請大家各抒其見。

會議進行了40分鍾,王賢榮等幾個班子成員先後發言,每人都談了很多,卻並未提供管用的解決辦法。

田曉堂坐在會場上,一邊聽著別人發言,一邊又在絞盡腦汁思考。他想,要解決姚開新現有資金不足的難題,除了找銀行貸款做“加法”外,還能不能做“減法”呢?怎麼做“減法”?隻有想辦法減少姚開新在土地和廠房上的投入。可問題是,這些投入不可能硬性減少,除非雲赭吃個大虧,進一步讓利。

再換一種思路,土地除了拍賣之外,還能不能通過別的方式交給投資方呢?比如出租,姚開新就不用一次性拿那麼多錢。再說廠房,除了自建,能不能引進BOT模式,先由別的投資商建好,再租給姚開新使用呢?這麼想著,田曉堂頓覺豁然開朗。

包雲河發言時也是長篇大論,可他說著說著就偏離了主題:“對娜美寧,我最不放心的還是環保問題。姚總幾次出爾反爾,說話不算數,可見不是個講信用的人。我就怕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娜美寧當寶貝引進來,姚總卻在環保上打馬虎眼,那可就得不償失了。我們絕不能走環境先破壞後治理的老路,那個損失是不可估量的。在這個問題上,我曾有過血的教訓。當年在戊兆工作,平岩鄉有很好的山石資源,我們發展心切,積極鼓勵大上山石開采項目。結果幾年間,滿山都布滿了石灰窯,大山被挖得千瘡百孔,財政收入並未增加多少,資源卻浪費了,植被也破壞了,導致生態嚴重惡化。這種破壞和惡化,幾十年甚至上百年都難以恢複。教訓慘痛啊,所以我今天忍不住再提個醒。”

平岩鄉的悲劇,華世達顯然是清楚的。他說:“包書記這個醒提得很好。我完全同意包書記的觀點。環保是條高壓線,娜美寧如果能夠落戶,環評這一關必須把好,絕不能為了一點蠅頭小利而犧牲大環境。”說著他話鋒一轉:“咱們今天討論的是如何破解姚總的資金難題。剛才大家踴躍發言,談了很多務虛的想法和見解,但究竟該怎麼辦,還沒有梳理出一個可供操作的思路。請大家繼續開動腦筋,再想一想,議一議。”

華世達說完,大家都默不作聲。華世達望望薑珊,薑珊蹙著秀眉,沒有回應。華世達又望望田曉堂,田曉堂明白他是想讓自己救救場,忙清了清嗓子,說出了剛才的所思所想。

華世達輕輕點頭道:“你的想法很新穎,也很大膽。出租土地和廠房給企業老板,在雲赭好像還沒有人嚐試過。可按你這個思路,問題也很多。土地征用後出租給企業老板,租金有限,企業老板眼前的資金投入是大大減少了,可征地拆遷和土地平整的巨額費用從哪裏來?再說廠房出租,有誰願意先來投資建這個廠房呢?”

田曉堂說:“我也是剛有了這個念頭,還沒來得及往細處想。我覺得引進BOT模式建廠房倒不是太大的問題,沿海已有成功的先例。可土地租用該怎麼操作,感覺還有些棘手,請大家共同來探討一下。”

與會者嘰嘰喳喳討論了一番,並無結果。田曉堂注意到,包雲河幾次欲言又止,卻始終沒有開口,便說:“包書記,您有什麼高見?您過去在戊兆主抓過工業和招商引資,見的事情多,經驗豐富,請您談談看法吧。”

包雲河笑了笑,說:“我過去也沒有對企業老板出租過土地,還真不知道這事該怎麼弄。”說著就住了嘴。

田曉堂頗為失望。他感覺包雲河分明是有話要說的,可包雲河三緘其口,他也無可奈何。

不想包雲河頓了頓,又徐徐道:“如果不新征土地,而瞄準工業存量地、閑置廠房,租用起來隻怕就簡單多了。”

田曉堂馬上聽懂了包雲河的意思,眼睛不由得一亮,忙說:“對,如果直接利用現有的存量地和閑置廠房,就不用征地拆遷、土地平整,也不用新建廠房了。”

薑珊也說:“按這個思路,就有了可操作性。”

華世達卻當頭潑了一盆冷水:“問題在於,娜美寧需要的廠區麵積為900畝,雲赭現有的工業存量地都隻是零星小塊,好像還找不到這麼大的地方。就是有這麼大的存量地,也不一定就能同時滿足娜美寧需要的其他條件。”

這個問題很現實,也沒有現成的解決辦法。大家一時都沒了主意,會議室裏又沉寂下來。

田曉堂用眼角的餘光不動聲色地瞅著包雲河。隻見包雲河不住地喝水、摸鼻子,顯得有些心神不寧,一副好像還藏著什麼話沒說的樣子。

散會時,華世達說:“今天的討論還是很有成效。雖然沒有想出具體辦法,但我們找到了一個可行的思路。請大家回去後,沿著這個思路再深入地作些思考,明天上午我們繼續討論。”

會後,田曉堂仍在琢磨包雲河剛才的表現。包雲河到底還藏著什麼話沒說呢?難道他知道適合娜美寧落戶的工業存量地?

田曉堂想,不管這個猜測準不準,都不妨去試探一下包雲河。

田曉堂來到包雲河的辦公室。包雲河一看見他,就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田曉堂不由得一驚,心想:莫非包雲河算準他定會跟著找過來?

田曉堂坐下後,說:“對全市工業存量地的情況,我並不了解,您卻相當熟悉。您也認為在雲赭真的找不到一塊符合娜美寧落戶條件的工業存量地嗎?”

包雲河說:“華局長說得沒錯,還真是沒法找到。”

沒想到包雲河的回答這麼肯定,田曉堂不禁大失所望。

包雲河見田曉堂臉色不好,表情突然變得有些複雜起來。

田曉堂枯坐了一會兒,正欲起身告辭,包雲河又開口道:“工業存量地確實沒有合適的。不過,其他的存量地倒可能有。”

田曉堂忙把抬起的屁股落回沙發上,驚詫地問:“其他存量地?還有什麼存量地?”

包雲河嗬嗬笑了兩聲,說:“我本來不想多嘴多舌的。可你找上門來了,我就給你個麵子,為你指點一下迷津。不過我有言在先,你不要對華局長說這個主意是我出的。”

田曉堂覺得包雲河真有意思,居然甘願當無名英雄。他為何要這樣?大概是因為他覺得華世達曾打壓過他,不想在明裏幫華世達。如果明裏幫了華世達,外界就會誤以為他已對華世達俯首稱臣了。包雲河哪丟得起這個麵子啊。

田曉堂笑道:“行,我答應您。”

包雲河說:“我告訴你,有一個地方,老地名叫孟家渡,就在戊兆境內的赭江邊上,那裏有一座廢棄多年的大型糧食倉庫,非常適合娜美寧落戶。”

田曉堂聽到這個線索,不禁一喜,卻又滿肚子疑惑,便一連提了好幾個問題:“那座糧食倉庫麵積夠大嗎?庫房一共有多少幢?既已廢棄多年,房子還能用嗎?還有,取水方不方便?交通是否便利?”

