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 拚命三娘非浪得虛名(1 / 3)

俗話說得好,上山容易,下山難。

一天的勞作讓莊籽芯疲憊不堪,下山的時候,她的腿腳開始有些打飄,加上雨後地上的濕泥,她好幾次腳底打滑差一點摔倒。

為了護著身後背簍裏的核桃,又不拖累大夥兒的行程,她幾乎用盡了畢生的平衡能力。

周煒煒幾次看不下去,堅持搶過了小背簍。

回到竺溪孃孃家中,大夥兒將打來的核桃鋪在前院裏,鋪得滿滿當當。

莊籽芯說:“沒想到今天打了這麼多核桃。在山上的時候,我看著還有好多核桃掛在樹上呢。”

竺溪孃孃說:“我們這裏的核桃哪裏算多,和我們省的鳳慶縣、漾濞縣、大姚縣、昌寧縣這些個‘核桃之鄉’比起來,我們白平山的核桃產量,那可是差遠了。”

一連串的地名叫莊籽芯一頭霧水:“樣、樣必縣?這名字聽起來怪怪的?這幾個縣都在哪裏呀?”

“漾濞都沒聽過?”鍾戌初輕抬了抬唇角,然後開始科普,“漾濞,蕩漾的漾,濞是三點水加個鼻子的鼻,在大理。鳳慶,鳳凰的鳳,慶祝的慶,在臨滄市。大姚,大小的大,女兆姚,在楚雄。昌寧,昌盛的昌,安寧的寧,在保山市。在網上搜‘核桃之鄉’都可以搜到。”

莊籽芯道:“啊,原來是這兩個字。”

她沒來得及深想,鍾戌初又問:“漾濞核桃聽過沒?”

莊籽芯說:“沒。我吃核桃哪管它們產地在哪兒,好吃不就結了。”

鍾戌初說:“那你覺得最好吃的車厘子產自哪裏?”

莊籽芯脫口而出:“當然是智利啊!”

“嗬!”鍾戌初不置可否地輕嗤一聲。

好個雙標 !

這一聲“嗬”雖說隻有一個字,可聽在莊籽芯的耳裏,仿佛是在諷刺她:你倒是蠻會“吃”的,進口的水果就是比國產的好吃,外國的月亮是不是都比中國的月亮圓呢。

她臉一陣紅一陣白,意識到自己對國產核桃的無知和對進口車厘子的偏愛,雖是無意,但對依賴種植核桃的竺溪孃孃和蘭姐,甚至是整個白平村的村民來說,都是種無形的傷害。

她咬了咬唇,然後心有不甘地踢了鍾戌初一腳,說:“我不知道起碼會不恥下問,你這種人如果當老師,必定隻會打擊學生的自信心。”

“不好意思,不用假設,鄙人就是老師。”鍾戌初給了她一個自信且得意的微笑。

莊籽芯翻了個白眼,然後走向竺溪孃孃,說:“竺溪孃孃,對不起,我不太懂。你繼續說。”

竺溪孃孃接著說:“除了那幾個核桃之鄉,昆明也在外圍搞了核桃基地,基地那邊的核桃樹啊,有一百多萬畝。我們這片山頭,加起來也就一百多畝吧。雖然產量比不過這些縣,但是我們白平山的核桃品質是最好的。核桃的果皮不像桃子、李子這些果實可以食用,剝去內果皮後,能食用的其實是核桃的種子。”

說著她從一堆核桃裏挑了一個,剝開外皮果肉,露出褐色的核桃種子,然後又剝開這個種子,直到露出杏白的核桃肉,才遞給莊籽芯,“這個,就是漾濞核桃。其實漾濞核桃,我們都管它們叫大泡核桃,因為它果大、殼薄、仁白。”

莊籽芯仔細看著捧在手心裏的核桃仁:“原來這就是漾濞核桃。

今天我打了好多這種核桃。”

竺溪孃孃笑著說:“沒錯。”

莊籽芯伸手撿了一個漾濞核桃,正要徒手剝開外麵的果肉,孰料,鍾戌初一把拍掉她手中的核桃。

“你幹什麼?”她一驚,再看掌心沾滿了黑色的液,這才明白鍾戌初的用意。

鍾戌初將塑膠手套扔給她說:“不長記性!”

