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一 責編:趙衡
背後一定有人操控他,而那個人,就是凶手。
“你那隻能算是違背道德,跟犯罪是兩碼事。”
“謝謝你的理解。”他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我的話還沒說完,你雖然不是犯罪,可我向來瞧不起道德敗壞的人。”老劉毫不留情地說,毫不遮掩自己內心的想法。
“我知道你們很難理解我,我也並不渴求能夠得到別人的理解,就像我兒子,我並不會強迫他喊她媽媽,我相信時間能夠解釋這一切。曹警官,你沒必要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我明白,你瞧不起我,打心底,你覺得我是在為自己犯的錯誤狡辯。可誰又能夠理解我這些年來是怎麼過來的?表麵我們是幸福的一家,可誰又知道那幸福背後的痛苦呢?我前妻是一個患有重度抑鬱症的女人,她每天都要吃藥,幾乎每天都會做噩夢,她淩晨會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自言自語,有幾次還嚇到了兒子。我一個人的時候,是可以容讓,可以遷就,可有了兒子,我不想讓他跟他爸爸一樣,和一個瘋女人過上一輩子!”
小曹隱約覺得那個叫李萍兒的女人此刻正坐在沙發裏神神叨叨,不免覺得後背一陣發涼。
“當天做筆錄,你沒有跟我們說的,就是這個?”老劉並不關心別人家裏的瑣事,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唐僧取經都要經過九九八十一難,更何況我們要取的是幸福經,哪能不經曆風雨。
“不是,不好意思,剛剛有些失態。”他為自己的情緒失控表示歉意。
“不要緊,反正這在你家裏。”說著,老劉從褲兜裏掏出一隻打火機,街上一元錢買的,翻來覆去,玩轉於手掌心。
“我那天想跟你們說的是,我前妻李萍兒與十年前失蹤的那個女生是同班同學。”說出之後,林梅森如釋重負。
倒是讓老劉吃了一驚:“啊?你為什麼不早說?”
“我一直在想著要不要說,因為我不確定這對你們辦案是否有太大的幫助,更何況那起失蹤案十年來一直都是個迷。”
“大大有幫助啊!”老劉格外激動。
“我本來也沒打算說,畢竟是她們同學之間的事,都過去十年了。可後來我仔細想了想,那件事我們是無法回避的,它不僅折磨著我的前妻,還折磨著我們一家。”
屋子裏頓時有些陰森。
“哦?”
“有一天夜裏,我起身上廁所,看見一個人坐在客廳沙發上,我當時還使勁揉了揉眼睛,捏了下手臂,確定自己是清醒的。坐在沙發上的那個女人就是我妻子,她在自言自語,我聽到她在說,婕兒,你回來啦?你上哪裏了?我們三個都在等著你回來了。來,我們好好說說話。那時候我才知道,她的抑鬱症來源於十年前那個失蹤案。”
“她有沒有說是哪三個人在等她回來的?”老劉問。
“沒有,後麵她說的我就沒往下聽了。”
“你給我們提供這個,是不是你發現了什麼?”
林梅森搖了搖頭。
“那我能問一下,你和你前妻是怎麼認識的?”老劉接著問。
“怎麼?你還懷疑我?”