包雲河笑了起來:“你別急嘛,且聽我一一道來。那座糧食倉庫占地不小,具體麵積我記不準了,我想應該足夠了。庫房大概有20多幢吧,建築質量應該不會差。取水當然方便,因為就在赭江邊上嘛。交通呢,有點小問題,與公路大概相隔兩公裏,隻有一條土路相連。”

這個條件和狀況,已經相當不錯了。田曉堂大喜過望,忙感激道:“謝謝您,包書記!”

包雲河笑道:“你跟我客氣什麼。都是為了工作嘛!”

田曉堂又問:“那座糧食倉庫,華局長不知道嗎?他在戊兆也工作了好些年呢。”

包雲河說:“估計他不曉得。孟家渡不通公路,又比較偏僻,很少有人去那裏。我要不是當年分管糧食局,有一次開展存量資產核查時去過孟家渡,也不會知道還有這麼一座舊倉庫。”

從包雲河辦公室出來,已經過了下班時間。田曉堂忙給華世達打電話,說了孟家渡糧食倉庫的事情。

華世達聽得一頭霧水:“孟家渡?那兒還有一座糧食倉庫?我怎麼從沒聽說?你是從哪兒得知的?”

田曉堂撒了個謊:“我是從戊兆糧食局的一位朋友那兒打聽到的。孟家渡是個老地名,因偏僻,又不通公路,知道的人很少。”

華世達似乎興趣不大,說:“那個地方那麼偏僻,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姚總能接受嗎?”

田曉堂說:“要想減少在土地和廠房上的投資,孟家渡隻怕是最合適的落戶地。”

華世達猶豫了一下,說:“好吧,我來跟李廷風縣長聯係,明天上午我們過去看一看,了解一下情況,再作決定。”

沒想到華世達並不看好孟家渡,田曉堂感覺有些掃興。

幾分鍾後,華世達打電話過來,告訴田曉堂:“我已跟廷風通過電話,他也不知道孟家渡在哪裏,我讓他去問糧食局長,並約好明天上午我們趕過去,他陪我們去孟家渡。”

4、考察孟家渡

第二天清晨,華世達和田曉堂、薑珊、裴自主早早地驅車前往戊兆。

在路上,薑珊好奇地問田曉堂:“我是土生土長的戊兆人,又在戊兆工作了好幾年,都不知道什麼孟家渡。田局長真是有本事啊,居然挖出了這麼個地方。”

裴自主笑道:“田局長隻怕是有特異功能吧。”

田曉堂當然不會說實話,就搪塞道:“我哪有什麼特異功能?隻不過是運氣好,恰好在戊兆糧食局有個朋友,偏偏他昨天下午又打電話來,我順便問了一下,不想他居然給我推薦了這個地方。不過,孟家渡究竟情況怎麼樣,還有待考察,我們不要高興得太早。”

進入戊兆縣境,路況就越來越差,車子也顛簸得越來越厲害。田曉堂暗想,這條路也真該大修了。

到達戊兆縣城,李廷風和淡漢同已等候在迎賓大道路口。田曉堂有些驚訝,為了陪同他們考察孟家渡,戊兆縣政府的一把手和二把手竟然一起出動,這種重視程度也實在太高了。不過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娜美寧這個創稅大戶如果落戶孟家渡,戊兆縣財政將是稅收的直接受益者,見華世達要看孟家渡,李廷風、淡漢同知道機會來了,為了牢牢抓住這個從天而降的機會,他們自然會高規格接待。

雙方打過招呼,便直奔孟家渡而去。

孟家渡其實不算偏遠,離戊兆縣城也就40分鍾車程。可能是因為那最後兩公裏土路實在難行,才給人一種偏遠的印象。

在舊糧食倉庫大門前,大家下了車,一位早已守候在門口的中年人迎了過來。李廷風指著中年人對華世達等人介紹:“這位是縣糧食局的高局長。”

華世達笑道:“我認得他。他當年提副局長,還是我點的名呢。”

高局長叫著“華局長好”,與華世達握了手。接著,又與田曉堂、薑珊、裴自主等人握手。然後由高局長在前麵帶路,眾人跨進了倉庫大門。

在舊糧食倉庫轉了一圈,田曉堂越看越興奮。他原以為,這個倉庫既然已廢棄多年,必定是雜草叢生,衰敗不堪。可眼前的情形卻遠非如此。這裏收拾得相當整潔,看不到一根雜草,一片垃圾。那20多幢庫房雖然牆灰大多已經脫落,充滿了滄桑感,但牆體看起來仍然很堅固。站在高處環視,舊倉庫的南、北、西三麵都被鬱鬱蔥蔥的樹木包圍著,東麵則是碧水滔滔的赭江。給人的感覺,這裏倒像一個原生態的風景區。

高局長介紹道:“這座大型糧食倉庫還是省裏建的,至今已閑置了20多年。當年之所以把倉庫建在這裏,是因為那時運輸主要靠河道航運,這裏緊挨赭江,有深水岸線,適合建碼頭,便於糧食轉運。後來公路運輸占了主導地位,加之相關規劃作了調整,這座倉庫就移交到縣裏,並逐步廢棄了。”

華世達問:“整個倉庫占地多大麵積?”

高局長回答:“總共870畝。”

田曉堂暗想,跟姚開新要求的900畝相比,870畝倒也相差無幾。

等華世達一連提過幾個問題,田曉堂忍不住問:“這座倉庫雖然一直閑置,我看還是保管得很好。難道還有職工留守在這裏嗎?”

高局長笑道:“沒有職工留守。我們跟周邊的幾戶農民簽了合同,將倉庫大院內的空地無償給他們耕種,交換條件是他們必須守護好這座倉庫,並做好院內的清潔衛生。正是采取了這種辦法,倉庫才完好保存到今天。”

看完倉庫,高局長邀請道:“請各位領導去會議室坐吧。”

華世達驚訝地問:“這裏還有會議室?”

