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晟再見到宋芷,已是在尷尬到不能再尷尬的局麵。

校方打來電話向宋美生告狀時,容晟恰好在做工作安排彙報,隻聽話筒那頭的班主任氣得力竭聲嘶,整間辦公室都能聽到:“我不管你是不是大公司的老總,也不管宋芷是不是你們家的千金,隻要她在學校鬧事,我就有責任管教他!我希望作為家長,你們能盡快抽出時間來學校一趟,關於她拒不認錯的態度問題,我們急需談談!”

啪地一聲,電話被憤怒地掛斷,宋美生卻仍坐在皮椅上巋然不動。

“董事長,需不需要幫你騰出下午的時間……”

“不必了,”宋美生甚至沒有抬頭,“你幫我走一趟就好了,到時候就說是阿芷的表哥……其他該怎麼說,想必不用我教你。”

“好的,董事長,我明白了。”

從公司到學校的一路,容晟其實都很困惑,他實在拿捏不準,是什麼樣的狀況,才會令宋芷這樣向來得體的人失態?而所有疑問,終於在他踏進辦公室的那一刻得以解開——

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然而當宋芷意識到來人並不是宋美生時,她臉上一閃而過的落寞徹底將她出賣,她就那樣以一種驕傲甚至冷漠的眼神打量自己,過了很久,才從牙縫裏生硬地擠出一句話:“哦,是你麼?”

“嗯。”

“我爸很忙是吧?”宋芷輕笑起來。

“是的,舅舅很忙。”容晟神態如常。

“是麼……”宋芷很快恢複到往日般飛揚的神采,轉身衝著仍然暴怒的班主任深深鞠躬:“老師對不起,今天是我衝動了,我願意向那位同學道歉……”

從辦公室平安無事地走出來,已是下午五點半,宋芷望著夕陽的方向漫不經心地打了個嗬欠:“我爸一定又得破費了。”

“小姐倒是看得很明白。”

“是啊,不過現在看不明白的是你吧?”宋芷轉過頭來衝他扮了個大大的鬼臉,“小姐我現在要去廁所啦,你這是要跟著我一起進去麼?”

“如果你答應我不會逃跑,我可以在這裏等你。”

“好啊,我答應你。”宋芷樂嗬嗬地點頭,而後飛快地朝走廊盡頭跑去。

時間逐分逐秒過去,容晟一早便知道,宋芷不會輕易踐諾。可和沒頭蒼蠅似的滿世界亂找比,他深知守在原地更有效率。

果不其然,兩小時後,宋芷麵有慍色地回到了他的麵前。

“喂!”宋芷毫不客氣地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你腦子是不是有毛病啊?”

“嗯?”

“我失蹤了兩個小時,你不找我也不報警,不怕我跟我爸告狀辭退了你?”

“因為小姐答應說會回來,”望著氣急敗壞的宋芷,容晟的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弧度,“所以我在這裏等你。”

那之後接下來的幾十秒,大概是宋芷十六年生命中最難以言喻的時候,她輕咬著嘴唇,想要找出一句有力的話駁斥他,最終卻是別扭地將臉轉向了一邊。

“笨蛋。”她小聲嘟囔,與之同時掠過她眼底的,是一絲誰都無法覺察的溫柔。

最懂事的人往往最任性,最棘手的人往往最深刻,那年的宋芷雖聰慧之極,卻始終逃不過這樣的定律。

所以說,若是非要在她愛容晟的年表上做個起始標記,那一定是十六歲那個寂寥初冬的午後,當他笑著對她說“所以我在這裏等你”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