“沒有,就是好奇問問。”
“那恕我無可奉告。”
“那你能告訴我,你是怎麼將兩個跨度十年的案子聯係起來的嗎?”老劉沒死心,接著問。
“這應該是你們警方思考的問題吧?”一句話就把老劉給頂了回去。
而一旁的小曹,捧著續滿茶的馬克杯,嘴巴微微張開,聽得一頭霧水。十年前的那個失蹤案,他隻是聽說到一些,怎麼會與現在這個殺人案牽扯到了一塊,令他費解。
11
從林梅森家裏出來,老劉就從兜裏摸出一包煙,幹癟癟的煙殼,隻剩下一支煙了。掏出那一支,他將煙殼揉成一團,做一個投籃的姿勢,原地一躍,紙團劃出一條拋物線,入了小區裏的球型垃圾桶。他準備抽煙,在兩個褲袋裏摸了遍,竟然沒有找到打火機。才想起來是拉在林梅森家中了。
他索性將煙放在嘴邊,不點火,吧嗒吧嗒幹抽著。
“劉大,你怎麼不點火?”小曹問。
“打火機拉在林梅森家裏了。”
“我幫你去拿。”小曹剛要折回去,老劉喊住了他,“不用了。”他做一口猛吸的動作,笑著說,“其實這樣子抽煙,感覺也蠻好。”
“可這樣的話,不僅解決不了煙癮,並且這煙永遠也抽不完,豈不是一天都得叼著煙在嘴裏?”小曹問。
“誰說的?跟著感覺走,你得想象自己是在抽煙,抽得差不多,你看,我覺得自己抽好了抽舒服了,就可以把煙給扔掉了。”這次他沒有把煙拋向垃圾桶,而是朝前走了幾步,把煙扔了進去,走回到小曹身邊,接著說。
“點著火抽煙是物質的,沒有點著火抽煙則是精神的,我們有時候就是太固執了,局限於形式,太單一。穿衣服要穿牌子,抽煙要抽中華,為什麼就不能換種方式、換換口味去嚐試呢?是太過於小心翼翼,還是我們太過中規中矩?是我們太追求物質化了,什麼東西都物化,年輕時追求物質沒什麼不好,可能隻有到了我們這個年紀才覺得精神支柱的重要。”這些話像是說給小曹聽,更像是在自言自語。說著說著,他步子邁大了些,把小曹甩在了身後。
小曹覺得老劉是在說教,並沒有太過於理會琢磨剛剛那番話,他比較懶惰,不太愛思考費腦子的事,也跟上了老劉的步伐。
“劉大,你覺得剛剛林梅森是在演戲嗎?”小曹把老劉的思緒拉了回來。
“不像是,我倒覺得那是他的肺腑之言,最真實的表達。
雖然我不太喜歡他對待感情的方式,可他說得很現實也很真誠。他做那樣的選擇,也沒有錯,畢竟他們夫妻早就沒有感情了。”
“劉大,這個你也能夠看出來?你之前就認識他們?”
“難道你沒長眼睛?不會去觀察啊?”老劉白了他一眼,訓斥了小曹。
小曹沒心眼,沒心沒肺,根本不把挨批挨罵當一回事:“所以你就沒懷疑他?”
“嗯,由始至終我都沒有懷疑過他。”
“那你還叫我去調查他有沒有婚外情?”小曹的喜怒哀樂常常會掛在臉上。
“我隻是想驗證一些東西。”他停頓一下,說,“他一定還有什麼沒有跟我們如實說的。”他本來想交代小曹去查一些事,主要是去調查一下林梅森沒有回答的那個問題。剛想開口,又想到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案子都過去好幾天了,沒有一些進展,局領導已經幾次過問,甚至親自坐鎮刑警大隊。既然可以肯定林梅森不是凶手,那就得從其他線索入手,最關鍵的是必須將那個在視頻裏出現的戴鴨舌帽的男子找到。
可為什麼就能夠確定林梅森不是凶手,老劉也一時說不出理由來,不免覺得有些滑稽可笑。
接下來的半個月裏,風平浪靜,好像壓根就沒有發生過那麼一件凶殺案。技術科那邊沒有任何進展,現場沒有采集到任何DNA,就無法做DNA 比對。街麵搜索組方麵,由邢鷺負責,已經把視頻截圖印發給街麵巡邏的同事,消息還是石沉大海,就像冬天裏的天氣,沒有一點風,幹燥,沒有生機。老劉那半個月裏上起了正常的行政班,上班看案卷,看現場圖片,並且喜歡在紙張亂塗亂畫,有時候能夠盯著案卷發愣好半天,好像凶手玩躲貓貓,藏在案卷裏。下了班則徑直回家陪妻女,有時候會提前去幼兒園接女兒,比以往辦案的時候有更多時間在家裏,讓妻子都不太敢相信。在家中,給女兒講故事,陪女兒玩耍,還會主動幹起家務活,甚至親自下廚燒幾個好菜。
妻子誤以為他是受了什麼刺激,才如此不尋常。夜裏他會一個人呆在書房裏開著窗戶抽煙,一支筆在書桌上的紙上畫來畫去,煙灰缸裏的煙蒂堆得滿滿的。周五的一個夜裏,女兒臨睡前,他說:“寶貝,騾子山有了老虎,爸爸明天帶你去。”
女兒歡天喜地親了他,妻子探了個腦袋進來:“你明天不用加班啊?”是在探個虛實。他回答說:“不用,正常休息。”
妻子咽了口水,就沒問了。
真到了周六,卻又因緊急情況取消行程,雖然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出現,但母女兩個還是嘟著嘴表示抗議,一萬個不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