高局長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說:“我們糧食局在這兒整修了幾間屋子,有時開個班子成員會就拉到這邊來。這裏人煙少,很幽靜,環境也不錯,適合開會。還有,這裏很方便從赭江捕到野生的江鯰魚。我們開會時,就把機關食堂的廚子帶來,煮上一大鍋鮮美的江鯰魚……”

淡漢同開玩笑道:“看來,老高已把這裏當作他們糧食局的北戴河了。”

田曉堂暗想,李廷風、淡漢同事先連孟家渡這個地名都不知道,剛才聽高局長介紹“會議室”,卻毫無驚訝之色。很顯然,他們昨晚在一起商量過,高局長早把這裏的情況彙報給兩位縣長了。他相信,李廷風和淡漢同隻怕已做了周密的策劃,力爭讓娜美寧落戶孟家渡。他猜測,今天的中餐大概會在這裏吃,而且飯桌上一定少不了一大鍋江鯰魚。

進了屋子,隻見嶄新鋥亮的會議桌椅一應俱全,稱作會議室還真是名副其實。田曉堂不禁暗暗懷疑起來:這會議室,該不是昨夜突擊布置出來的吧?

眾人坐定,喝了一會兒茶,李廷風和淡漢同先後講話,對華世達率隊來孟家渡考察表示歡迎和感謝,希望華世達能從側麵多做些工作,促成娜美寧花落孟家渡。並表示,他們將積極配合,做好服務工作。

華世達在戊兆做縣長時,李廷風、淡漢同都是他的手下愛將。因與華世達關係親密,李廷風、淡漢同說話就沒有轉彎抺角,直接道出了他們的想法和願望。

見兩人如此性急,華世達嗬嗬笑道:“別急嘛。還是先聽我把情況介紹一下吧。”

華世達講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坦言道:“我們當然希望姚總能看中孟家渡。現在隻有這一套方案,如果他看不上這裏,那就意味著娜美寧很可能還是留不住。姚總會不會看好孟家渡,我擔心兩點。一是擔心他嫌這裏有點偏,交通不便,又不是工業集中布局區,二是擔心談租用條件時,雙方分歧過大,談不下來。”

李廷風扶了扶無框眼鏡,說:“我覺得,您這兩點擔心都有些多餘。先說第一點擔心。孟家渡看似偏僻,其實不然。隻要修通了連接公路的兩公裏土路,來這裏其實很方便。至於是不是工業集中布局區,那倒無關緊要。再說第二點擔心。您放心,我們懂得放水養魚的道理,絕不會漫天要價,我們雙方一定能達成共識。”

淡漢同說:“租用隻是權宜之計,最終還是要出讓給他,不過我們可以延長租用期。租用多少年,每年租金多少,一次性交納幾年的租金,都好商量。”

田曉堂說:“我估計他至少要租用五年,甚至八年、十年。”

李廷風說:“租用多少年都不成問題。娜美寧不來,這倉庫反正也是閑著。”

華世達說:“你們有這種態度,很好。我們會盡快與姚總聯係,征求他的意見。如果他有興趣,我們會催他早日過來考察孟家渡。”

李廷風高興地說:“好的,我們等您的消息。”

談完事情,淡漢同笑道:“今天中午,就請大家在這裏品嚐剛從江裏捕上來的野生江鯰魚,保證肉質細嫩,味道鮮美!”

田曉堂暗自笑了笑,他沒想到自己竟然猜中了。

薑珊這時孩子氣地叫了起來:“在這江邊吃江鯰魚?!太好了,太好了!眼前是江邊美景,嘴裏是江中美味,難得的人生享受啊!”

田曉堂接過話頭,開玩笑道:“難怪高局長要在這裏設會議室。也不知高局長究竟是來這裏開會,順帶吃一吃江鯰魚,還是來這裏吃江鯰魚,順帶開一開會?”

高局長哈哈大笑道:“主要是來這裏開會,工作還是要放在第一位嘛。”

又閑聊了一陣子,高局長說:“請各位領導移步過去用餐吧?”

淡漢同卻說:“還等幾分鍾,庹書記馬上到。”

田曉堂聞言十分吃驚。他看了看華世達,隻見華世達也麵帶驚訝之色。

今天戊兆縣政府的一把手和二把手都來陪同考察,這已經是高規格了,哪想縣委書記庹毅居然也會趕來呢?庹毅為什麼要這樣做?就算是娜美寧落戶孟家渡,戊兆將是直接受益者,可今天來的畢竟隻是華世達,既沒有市領導,也沒有投資老板,在李廷風、淡漢同都在場的情況下,庹毅還有趕來的必要嗎?

還有,華世達過去在戊兆工作時,與庹毅矛盾頗深。華世達去市局做局長,還是被庹毅逼走的。兩人平素不相往來,同時去了某個公開場合,也會相互躲開。現在庹毅居然主動跑來會華世達,實在相當罕見。如果不是有特別的原因,庹毅絕不會低這個架子。

可這個特別的原因是什麼呢?田曉堂一時怎麼也想不明白。

沒等上3分鍾,庹毅就到了。華世達盡管內心裏極不情願,還是去大門口迎接了庹毅。在官場上,所謂成熟的表現之一,就是你對人家哪怕再恨之入骨,也絕不會輕易流露出來,表麵上還是會維持一團和氣。

庹毅看見華世達,幾大步邁過來,一把握住華世達的手,大聲說:“華局長,感謝你呀!”

華世達掙了掙被庹毅抓著的手,沒掙脫,就幹笑道:“這有什麼可感謝的,庹書記客氣了!”

走進餐廳,香氣撲鼻而來。田曉堂看了看餐桌,除了一大鍋熱氣騰騰的江鯰魚外,還有野生烏龜、臘豬蹄等十多道菜,豐盛得很。他便知道,這桌飯菜李廷風他們是挖空心思認真準備了的。

庹毅拉著華世達在正對著赭江的位子上坐下。李廷風在華世達的旁邊坐了,馬上向庹毅彙報了剛才與華世達交換的情況。庹毅邊聽邊頻頻點頭,聽完後就端起酒杯,伸到華世達麵前,高聲道:“感謝華局長對戊兆的傾斜和厚愛。來,我敬華局長一杯!”

華世達笑道:“庹書記莫客氣!”說完跟庹毅碰了碰杯,將酒喝了。

田曉堂在一旁暗想,看庹毅和華世達在酒桌上親親熱熱的樣子,不知情的人絕不會相信,兩人曾經水火不容,一直都不相往來。又想庹毅這人,倒是能屈能伸啊。可究竟是什麼特別的原因,什麼特殊的利益,竟驅使個性強硬的庹毅舍得放下麵子,來討好華世達呢?田曉堂一想到這個問題,就困惑不已。

庹毅、李廷風、淡漢同三人分別向華世達敬過酒後,又聯合起來,再次對華世達敬酒。田曉堂暗想,論個人感情,論親密程度,李廷風、淡漢同無疑會與華世達站在同一個陣營。而現在為了戊兆的利益,李廷風、淡漢同又與庹毅結成另一個陣營,一致對著華世達。李廷風、淡漢同與庹毅之間,平時隻怕也會暗暗較勁,少不了“堡壘內的戰鬥”,今天為了爭取華世達,卻又變成了一個“戰鬥的堡壘”,一致對外了。如果哪天姚開新來了,庹毅與華世達這對冤家隻怕也會臨時組成“戰鬥的堡壘”,一致對準姚開新吧?

