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從門前過,不撩是罪過。這個道理你都不懂?”
“ 打工人撩老板那是腦子有病吧。你可知道他今天諷刺我什麼?”
“諷刺你啥?”
“說是我草原上最不要臉的鬣狗,而他是草原上奔跑的小王子獵豹。”莊籽芯刻意發了一段語音過去,說了他與大樹討論鬣狗與獵豹搶食紀錄片的事,並將鬣狗的紀錄片也一並發了過去。
“這暗喻厲害了。你搶他什麼東西了?”
“黑山羊肉唄,他用筷子夾黑山羊肉的時候,我給搶了過來。”
莊籽芯發了一個無比自豪的表情圖。
薑陶陶一看,立即回了一個“失敬”的抱拳圖:“姐妹,我真是小看你了,還說自己沒撩,你簡直是撩漢於無形的高手啊。不過,你要加油,顯然是你這功力不夠,沒撩成功,反被說是鬣狗。”
對話框裏又跟了一個“我看好你喲”的加油表情包。
“我撩他?我這叫撩他?我那是氣不過,就是不想他吃那塊肉。
對了,最過分的是,他還黑了我450塊錢。”
“得得得,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女人,你已經慢慢深陷進愛情沼澤裏,必將無法自拔。”
莊籽芯氣到沒語言,索性直接發了語音過去,一個字:“滾!”
“得嘞,小的這就滾。祝大佬您天天刷牡丹花愉快。”
莊籽芯氣得隻能發幾個抽打的表情過去。
一下子安靜下來,莊籽芯硬著頭皮打開刀刀給的恐怖片清單,第一個便是《山村老屍》。這片子她小時候看過,是她的童年陰影。
小升初畢業那年暑假,因為年幼無知,她和一群小夥伴出於好奇,打開了這部恐怖榜霸榜第一的神片。看完之後她整個人傻了,整整三天三夜沒睡著覺,每天晚上隻要一閉上眼,她就看見楚人美在天花板上飄。長大之後,一遇到有小夥伴求推薦好片,她便昧著良心說這片一定要看,不看此生遺憾。結果便是收到詛咒:做人不要太楚人美。
想來這些詛咒終是靈驗了,否則她也不會在風景如此壯美的地方,被迫重溫《山村老屍》。
莊籽芯手快速顫抖著滑過,往下便是《午夜凶鈴》和《咒怨》,看到這兩個名字她便又失去了勇氣。這些排行榜上赫赫有名的恐怖片,早已有很多自媒體人寫過,她為什麼要在這裏受罪炒冷飯?一切不過是為了生存罷了。
任何東西都是要原創性,她剪輯片子的時候,台詞文案都要對得上。任務已接,且不管是不是令她犯難的恐怖電影,這影評文章得先弄出來,所以片子必須得看。
於是她咬咬牙,打開了《山村老屍》。畢竟小時候看過,知道大致劇情,對於一些印象深刻的恐怖點,起碼能夠及時避雷,但其他片子就不一定了。
雖然在看之前,莊籽芯給自己打了很多強心劑,但看了之後她還是被嚇到崩潰。每每遇到最精彩最恐怖的地方,她必須要將片子暫停截取。那種崩潰,大約相當於她站在玻璃棧橋上往返跑馬拉鬆。
明天,她必須為自己的心髒向冷哥提出抗議。
隨著時間的流逝,遠處的天邊越來越紅,越來越暗,最後的霞光與夜幕來臨之前的昏暗交織在一起,濃得像是一片抹開的血黑色。
眼看著太陽就要完全落山,《山村老屍》還差一點就要結尾了,也是揭開謎底最緊張的時刻,莊籽芯坐在庭院裏,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腦,絲毫沒有察覺有人來。
這時,背後忽然傳來一個幽幽顫抖的聲音:“小芯……你這是在看什麼東西?”
莊籽芯一回頭,一道黑影立在身後,甚至沒有看清來人是誰,隻是出於本能,她淒厲地驚叫一聲:“啊——”然後跌坐在了地上。
大樹被她的反應嚇了一大跳,也跟著手足無措淒厲地叫了起來:“啊——啊——”
於是兩人就這樣麵對麵地慘叫開來,直到看清彼此,才停了下來。
程守洛和鍾戌初等一行人忙活了一天,終於在天完全黑透前回到家,這還沒進院門,便瞧見莊籽芯和大樹兩個人麵對麵地驚恐尖叫。
“發生了什麼事?”程守洛連忙走過來。
“我不知道啊,我就是問小芯在看什麼片子,然後她就嚇得尖叫起來。”大樹神誌雖然恢複了正常,但是還是有些蒙,他一臉委屈,聲音裏甚至還夾雜著哭腔,顯然也是被嚇得不清。
莊籽芯好容易緩了過來,先前大樹那一聲,差一點把她從陽間帶走。她手掌不停輕拍著胸口,指尖都在發抖。
與此同時,電腦裏發出聲音:“我現在見到你了,你並不是很恐怖……”緊接著音樂都變了,恐怖的聲音隨即而來。
周煒煒走到電腦跟前,屏幕裏楚人美披頭散發地飄過來,突然整張臉占滿了整個屏幕,她瞪著一雙恐怖的眼睛,隻有眼白,然後張開她的血盆大口。
周煒煒當場頭皮一陣發麻,天靈蓋收緊,心髒猛地一擊。他忍不住脫口而出:“哎喲!嚇死老子了!”
