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島上的第二周,宋芷開始做夢。也許是因為人不再年輕了,宋芷夢到的都是十來歲發生的事,毫無疑問,容晟是夢的主角,然而這個主角,也已經三天沒有回來過了。

他們最後一次會麵停留在上回的沉默對視,最終容晟摔門而去,隻剩下買菜回來的傭人惶惑地望著宋芷:“……先生這是又要出去麼?”

“誰知道。”宋芷重重倒回床上,無神的雙眼望向天花板。

“太太……”傭人似在艱難地斟酌用詞,卻不知已說了最錯的話。

“我不是他太太!”宋芷猛地起身,怒氣衝衝地瞪著她。傭人被嚇得大氣都不敢出,趕緊下樓,空蕩蕩的房間終於隻留宋芷一人。

想當年……宋芷幽幽地想,這個句式還真做作,可那又如何呢,想當年,她也是做過有朝一日能夠做容太太的夢的。那時她剛滿十六歲,仗著模樣好家世好,從不將周圍的人放在眼裏。而在她屈指可數的愛好裏,也唯有一樣最能讓她提起興趣,那便是玩失蹤。

放學時和司機玩,商場裏和保鏢玩,就連在家裏,也會時常躲在壁櫥裏惹得傭人將將整棟房子翻遍。

然而就是這樣任性的宋芷,來到需要應酬的正式場合,卻又是整個宋家最值得令人引以為豪的宋小姐。

還記得是那一年的十月裏,容晟剛做宋美生的特助兩個月,被邀去宋家參加家宴。在那場小型卻熱鬧的宴會上,他再度見到宋芷。

當晚她穿了一襲粉紫色的小禮服裙,高跟鞋比上次還高出足足兩厘米,卻步步走得很穩。見到他,麵容春風和煦,與初見時的率性恣意截然不同。

“容大哥好。”她站在高高的台階上衝他微笑頷首。

水晶燈下,精心裝扮過的宋芷被映襯得高貴清麗,但不知緣何,容晟始終覺得,那個以高高在上姿態說自己是她跟班的宋芷,才是真的她。

酒過三巡,來賓都已切入正題,容晟在一旁無事可做,幹脆取了杯香檳,準備去露台休息。

卻沒想到這清淨一隅已被人捷足先登。

此刻的宋芷臉上早沒了笑容,高跟鞋也被脫下,隨意丟在一旁。見到容晟,宋芷先是皺眉,而後很快又恢複到最初那高傲的語調:“喂,跟班,你來得正好,幫我去買創可貼!”

有些走神的容晟沒能即刻做出回應,宋芷卻已一隻高跟丟過來,恰好落在他腳邊:“聽到沒有?幫我去買創可貼!”

“你……的腳?”容晟不自覺將視線移向宋芷,這才發現她的腳背已打出兩個大血泡。

“關你屁事!”宋芷似乎是倒抽了一口涼氣,嘴上卻毫不示弱。

“……我知道了。”作為宋美生親批的新特助,審時度勢向來是容晟最大的美德,所以無需再說什麼,他已麻利地折回大廳。

再回到露台,已是半小時後,宋芷正靠在牆角昏昏欲睡。聽見響動,她警覺地猛一睜眼,這才發現容晟居然在為自己貼創可貼。

“真不愧是我爸的跟班,眼色好得跟小狗一樣。”宋芷撇嘴道。

“多謝小姐謬讚。”容晟亦不惱。

“……不客氣。”宋芷怔了怔,聲音卻不自覺地低了幾分。

夜色溫柔,觥籌交錯聲中,宋芷的目光不自覺飄向眼前這人。不得不說,他的確服帖且周到,然而那又如何呢?她宋芷平生最討厭的就是規則,因為她從未有幸擺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