華世達酒量實在不行,被庹毅他們敬過幾輪酒,有些招架不住,就把戰火引到田曉堂身上:“你們知道是誰提議來孟家渡考察的嗎?我告訴你們,是曉堂局長。你們最應該感謝的人是他,要多給他敬酒!”

聽華世達這麼一嚷,庹毅、李廷風、淡漢同便一哄而上,圍住田曉堂,頻頻敬起酒來。

從戊兆回來,華世達帶著田曉堂去甘泉水那兒作了彙報。甘泉水聽了很高興,說:“有句廣告詞說得好,思想有多遠,我們就能走多遠……思想決定高度,思路決定出路……隻要解放思想,開拓思路,辦法一定比困難多……發揮一個團隊的集體智慧也很重要……眾人劃槳才能開大船嘛……要不是你們局領導班子群策群力,能這麼快拿出辦法來嗎?”

華世達說:“您說得很對。您這些話很有哲理,我回去後還要好好琢磨,認真消化。”

甘泉水笑了起來:“你不用拍我的馬屁……哎,是誰提起那個舊倉庫的?”

華世達也不攬功,坦言道:“是曉堂。”

田曉堂不免有些心虛。甘泉水看了他一眼,目光裏滿是欣賞,卻沒有繼續往下問,隻是笑著說:“小田不錯!”然後話鋒一轉,安排道:“你們抓緊與姚總聯係,讓他盡快過來考察孟家渡。”

華世達說:“好的,我們馬上去辦。”

返回局裏,田曉堂跟姚開新通了電話。聽他介紹了孟家渡舊糧食倉庫的大致情況,姚開新顯得很感興趣,表示明天就過來看一看。田曉堂頗覺意外,他還擔心姚開新遲遲不願過來呢,沒想到這一次,姚開新竟如此爽快。

華世達得知姚開新明天就來雲赭,也有些驚訝,說道:“看來,姚總這回還是真心想和我們合作的。”

田曉堂笑道:“我們先是伸出援手救了他母親,然後又幫他想出了緩解資金難題的辦法,提出的合作條件還那麼優厚,他再不拿出合作的誠意,就太對不起人了!”

華世達說:“是啊!是啊!”

田曉堂想起了心中那個疑問,便說:“在李縣長、淡縣長都去陪同的情況下,庹書記今天中午竟然還趕到孟家渡去陪您,我總覺得不合常理,這裏麵隻怕還有某種特別的原因。”

華世達笑道:“什麼特別的原因?還不是因為娜美寧落戶孟家渡,將改寫戊兆工業發展的曆史。目前戊兆的年財政收入還不到2個億,而娜美寧投產後,可望一年創稅2個多億,哪怕減免地方留存部分,那個稅收也相當可觀。這將成為庹毅任期內的顯赫政績。庹毅算得清這筆賬,所以才放下麵子,突然轉變態度來巴結我。”

田曉堂說:“您說的這個原因,我當然知道。我的意思是,除此之外,可能還有別的更重要的原因。”

華世達笑了起來:“別的原因?好像沒有啊。這個原因難道還不夠重要嗎?”

田曉堂回到家,跨進玄關,隻見田世柏、周雨瑩和田童都待在客廳裏,周雨瑩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電視,他父親則在陪田童玩紙牌遊戲。

田曉堂低頭換拖鞋時,看見他父親的帆布包裝得鼓鼓滿滿的,就擱在玄關裏。田曉堂意識到了什麼,忙問:“爸爸,您把包放在門口幹什麼?”

田世柏笑道:“在這邊玩了這些天,我也該回去了。”

周雨瑩說:“我已勸了爸爸半天,他還是執意要走。”

田世柏說:“我知道雨瑩是真心留我,可我家裏還養有雞鴨,總不能老是托鄰居照看呀。”

田童這時叫嚷起來:“爺爺別回去,爺爺別回去,我要爺爺,我要爺爺陪我玩!”

田世柏忙低頭安撫田童:“童兒乖!莫吵莫吵!爺爺過些天再過來陪你玩,好不好?”

田曉堂說:“前幾天不是說定了麼?等您的膽結石治好了再回去,您怎麼又變卦了呢?”

田世柏嘿嘿笑道:“吃了幾副中藥,已經治好了,不疼了。”

田曉堂歎了口氣,他知道父親既已決定回去,是攔不住的。好在父親在雲赭待的這些日子裏,周雨瑩給予了悉心照料,父親過得很舒心,很快樂,讓他這個做兒子的稍感寬慰。

第八章找靠山是長線投資,一定要“靠”得長久

1、姚總打薑珊的主意

姚開新沒有食言,第二天中午就匆匆趕到了雲赭。下午,由甘泉水親自陪同,去戊兆的孟家渡。

戊兆方麵,自然是庹毅、李廷風、淡漢同一起出麵接待。看過孟家渡,姚開新顯得十分欣喜。他說:“這個地方我怎麼看著特別眼熟呢,莫非在我的夢裏出現過?我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感覺自己跟這片山水有緣。到這裏來創業發展,我很有興趣和信心!”

甘泉水聞言大喜,笑道:“姚總這麼一表態,給我們送了一顆定心丸……特別是戊兆的庹書記、李縣長和淡縣長,剛才心兒都懸著呢……聽你這麼一講,總算能放下心來了。”

庹毅笑著說:“甘書記說的一點沒錯。我就擔心姚總不表態,晚上我哪有心情陪甘書記和姚總喝酒?現在姚總善解人意,給我們交了底,我喝酒的興致高得很哪!”

庹毅這麼一說,大家都笑了起來。

晚餐就在孟家渡吃,主菜自然又是一大鍋香噴噴的江鯰魚。姚開新對這道菜讚不絕口,一邊大快朵頤,一邊不住地誇獎:“這魚好吃!真香!”

華世達笑道:“等姚總把娜美寧搬過來,天天都可吃到這份美味!”