徐開樂一下子樂了:“厲害了!小芯芯,你居然一個人在這裏看《山村老屍》。”
鍾戌初是最後一個踏上台階的,本以為二人發生了什麼意外,在聽到周煒煒提到《山村老屍》之後,他便深蹙著眉心走過來。
電腦屏幕上畫麵一轉,一麵平靜的湖水裏伸出一隻灰暗恐怖的手……他緊抿著薄唇,看著坐在地上的莊籽芯,左右太陽穴跟著一陣抽痛。看她的眼神裏除了怒其不爭,還多了一絲別的情緒,比如:這人怕是腦子有問題?
他抬手捏了捏抽痛的太陽穴,然後深吸了一口氣,在心中否定:腦子有問題的不是她,而是他。當初,他一定是腦子抽筋了,才會同這個女人簽訂契約,帶她來白平村。從第一眼見到她,她就沒幹過一件正常人幹的事。
他二話沒說,將筆記本電腦合上,斷絕了那恐怖的聲音。
隔壁,離著幾十米開外一位上了年紀的王大爺從門裏走出來,站在院子裏衝著他們喊道:“啷個起的?好大的聲喲。”
程守洛回喊:“大爹,沒得事喲,你早點睡喲。”
王大爺聽聞點點頭,慢悠悠走回家。
“你沒事吧?”程守洛將手伸給莊籽芯。
“我沒事。”莊籽芯驚魂未定,在程守洛的拉扯下,她好不容易站了起來,但是兩條腿莫名發軟,身子晃了兩下。
程守洛連忙扶住她:“你真的沒事?”
莊籽芯搖了搖頭,說道:“沒事,就是被嚇到了,一會兒就好。”
徐開樂笑道:“這片子我以前看過,至今都不敢再看第二遍。”
鄭庭棟道:“這片子我也看過,確實恐怖。”
大樹道歉:“對不起,小芯,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會嚇著你。”
莊籽芯擺了擺手,道:“不關你的事。”
鍾戌初板著一張臉,冷道:“你能不能幹點正常人幹的事?”
“別人一整天都在忙活,你在這裏看恐怖片,你不被嚇誰被嚇?”
“你的意思是我被嚇我活該咯?”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就是這個意思。”
鍾戌初深吸一口氣,道:“你說得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莊籽芯本不想吵架,但是被鍾戌初這麼一刺激,火氣也上來了,怒道:“我看恐怖片怎麼了?礙著你事了?是擋你走路,還是擋你吃飯睡覺了?”
她並不是故意要跟鍾戌初對著幹,但是他站在道德製高點指責她的語氣,她實在是沒法忍。她是簽了賣身契,但她隻是出賣她的腦力和勞動力而已,可沒說必須要聽他人格羞辱。她哪裏不像正常人了?
她勤勤懇懇、任勞任怨、鞠躬盡瘁地工作,這也有錯嗎?
如果說她有錯,錯就錯在她不該貪錢替人接下那個采訪,惹上他這個瘟神。被逼著簽訂賣身契也就算了,還要跟著來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大山裏幫扶。
她這才來第二天,她能知道要做什麼?她什麼都不會,什麼也不知道。
她對自己幾斤幾兩重,有深刻認知。人無聖賢。她需要一個適應期,不可能剛到這裏第二天,她就能迅速適應這裏的生活環境。
對他而言,她幹什麼都不對,連呼吸都是錯的。
鍾戌初不可思議:“你——”
他這才開口說了一個“你”字,鄭庭棟和程守洛怕他們兩人吵起來,便開始做和事佬:“哎哎哎,不就看個恐怖電影嘛,小事一樁,小事一樁。”
“小芯這第一天來,這裏什麼情況都還沒熟悉,也不知道做什麼事,無聊看看電影也是正常。”
大樹開始著急:“都怪我,我想偷偷看哈小芯在做啥子,要是一進門就和她打招呼,也就沒得喃個事了。”
“不關你的事!”
“不關你的事!”
鍾戌初和莊籽芯異口同聲,一下子令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程守洛打破僵局:“這天都黑了,大家都忙了一天,累了一天,都沒有吃飯呢,趕緊先燒飯吃飯。”
周煒煒和徐開樂十分配合。
“小芯芯,你過來幫我和開樂一起燒飯。”周煒煒將身後背著的竹簍遞給莊籽芯看,“你看,這是今天我們在田裏拍攝的時候,我在水裏摸的螺螄。今晚我給你炒香辣螺螄。”
莊籽芯瞪了鍾戌初一眼,轉臉便笑靨如花地對著周煒煒道:“我看看我看看!哇,你摸了這麼多,還有鯽魚。你這可真是名正言順地‘摸魚’啊。”
周煒煒自豪地說:“那是。我還摘了好多菌子,在雲南,不吃菌那都不叫到過雲南。”
徐開樂道:“什麼你摘的?明明是我摘的。”
莊籽芯故作害怕:“我聽說雲南人都是拿生命在吃野生菌。”
徐開樂道:“放心,絕對不會叫你拿命吃的。”
鄭庭棟拍了拍鍾戌初的肩頭,笑著道:“男人!”
鍾戌初深歎了口氣,然後轉向大樹安慰道:“大樹,今天這事不是你的錯,你別自責了。還有,你今後最好離她遠一點。累了一天,趕緊先回家吃飯去吧。”
“我……我……”大樹囁囁嚅嚅,半晌說不出一句完整話。
這邊周煒煒和徐開樂用老虎鉗夾著螺螄屁股,問莊籽芯:“你可真厲害,一個人在這兒看《山村老屍》,你不害怕嗎?”
莊籽芯一邊擇著野菜,一邊道:“怎麼不怕?怕得要死好嗎,再害怕也得看呀,誰叫這是我的工作呢?我們打工人哪有挑工作的份兒,隻有工作挑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