莊籽芯衝著他扮了個鬼臉,然後起身用山泉水衝洗,可是掌心還是染了色。

她悻悻然拿起塑膠手套戴上。

竺溪孃孃一下笑了起來:“越看越覺得你們兩個像冤家。”

鄭庭棟說:“可不就是嗎?孃孃你沒發現嗎,自小芯來了之後,阿初的廢話可比以前多了好多。以前三棍子都打不出個悶屁來,現在就跟個話癆似的,各種搶話。”

徐開樂立即打趣說:“棟哥,你這話裏藏話啊。我懷疑你在內涵我們初初,就像你以前拍的動物紀錄片裏的雄鳥求偶雌鳥,人家鳥類抖鳥毛,你說他這是抖啥呢?”

鄭庭棟連忙否認:“我可沒這麼形容,你不要亂講話,話可不能這麼說。你這是汙蔑我。”

莊籽芯頓時板起了臉,連名帶姓叫著徐開樂的名字:“徐開樂,你能不能別開這種低級的玩笑?人家有女朋友的!”

徐開樂不以為意地小聲嘟囔:“他那女朋友有跟沒有,沒差。”

可莊籽芯還是聽見了,一臉嚴肅地說:“就算女朋友有跟沒有都一樣,那也是有女朋友,至於他們兩人的關係如何,那是鍾戌初的私事。以後隻要有一方非單身,都不要亂開這種玩笑。”

“哎,這不是我先起頭的,怎麼就全怪到我頭上?”徐開樂還想著辯解。

周煒煒立即踹了徐開樂一腳:“就你小子話多,叫你畫蛇添足亂講話。”

周煒煒睇了他許多眼神,眼睛都要抽筋了,意思就是全是你小子的鍋。

徐開樂意識到說錯話,急得直自抽嘴巴:“小芯芯,對不起,我錯了!哎,初初,你趕緊幫我說說好話。”

“要我說什麼?你活該?”鍾戌初低眉,抿緊薄唇,默默戴好塑膠手套,拿起一個核桃果肉,然後用刀一切一挑,挑出裏麵深褐色的果肉。

徐開樂了碰了一鼻子灰,隻得繼續討好莊籽芯:“小芯芯,我錯了……”

莊籽芯道:“別說話。剝核桃。”

“好好好!剝核桃,不說話。”徐開樂自認倒黴。

完全成熟的核桃外皮沒那麼難剝,隻需沿著裂口輕輕一掰即可,根本不需要用太大的力氣。

可莊籽芯偏偏帶著一股怨氣,雙手用力地剝著核桃外皮果肉,仿若要將核桃置於死地。

這股子怨氣約莫也隻有莊籽芯自己心中清楚明白,總之,叫她生氣的人除了高嶺之花,沒有別人。

鍾戌初後麵有意無意想要同她搭話,她都是直接給他一個白眼,然後搬著小凳子坐向別處,總之離他遠遠的。

鍾戌初緊緊抿著薄唇,意識到她對這件事的在意,也變得沉默了。

二人便是一直這樣隔得遠遠的,僵持到晚飯過後都沒再說過一句話。

晚飯過後,莊籽芯坐在庭院裏的銀杏樹下工作,懷裏抱著竺溪孃孃家的小狸花貓——狗子。

狗子之所以取名叫“狗子”,是因為它能像狗子一樣發出“汪”

的淺短叫聲。

狗子是隻約莫半歲大的中華田園小公貓,毛色油亮,紋路清晰,兩隻黃綠色的眼睛又圓又大,如寶石一般透亮,與粉紅色的鼻頭構成標準的等邊三角形,十分漂亮,乃貓中帥小夥,所以特招人喜歡。

狗子特別喜歡人多熱鬧。每當鍾戌初他們幾個一來,狗子就會天天蹲在程守洛家裏玩,都不願回家。起初竺溪孃孃還會來罵罵咧咧叫喚它回家吃飯,後來索性不管了,愛上哪兒野上哪兒野去。

可莊籽芯來了也沒有幾天,就莫名成了狗子最喜歡黏膩的人。

每天晚上莊籽芯在院裏工作的時候,狗子都會趴在她的身上或是趴在石桌上陪著她。

莊籽芯開玩笑對狗子說過:“你要不要改跟我姓,叫莊狗子?”

狗子衝著她“汪汪”直叫喚,仿佛十分歡喜這個姓氏。

一隻貓本該喵喵叫,卻學著狗汪,這不是“裝狗子”是啥?