晚餐過後,甘泉水直接回去了,姚開新和華世達、田曉堂、薑珊、裴自主則來到戊兆縣城,被安排住進了盛豪大酒店。

庹毅、李廷風等人要把姚開新送進房間,被姚開新謝絕了。最後送姚開新上樓的,隻有田曉堂一個人。

進了房間,田曉堂說:“今天去孟家渡之前,我還很擔心,怕你嫌那個地方偏僻了。”

姚開新笑道:“偏僻不一定就是壞事,有時也有它的好處。”

田曉堂聽了一愣,不太明白姚開新這話的意思。

姚開新卻沒往下深說,而是換了一個話題:“曉堂兄弟,你們想把那個舊倉庫出租給我,這個思路很好,可以有效緩解我的資金壓力。我想了解一下,庹書記、李縣長他們打算怎麼跟我談租用問題。”

田曉堂說:“他們姿態很高,說租用多少年都行,租金也好商量。”

姚開新哦了一聲,又說:“我看孟家渡那個地方,什麼都好,就是交通不大方便。除了那兩公裏土路外,進戊兆的公路也很破爛。將來在那裏建廠,隻怕得把那兩公裏土路硬化成水泥路,同時還要考慮建個簡易碼頭。另外,戊兆的公路也得維修。我的想法是,到孟家渡的兩公裏土路,也由戊兆方麵出資來硬化。”

田曉堂一驚,沒想到姚開新會開口提出這個要求。他委婉地說:“這事我們市局表不了態,明天你跟庹書記、李縣長直接談吧。”

從姚開新房間出來,田曉堂在甬道上走了幾步,竟然碰見了周傳猛和符有才,一問才知道他倆在戊兆參加一個宣傳工作會。符有才說:“又有些日子沒跟田老弟相聚了,幾時老周你做東,我們三人在一起喝一頓!”

周傳猛笑道:“行啊。你老符是個鐵公雞,每次聚會都讓我出血。出血就出血吧,我反正已豪爽慣了。”稍停片刻,又想起了什麼,說:“對了,暢放公司的甘露昨天來了電話,後天她將來雲赭為電視台的編創人員講一堂課。到時請田老弟過去陪一陪她。”

田曉堂說:“好啊。”

符有才在一旁佯裝生氣道:“陪美女吃飯這等好事,老周你隻記得請田老弟,把我卻晾在一邊!”

周傳猛笑了起來:“你爭什麼呀。到時也請你去作陪,這該滿意了吧。”

回到自己的房間,田曉堂衝了個澡,剛從衛生間出來,裴自主就敲門進來,告訴他:“我才去了姚總那邊。我問他晚上安排個什麼活動,以為他又會要小姐,不想他說的卻是打網球,並點名要薑局長陪他去練練。”

田曉堂不禁一驚。姚開新讓薑珊陪他去打網球,用意何在?

田曉堂並不願意薑珊去陪姚開新,就說:“這小小縣城裏哪有什麼網球場?姚總大概誤以為這裏是廣州、佛山吧。”

裴自主說:“我打聽了一下,還真有個網球場,就在盛豪大酒店裏。當然,這也是全縣唯一的一個網球場。”

田曉堂這下無話可說了。他又想,自己是不是太小心眼了?薑珊不過是去陪姚開新打一下網球,又能有什麼事?再說,這也是為了招商大局,是工作需要。這麼想著,田曉堂就對裴自主說:“好吧,我來跟薑局長打個招呼。”

田曉堂來到薑珊的房間。薑珊見他不邀自到,麵露一絲驚喜之色,看他的目光滿是柔情。

田曉堂說了來意,薑珊的目光立刻暗淡下來,嘟著嘴道:“我可不想陪他打什麼網球,還是你去陪吧。”

田曉堂知道薑珊對姚開新沒有好感。他想,幸好薑珊對姚開新還不夠了解,如果她曉得姚開新有尋花問柳的嗜好,對這個人將會越發鄙夷和厭惡。可現在陪他打網球也算是工作,哪能僅憑個人好惡來取舍?她不去作陪,就會開罪姚開新,進而影響投資合作。田曉堂隻得耐心地對薑珊做起了思想工作。

一番勸說之後,薑珊總算鬆了口,很勉強地答應下來。可她抬起頭來,看他的目光卻分明帶著一絲抱怨。

田曉堂心裏,不覺抽搐了一下。

兩分鍾後,田曉堂帶著薑珊去了姚開新那邊。

把興衝衝的姚開新和興致不高的薑珊送進電梯後,田曉堂回到自己的房間,剛泡了一杯熱茶,就接到了袁燦燦的電話。

袁燦燦一開口就問道:“曉堂,你在家裏嗎?說話方不方便?”

田曉堂想起以前對她扯謊被識破的經曆,不敢再造次。再說,他現在住在她開的酒店裏,她很有可能已看見了自己。便如實答道:“我不在家,來戊兆了,就住在盛豪。”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我正打算把手頭的事情忙完了,就給你打電話呢,不想還沒來得及打,你的電話就來了!”這顯然又是在扯謊了。可不扯這個謊,他又怕袁燦燦怪他。

“嗯,今天你還算老實。”袁燦燦笑嘻嘻地說:“其實我知道你在盛豪。我還知道,你剛才去了一位美女的房間,在那裏待了足足一刻鍾,然後又一道出來了。”

田曉堂很吃驚,開玩笑道:“你是克格勃出身麼?居然把我的一舉一動打探得這麼清楚!看來,住在你的酒店裏,什麼秘密都保不住,一點安全感也沒有。”

袁燦燦咯咯直笑,說:“你別緊張,我剛才有事去視頻監控室,正好從監控畫麵上一眼看見了你,並不是有意要窺探你的隱私。”

田曉堂笑道:“我有什麼隱私?你說的那個美女是我的同事薑珊,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個人。剛才我是去找她商量一件工作。”

袁燦燦陰陽怪氣地說:“我就知道,你們肯定是在商量工作。”

田曉堂不由得搖了搖頭,暗想女人的小心思真是多。

接下來,兩人都沉默了。田曉堂想,袁燦燦隻怕是在等待吧,等待他提議兩人見個麵。今晚見麵看來是免不了,他想見見她,而她見他的心情隻怕更為迫切。見過麵後,這一夜兩人還能分開嗎?想到這裏,他有些猶豫,腦海裏不禁跳出周雨瑩的身影。他父親來了一趟雲赭,已無意中促成他和周雨瑩的夫妻關係漸漸修複和好轉。眼下,他對剛剛和好的夫妻感情還是很珍惜,就不大願意跟袁燦燦在一起過夜了。如果今晚去了袁燦燦的住處,他心腸又軟,將很難抽身而退。不如叫她來他的房間見麵,她不好賴著不走,主動權就掌握在他手裏。

想定後,田曉堂便打破沉默道:“我們還是見了麵再聊吧。我這邊等會兒還有點事情,不便走開,你來我房間吧。”

袁燦燦在那邊遲疑了一下,才說:“好吧,我這就過來。”

兩分鍾後,袁燦燦來到了田曉堂的房間。

田曉堂一邊招呼她坐,一邊笑道:“盛豪的生意不錯嘛,我看縣政府接待客人都是放在這兒!”

