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第五年,葉昭和程嘉祺終於不需要在會議上狹路相逢。三個月前,程嘉祺正式升做管理層,隻有葉昭還不知疲憊地往返於墓地、深山或者海上。
起初隻是為了與程嘉祺對著幹,而後來,當她漸漸發現,不在他身邊愛他,比在他身邊看著他更加自在後,她便更不想回去了。
七月,她接了生命中第一份海上考古的工作,做完這個決定,她沒有告訴程嘉祺,而是直接收拾行李上路。
等下了飛機,登上船,葉昭才意識到自己其實暈船得厲害,而航程又好死不死有整整一個星期,她簡直無法想象,七天後,她是否尚在人間。
那一路,大概是葉昭自出生以來,最痛苦的一路,她吐得膽汁都嘔了出來,最後隻能趴在甲板上,輕輕地抽氣。
因為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哭了。
恍惚間,她想起十三歲那年,當她發現自己不是媽媽的親生女兒時,她好像也吐了,因為悲傷。
難怪媽媽那麼漂亮,而她卻那麼醜。原來她雖然是葉磊的女兒,卻不是媽媽的女兒。
她的生母,是葉磊的前女友,因為追求到身為考古學家的媽媽,葉磊毅然決然地放棄了那個陪伴他照顧他甚至賺錢給他付法學院學費的醜姑娘。
而作為對醜姑娘最後的仁至義盡,也作為對媽媽不能生育的補償,葉磊留下了她。但葉磊卻並不愛她,大概是因為她長得太不好看了,像極了她的生母。
她確實不像葉磊,除了長相不像外,也缺乏他身上的那種狼性,那種為達目的不折手段的狠勁。
所以當年她沒辦法對程嘉祺提出交換,盡管這是葉磊開給她的條件,他一眼就看出了這個醜醜笨笨的女兒喜歡人家,但他沒想到,他給她指了明路,她卻不領情。他見不得這樣懦弱的葉昭,所以才會自作主張,給程嘉祺打那通電話。
這些年來,葉磊一直為幫助她得到程嘉祺沾沾自喜,但葉昭卻隻覺得心如刀絞。
明明,她隻想遠遠地看著他。
他是她的白月光,而月光並不該自私地握在手上,因為一旦握在手中,一切便成了漆黑的虛妄。
想到這裏,葉昭終於絕望地哭了出來,她掙紮著,翻出手機,打給他。
她好想他。
他一定不知道,對他的愛慕與思念,是這些年來她堅持走下去的唯一動力。
好在電話很快通了,葉昭欣喜地舔了舔幹澀的唇,想要說話,卻忽然聽見那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哎,你們別喝了……程嘉祺,快來接電話!”
時隔七年,她依然記得那個聲音——屬於聶梵音的聲音。
一瞬間,她覺得地動山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