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配合沈略,我真的滾了。
我滾去了機場,買了最早的航班飛越南。我不知道為什麼想回到那裏,大概是覺得生無可戀,準確來說,從四年前起,我就不知道我為什麼仍然活著。
梁非可以短暫地救起我,卻沒有辦法給予我對生活的熱情,而很大程度上,我甚至摧毀了他對生活的熱情。這麼看來,我才是罪魁禍首。
我在機場的餐廳裏吃著難吃的套餐等待晚些時候的飛機,往來的人流不斷,有少婦牽著孩童排隊安檢,那個小姑娘穿著一件印著蘋果圖案的蓬蓬裙,我記得很多年前我有一件類似的。那時候我和莫董事還算是一對親密的母女,她帶我去旅遊,我在機場吃冰激淩,融化的奶油弄髒了裙子,我開始大哭,她一邊幫我擦裙子一邊幫我擦眼淚,讓我誤以為這種相依為命的關係永遠不會更改。
我想我之所以對這個世界失望,是對這個世界存在太多誤解。
我是在安檢結束後接到醫院電話的,當那位我素未謀麵的家庭醫師宣布了那個我渴望了四年的結果時,我覺得自己心上被狠狠地開了一槍,沒有一腔濃稠的熱血,隻有剌剌的狂風,灌入冷卻的胸膛。
我打車去醫院,沈略站在病房門口等我,在場的所有公司下屬都表現出極致的冷靜,甚至冷靜過我這個最恨她的人。
“什麼時候的事?”
“一個小時前,她說務必要斷氣之後才通知你,因為她除了公司,沒有任何東西想留給你。但是我有,”沈略伸出手,摸摸我冰涼的額頭,“作為懲罰,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真相。”
這世界上有千百種愛人的方式,最極致的一種大概就是莫董事所采用的這種,以被恨為代價,深愛著。
“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一年,兩年,運氣好一些,再多幾年,但是前二十年的你被保護的太好了,她怕自己不在了,你根本沒有能力獨自活下去。”沈略如是說。
我想莫董事大概是對的,四年前那個懵懂天真的自己,在遭遇到如此重擊後,實在難保不會失去活下去的勇氣。可是就算這樣又如何呢,她還是齷齪地染指了我的初戀。
“事情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你的那個男朋友,我的室友,他最喜歡的大概隻是莫河這兩個字背後的一切。關於你看到的那個畫麵,隻不過是兩個人的一場交易罷了,莫董事當時被下了診斷書,以為時日無多,覺得這樣不失一記猛藥,不光能讓你急速成長起來,對這個世界多些防備,還能讓你開始恨她,不至於在她離開之後覺得生無所戀。可是如今醫學昌盛,她沒能如預估的那樣早逝,你卻變成了如今這副樣子。”
“我曾經跟她談過,她也覺得後悔,但是有些事,明知是錯,若是不一錯再錯,也就失去了當初犯錯的意義。反正她遲早都要去的,多被恨一天,少被恨一天差別並不大。對於生死她想得很開,對於你,她卻永遠把你當做孩子一樣在庇護,盡管這樣的方法我們都知道其實是一種病態……”
“沈略,”一直沉默著的我終於開口,“你給我閉嘴!聽見沒有,給我閉嘴!”
我是在西貢那場暴雨後的第四年後又感到相同的絕望的。
仿佛黑雲壓城般的,窒息的絕望。
愛一個人最慘烈的結果不是你愛錯了人,而是你用錯了方式。
我想我們都錯得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