袁燦燦說:“縣賓館的住宿條件太差,跟盛豪沒法比。縣裏為了接待好客人,自然會選擇盛豪。不過,我現在也有危機感。縣賓館的生意被我搶過來了,他們日子過不下去,遲早要改製。縣賓館一旦改製,注入民資重新裝修改造,它的競爭力就可能超過盛豪。縣賓館正處在縣城中心,離縣委、縣政府近在咫尺,它有自身的優勢。”

田曉堂說:“你看得很遠嘛。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古人這話很有道理啊。”

袁燦燦說:“我考慮過,如果縣賓館改製拍賣,我想把它盤過來。縣賓館不同於綠茂山莊,它所處的地段好,商業開發價值很大。買過來後,就不必擔心盛豪的生意被搶了。如果繼續做賓館,我手中擁有兩家賓館酒店,基本上可以包攬戊兆所有住宿接待。如果不做賓館,改為商品房開發,也大有錢賺。”

田曉堂不由得笑了起來,說:“燦燦你真是野心勃勃啊!”他想袁燦燦如果要買下縣賓館,就需要一大筆錢,她借給主樓工程的那2000萬,隻怕就得提前還給她了。這麼想著,他感覺心頭一緊,忙問道:“縣賓館大概什麼時候拍賣?”

袁燦燦一聽這話,就明白他是擔心那2000萬還不了,便笑道:“縣賓館改製拍賣還八字沒有一撇,我隻是提前作下思想準備。那2000萬你放心,說好了借到年底,就一天也不會少!”

田曉堂暗暗鬆了口氣,忙說“好的”。

袁燦燦問田曉堂來戊兆忙什麼,田曉堂向她作了介紹。然後兩人又說了一會兒閑話,就再也無話可說了。

田曉堂暗想,時下的情人們,一見麵就會又啃又抱、你親我愛。他和袁燦燦卻要矜持得多。人家碰了麵,感情溫度就直線上升到一百度,像滾燙的開水,他倆見麵時卻隻有五六十度,像一杯溫吞水,還得慢慢升溫。這個慢節奏的升溫過程其實是很美好、很享受的,就像在經曆一個從青澀到瓜熟蒂落的戀愛過程。不過今天,他卻不想讓這溫度升起來。眼看時間不早了,袁燦燦並沒有離開的意思,他又不便催她走。就想要是華世達來個電話,或是裴自主過來一下,他就可借機擺脫她了。

可惜,他的手機並未響起,門鈴也毫無動靜。

又過了半小時,袁燦燦看他的眼神越來越迷離,田曉堂便越發心慌意亂。就在這時,門鈴突然滴滴答答響了起來。

田曉堂心想,救星終於來了。他以為來人是裴自主,打開門一看,卻是薑珊。田曉堂暗叫不好,他真不想讓袁燦燦和薑珊在這種場合碰麵。

薑珊麵無表情,一聲不響地徑直闖進了房間。她看見待在房裏的袁燦燦,一下子愣在了那裏。

田曉堂忙把她倆介紹給對方:“這位是盛豪的老板袁燦燦,她跟我是高中同學……這位是我們市局的副局長薑珊。”

袁燦燦打量著薑珊,仍然穩穩地坐著,淡然道:“你好!”

薑珊也招呼道:“你好!”她找田曉堂是有話要說,沒想到這麼晚了他房裏還會有人,而且是位漂亮女人,一時不知道是走還是留,不免有點局促不安。

好在袁燦燦知趣地站了起來,說:“你們商量工作吧,我不打擾了!”

她這話暗含嘲諷,田曉堂當然聽得出來。他說:“好吧,你慢走!”

田曉堂將袁燦燦送出門外,袁燦燦卻沒有回一下頭,就匆匆忙忙走了。

回到房間,薑珊一動不動地直視著他,一臉複雜的表情。

田曉堂知道她大概是起了疑心,又覺得她生疑有些好笑。他躲開她的目光,隨口編道:“我剛才在大廳碰見袁老板,她有個事要找我,就跟著上來坐了一下。你在戊兆也工作了好幾年,應該認得她吧?”

薑珊說:“我認得她,隻是沒打過交道,不怎麼熟悉。”

田曉堂明白薑珊找自己有事,這事隻怕跟她陪姚開新打網球有關,便試探著問:“你們這麼晚才回來?”

薑珊冷著臉說:“打了一會兒網球,他就拉我去喝咖啡了。”

田曉堂怔了怔,暗想咖啡有什麼好喝的。他突然意識到,姚開新隻怕真是對薑珊動心了。

薑珊憤然道:“我看他沒安好心。”

田曉堂一驚,問:“他怎麼沒安好心了?”

薑珊說:“喝咖啡時,他對我說,他很喜歡我,想跟我交朋友。”

田曉堂稍稍放下心來,他還以為姚開新對她動手動腳了呢。姚開新那人,玩小姐是家常便飯,什麼輕浮的舉動都做得出來。但姚開新並未對薑珊動手動腳,這又讓他越發擔心起來。姚開新擺出一副謙謙君子作派,莫非是真心想追求薑珊?不過,要姚開新那家夥對一個女孩子動真情,隻怕也難啊。

田曉堂心裏不大舒服,卻強作笑顏道:“他想跟你交朋友,這是好事嘛。人家可是真正的鑽石王老五!”

薑珊瞪了他一眼,眼淚都要流出來了,不滿地說:“我都快急死了,你還在一旁看笑話!”

田曉堂這才認真地說:“對很多女孩子而言,能找到姚總這麼有錢的男朋友,晚上做夢隻怕都會笑醒。不過你不一樣,你對這種有錢人不感興趣!”

