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雨也驚詫,那之後,他們竟然平和無事地在北京共同生活了半個月。

走的時候,千曄甚至將她安排在另一個航班。邢雨覺得有些好笑,這樣的刻意,就好像他們之間真的發生過什麼似的。但天知道,他們的關係,隻是他可憐巴巴地吃了十來天她做的難吃的飯菜罷了。

還記得在北京的某一天,他們本在客廳裏悶聲坐著,千曄忽然抬起頭問她:“為什麼不回家?”

知道他了解自己的過去,邢雨也就懶得和他在裝腔作勢:“你明明知道。”

千曄少見地笑了,卻極克製:“我想聽你親口講出來。”

“你會因此感到痛快嗎?”邢雨驀地抬起眼,冷冷望著他。

千曄頓了頓,轉然道:“推我出去透透氣吧。”

還算合理的要求,邢雨沒有拒絕。

沿著別墅區的小徑推他走了一段,邢雨的臉被夜晚的寒風刮得生疼,加之他剛才的言語,她難免心情不佳:“你就不能選白天出來?”

“你對雇主的耐心真是少得可憐。”但語氣倒不像真的生氣了。

“你調查過我就該知道,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好女人。”

邢雨本以為他會生氣,沒想到這個男人突然轉了性,沉默了一會兒,竟然遂了她的意:“回去吧。”

一路往回走,他們經過一叢矮樹,千曄忽然叫她停下。

她費解地瞪著他,就見他指了指矮樹下。她湊近了才發現,那裏有一隻在瑟瑟發抖的小貓。

“先拎回去養著吧,走的時候再讓人幫忙給它找個主人。小區裏最近都沒什麼人,這隻貓放在這裏,指不定就凍死了。”

邢雨隻好去抱那隻貓。

那貓倒也溫順,任由她抱著,邢雨瞅了瞅,脖子上沒掛銘牌,也不知道怎麼闖進這裏的。

“你對動物的憐愛,倒勝過待人。”邢雨回頭衝他不冷不熱道。

“大概是吧。”千曄說著,已獨自滑著輪椅走遠了。

她望著他的背影,張了張嘴,終是沒再說什麼。

就這樣伺候了千曄十來天,邢雨總算被千曄放回了巴黎。

她回巴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翻出電腦,有件事……她突然想查一査。也不是多重要的事,隻是在相處半個月後,她覺得千曄這個男人,和她最初想象的,有些不同。

然而剛翻了一會兒網頁,她便接到了校務處的電話。

原來在她離開的這段時間裏,她幫一個學妹接下的私人手術出現了問題。這件事捅去了醫學院,學妹被退學處分,因為流言作祟,她也被暫停了實習工作,配合調查。

學妹轉出ICU那天,邢雨買了一束雛菊去看她。

冬天早已過去,但這座城市依然陰冷得像上帝揮手斬斷了其餘三季。

學妹躺在雪白的病床上發呆,見到她,淡淡一笑:“抱歉,牽連了你。”

邢雨掏出根煙,又突然想起病室不能抽煙,遂放下:“沒關係,他們也沒有證據。”

剩下便是沉默了。

日落時分,邢雨突然接到了千曄的電話。她起身告辭:“我過些天再來看你。”

“別再來了,”學妹定定搖頭,“調查期間,我們更應當保持距離。”

邢雨握著門把的手一僵。

她越是字句真誠,邢雨越是如鯁在喉。

也許是她害了她吧,如果一早拒絕她趟這渾水,她應該能安安生生畢業,拿到醫師執照。

或許那個男人說得沒錯,她真是個煞星。

扭頭離開醫院,邢雨開車前往千曄的新住處。

不知為何,回來巴黎後,千曄便沒有住在她去過的那棟別墅,他給她的新地址是市區的一套公寓。

邢雨敲門時才發現房門是半掩著的。她拉開門走進去,就看見千曄像在北京時那般,一個人坐在客廳裏發呆。

這個男人總是孤零零地坐在那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去做飯吧。”他突然下了命令。

邢雨覺得有點好笑:“你真當我是個保姆?”

千曄沒有答話,她也懶得和他廢話,轉身進了廚房。

“有進步。”飯桌上,千曄對她的手藝惜字如金地點評。

邢雨一愣:“多謝。”

她這才漸漸想起來,九年了,他竟然是唯一一個與她一同進餐的男人。他吃飯的動作優雅而緩慢,她想起下午在電腦上看到的那些內容,心中忽然漫過幾許酸楚。

邢雨慢慢放下筷子,點了支煙:“你不是想聽我親口講不回家的理由嗎?那我就為我的雇主逗逗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