薑珊逼視著他,幽幽地說:“我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

田曉堂心頭一顫,忙移開目光,根本不敢接話。

過了一會兒,田曉堂岔開話題道:“我建議你不要拒絕他,先跟他虛以委蛇,把他穩住,待娜美寧的合同簽定下來,再慢慢打消他的熱情。”田曉堂並不願意薑珊被姚開新糾纏,巴不得她一口拒絕他,可他又知道,姚開新不是普通人,他是娜美寧這個特大項目的老板,眼下正值深入談判敲定合同的關鍵時期,絕不能因小失大,由於薑珊拒絕姚開新的追求而使其惱羞成怒,節外生枝。

薑珊本來心情就不好,在田曉堂這兒又沒得到多少安慰,現在聽到他口出此言,不由得更加惱火,氣咻咻道:“你說得倒輕鬆,反正你一點兒也不心疼!虛心委蛇,怎麼虛以委蛇呀?”說著就轉過身,怒氣衝衝地跑出了房間。

田曉堂望著敞開的房門,半天沒回過神來。

2、談判達成共識

第二天上午,談判進行得十分順利,最後達成的共識是:租用期暫定5年,每年租金100萬,在簽定合同後一次性交清5年租金500萬;稅收減免還是實行“二免四減半”不變。姚開新提到從雲赭到戊兆的公路維修問題,庹毅表示已準備向省裏爭取改造資金。姚開新又提出,希望戊兆縣政府出資修建由公路到孟家渡的兩公裏連接線,庹毅沒有答應。

上午10點多鍾,談判就結束了,華世達馬上向甘泉水報告了這個消息。甘泉水很興奮,馬上又向在一起開會的唐生虎作了彙報,唐生虎也頗為高興。他並不知道娜美寧差點被海石挖走,隻知道這個特大項目已拖延了很久,老板姚開新不太好打交道,很擔心合作之事半路夭折,現在得到喜訊,心裏那塊石頭總算落了地。

唐生虎大手一揮,對甘泉水說:“我倆現在就去戊兆,中午跟姚總一起吃個飯。這個會就開到這裏。”

唐生虎停下沒開完的會議,趕兩個小時的路去陪一位客商,這個舉動還相當少見。甘泉水很是驚訝,由此也明白娜美寧在唐生虎心目中的分量確實非同一般。

中午的宴會自然是熱鬧非凡。唐生虎向姚開新敬了幾杯酒後,意味深長地說:“娜美寧的談判,進行了一輪又一輪,今天有這個結果,可謂好事多磨。我們一再滿足你的要求,一再作出讓步,應該說是很有誠意的。希望這次談定後,你盡快與我們簽下合同。20多天前,我曾明確要求華局長他們在一個月內簽下娜美寧的合同。現在離最後期限隻有一周了,你看這一周內簽得了麼?”

姚開新笑道:“不用一周,給我4天吧。我今天下午回佛山,4天內就帶人來簽合同。”

唐生虎叫道:“好!有姚總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再來敬姚總一杯!”

唐生虎敬過酒,甘泉水又敬了姚開新幾杯。然後,華世達帶著田曉堂、薑珊、裴自主,庹毅帶著李廷風、淡漢同也分別敬了姚開新的酒。姚開新受不了這種車輪戰術,醉意越來越濃,說話也有些語無倫次了。他站起身來,舌頭打著結道:“我已經過量了……就不一一回敬了……不過,我還是想給薑珊小姐單獨敬一杯!”

田曉堂真有些懷疑,姚開新隻不過是在裝醉。他暗暗在心裏罵著姚開新,把目光投向薑珊。

薑珊卻坐在座位上無動於衷,看樣子她根本不想接受這杯酒。

姚開新端著酒杯傻站著,顯得有些尷尬,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田曉堂忙給薑珊遞眼色,希望她能顧全大局,可薑珊並不理睬他。

正不知怎麼收場時,淡漢同開口解了圍:“姚總啊,你對我們大家都不回敬,唯獨敬薑珊局長一個人,這分明是重色輕友嘛。你想單獨敬薑珊局長,總得有個理由吧?你不講出讓人信服的理由來,薑珊局長這杯酒怎麼喝得下去。”

姚開新用左手撓著後腦勺,嗬嗬直傻笑。

薑珊這下急了,她怕姚開新酒灌多了,被大家一激將,會冒冒失失地說出“因為我喜歡她”之類的話來,那她的醜就丟大了。她忙站了起來,端起酒杯,和姚開新碰了碰,皺著眉頭一口吞下了杯中物。

田曉堂這才鬆了一口氣。可看著坐在上首的唐生虎,他又有些犯愁。他知道,在這種場合,不去給唐生虎敬酒是很不禮貌的。但他又怕鼓足勇氣去給唐生虎敬酒,唐生虎卻不給他好臉色,甚至借故不接受他的酒。唐生虎完全有可能那樣做,因為他不願去做市委副秘書長,確實把唐生虎給生生得罪了。

轉念又想,如果不主動去給唐生虎敬酒,不做出一種畢恭畢敬的姿態,就會進一步得罪唐生虎,唐生虎對他的怨氣將更大。左右權衡,田曉堂還是硬著頭皮,走到唐生虎座位旁,輕聲說:“唐書記,我敬您一杯酒!感謝您對我的關心和厚愛!”

唐生虎側過身來,笑道:“小田辛苦!我聽甘書記說,發現那個舊倉庫,還是你提供的線索呀。這個線索太重要,太難得了!小田不錯!”說完欣然喝下酒,又朝田曉堂看了一眼,才回過頭去。

田曉堂大感意外。他不明白,唐生虎對他為何還會這般熱情。僅僅因為他為爭取娜美寧落戶雲赭又立下了新功?不會吧。他為留住娜美寧作出了貢獻是不假,可他也曾一再拒絕唐生虎的美意,犯了官場大忌,功過相抵,唐生虎是不應該對他笑臉相迎的。更不好解釋的是,唐生虎最後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既有打量的成分,分明也有欣賞的意味。難道是唐生虎寬宏大度,宰相肚裏能撐船,大人不計小人過,不願和他計較?可也不像啊。唐生虎似乎還沒有如此雅量。那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田曉堂知道,他拒絕唐生虎之後,兩人的關係越發微妙。沒拒絕唐生虎之前,他哪怕沒有提升的機會,保住現職是沒有一點問題的。而拒絕唐生虎之後,敬酒不吃就得吃罰酒,現有的職位都可能保不住。田曉堂當然深知這個利害關係,他那時之所以敢拒絕唐生虎,是認定唐生虎在市委書記的高位上不會待太久。不想時至今日,唐生虎仍然坐得穩穩當當,雖然種種傳聞不絕於耳,卻並不影響唐生虎每天都在《雲赭日報》頭版頭條上粉抹登場。田曉堂雖然不願承認,但潛意識裏還是知道自己的判斷隻怕有些失誤。他到底嫩了些,把官場和官場中人看得太簡單了!大錯已經鑄成,挽回幾乎沒有可能。如果唐生虎還在雲赭幹個兩三年,那他的仕途基本上是死路一條了。暗地裏,田曉堂不免有些灰心。但對工作,他反而更加用心了。他大概是想通過可圈可點的業績,來減少唐生虎對他的反感吧。他明知這樣做很可笑,多半也無用,卻還是不願怠慢工作。他實在沒想到,唐生虎今天竟然會用這樣的態度對他。盡管他滿腹狐疑,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唐生虎對他的看法還沒有想象的那麼糟,因此不一定就會把他怎麼發落。

午宴過後,田曉堂和薑珊返回房間。走在甬道上,田曉堂笑道:“你剛才也太不給姚開新麵子了。他想敬你一杯酒,你幹嗎不爽快地接受?不過是逢場作戲嘛,又何必當真呢。”

薑珊停下腳步,氣呼呼地說:“我憑什麼要喝那杯酒!你不知道,他有多麼煩人!昨天半夜三更,他還不住地給我轉發段子,一條比一條肉麻,看了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田曉堂有些驚訝,卻還是不動聲色地笑著說:“他給你發什麼段子?”

薑珊從坤包裏拿出手機,翻出一條段子來,說:“你看看吧,這條還是最文雅的。”

田曉堂接過她的手機,隻見畫屏上顯示著這樣一段文字:

把10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放到荒島上,3個月後,見男人們做了一頂轎子,抬著那個女人在玩耍,女人嬌媚動人,麵若桃花!再把10個女人和一個男人放在荒島上,3個月後,見女人們圍著一棵椰子樹,有往上扔石頭的,有拿果子逗的,那個男人瘦得像猴子,抱住樹死也不肯下來!

田曉堂忍不住想笑,卻還是緊抿著嘴唇,沒讓自己笑出聲來。他說:“姚總是想逗你開心呢,你幹嗎那麼生氣!”

薑珊瞪了他一眼,氣憤難抑地說:“他這是性騷擾!我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說著就撇下田曉堂,匆匆走了。

田曉堂站在那裏,不免有些發愣。他想,姚開新發給薑珊的其他段子,隻怕不光是肉麻的問題,還有更赤裸裸的挑逗意味吧。不然,薑珊也不會大動肝火。他不禁在心裏痛罵姚開新:真是瞎了狗眼,你把薑珊當成什麼人了!你以為你用來勾引不三不四的女人的那些伎倆,對她也會靈驗嗎?

甘露來到雲赭,跟市電視台編創人員作了兩個多小時的交流。晚上,田曉堂和符有才受周傳猛的邀請,陪甘露吃了頓晚餐。

飯後,周傳猛和符有才急於趕往市委宣傳部去參加一個會議,就將送甘露回宏瑞大酒店的任務交給了田曉堂。

從酒樓出來,田曉堂笑問:“這麼早就送你回宏瑞去?”

甘露看了他一眼,說:“那就找個地方坐坐吧。剛才跟周局長、符社長在一起,說的盡是些應酬話。我還有好多好多的知心話,沒有機會對你講呢。”

盡管知道甘露是開玩笑,田曉堂心裏還是咯噔了一下,他也用玩笑的口氣說:“我們去找個安靜些的地方,關起門來,好好地傾訴一番。”

在一家茶樓坐定,田曉堂問:“你這次是到海石做了業務後,再順道過來的嗎?”

甘露說:“不是。海石市的那個專題片已交給別人去弄了。”

田曉堂說:“那你是專程來雲赭?”

甘露用手撩了撩長發,笑道:“也不是。我先落了省城,在那裏辦了點事。”

田曉堂哦了一聲,不再追問。

不想甘露卻主動說了起來:“我是來省城這邊作前期考察的。我打算和羅亦晚一起,從暢放公司跳槽出來,到你們省來辦公司,打天下!”

田曉堂略微一愣,馬上笑道:“你這個想法很好,替別人打工遠不如自己當老板,為自己打工……你和羅亦晚一起過來?”

甘露看出了他眼中的疑惑,故意拖延了一會兒,才嫵媚一笑道:“是呀。”

田曉堂緊跟著問:“你們合夥創辦公司?”

甘露笑笑,說:“可以算是合夥,也可以不算……他現在是我的男朋友。”說著,她臉上還露出了一絲羞澀。

沒想到甘露這麼落落大方的女孩子,也有麵露羞色的時候。田曉堂說:“你挺有眼光嘛。羅亦晚這人很不錯!”說完心裏卻有點酸酸的。他馬上意識到,自己真是可笑。他對這個充滿青春活力的女孩很有好感,對她那甜美的嗓音尤其迷戀。她呢,也半真半假地說過仰慕他、暗戀他的話。他們之間僅此而已,也不可能再往下有什麼了。現在暗暗感到失落,他自己也有些吃驚。

甘露笑道:“你這話,跟我舅舅說的簡直一模一樣!連語氣都差不多。”

田曉堂也笑,說:“我比你舅舅隻怕也小不了多少,難免就喜歡站在長輩的角度看這個問題。”

甘露白了他一眼,嘟起嘴嗔道:“你也就比我大七八歲,還敢冒充長輩!討厭!真是討厭死了!”

看她那含怒帶怨的樣兒,田曉堂朗聲笑了起來,心頭卻微微顫了一下。

接下來,兩人突然沉默了。甘露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茶水,似乎在想著什麼心事。田曉堂覺得這麼幹坐著有些尷尬,一時又不知說點什麼好。

後來,還是甘露先開的腔。她問:“你幹這副局長也有些年頭了吧?”

田曉堂笑答:“快三年了。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他沒想到,甘露居然跟他談起這個很私人的話題。

甘露說:“對你這個年齡段的幹部來講,三年已有些長了。一直就沒有調動、提拔的機會嗎?”

田曉堂說:“也不是沒有。”他猶豫了一下,就把他拒絕唐生虎,不願去做市委副秘書長的事情說了,並介紹了前因後果。說完他又有點後悔。此事他一直還瞞著華世達和包雲河,今天卻竹筒倒豆子般全透露給了甘露。他為什麼要對甘露說這些?是出於對她的特別信任嗎?還是因為在心裏憋得太久,迫切需要傾訴,而甘露又是局外人,說了也不擔心泄露出去?

甘露聽完,分析道:“你拒絕唐書記,這麼做究竟是對是錯,還需要時間來檢驗,現在下結論為時尚早。官場上的事情不好說啊,有時好多年都死水一潭,有時卻風乍起,說變就變。”

田曉堂便笑,說:“看來你對官場也很了解嘛!”

甘露笑道:“我這都是些皮毛之見,姑妄言之,你且姑妄聽之。這幾年,不同層級的官場和官員我接觸了很多,所以還有點心得,加之置身事外,旁觀者清,更容易看清問題。像你這個年齡,35歲左右,必須跑步前進,一年一個台階,在一個職位上絕不能停留太久,最好不要超過兩年。否則,耽誤了時間,在40歲之前不能進入正縣行列,那今後發展的空間就大大受限了。我知道很多大領導的成長經曆,他們從副科級到正廳級,都上升得相當快,其中還會有一至兩次破格提拔。不然那時間賬是算不過來的。若按部就班熬到正廳,那人都熬老了,再想上升就要碰到年齡天花板了。對你來說,拚的就是時間,最得罪不起的也是時間。現在耽誤一年,很可能就會耽誤一輩子。你是在跟時間賽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