眾人都說,狗子這名,配她這姓氏真是絕了。

莊籽芯手擼著狗子柔順的皮毛,一邊下載著生理衛生相關的科普視頻,一邊將白天打核桃時拍攝的照片,逐一修圖整理,準備撰寫下一篇文章打核桃記。

大樹吃完了晚飯,按慣例跑來程守洛家遛彎。

在等待視頻下載的過程中,大樹拿出手機,給莊籽芯看自己最近拍攝的短視頻。

莊籽芯看過他拍攝的短視頻,驚道:“呀,大樹,你這拍短視頻的水準可以啊。看不出來你居然還會玩短視頻?厲害了,大樹!”

受到讚美,大樹害羞地撓撓頭說:“都是跟阿棟哥和阿初哥他們學的。”

“這是哪裏?好美呀。”

莊籽芯看著手機屏幕裏的畫麵,一麵湖水,騰騰地升著霧氣,一些鳥兒在霧間穿行,仿若人間仙境……大樹驚道:“這是白平湖。你不會還沒去過吧?”

莊籽芯說:“還沒時間去呢,最近忙著打核桃。”

她不是來旅遊的,從來到這裏開始,每天都在感受真實的山村生活。

大樹指著南麵的方向說:“你看就在那邊,出村子,從另一條道過去,翻過那個小山頭。”

莊籽芯順著大樹指的方向,黑乎乎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啥也看不見。

她笑著說:“沒事沒事,肯定有機會去的。你這短視頻一個個拍得真好,有那種專業的味道。”

大樹立即昂首挺胸:“真的嗎?我果然是我們村裏,除了阿洛哥之外最厲害的人。”

聽到這話,莊籽芯忍俊不禁。

每次一誇獎大樹,大樹都會無比自豪,臉上洋溢著純真而幹淨的笑容。

大樹沒有很高的學識,沒有優渥的家境,會充滿不知從何而來的自信,可是莊籽芯從不會將他與“普信男 ”三個字聯係在一起。

哪怕他會自戀,但是從他的身上,完全看不到絲毫在城市中混久了的油膩市儈氣息,有的,隻是那份久違了的在歲月中逐漸流逝的抱樸含真。

大樹的眼神幹淨,他帶給人的,永遠都是骨子裏最簡單的快樂與美好。往往是從他的身上,莊籽芯能夠看到不一樣的真、善、美。

這就是莊籽芯喜歡大樹的原因。

開始的時候,莊籽芯會認為他自信過了頭。慢慢接觸下來,她才發現,不是大樹憨傻,不是他自信過頭,而是他對白平村的未來,始終抱著與別人不一樣的堅持與信念。他可以有很多機會去城市裏打工賺錢,卻仍舊選擇和程守洛一樣,執意留在白平村,為村裏貢獻著自己全部的力量。

大樹忽然歎了口氣,說:“唉,拍得好有啥子用,都沒得人看,沒得人點讚,所以我也沒得心情再上傳新的視頻。”

莊籽芯仔細看了一下,最新一條視頻是五天前發的,但點讚、評論和轉發全部都是零,其他視頻也是寥寥無幾的點讚和評論,數量不超過一隻手。

她安慰大樹說:“雖然短視頻目前不在我的工作業務範圍內,但是我跟你說哦,沒有流量不是你的問題,很多時候是平台限流。想要有人看到你的東西,第一,你必須要堅持不停地發作品,第二,就是要進行營銷推廣。”

大樹一聽需要營銷推廣,便喪著臉說:“那要很多錢的吧……”

莊籽芯琢磨著,鍾戌初他們這個團隊的本意就是來拍攝宣傳白平村。大樹這些個純樸真實的視頻內容,同樣也是宣傳白平村最好的素材。

而今短視頻這麼火,出現許多現象級網紅號,所以想要白平村為大眾所知,短視頻平台必須要好好地利用起來。

她雖然對短視頻這塊業務沒有涉獵,但是道理都是相通的。

明天她就向她做短視頻的同事請教,把大樹的賬號先推廣起來,同時再建立起屬於白平村的短視頻號和公眾號,多寫幾篇旅遊推薦美文等,同步運作起來。

這樣就完美了。

至此,她差不多算是明白,為啥八竿子打不到一起,鍾戌初卻偏偏“誘拐”她來這偏僻的大山裏,說什麼要對她進行思想覺悟改造。

其實那隻是個幌子吧,他真正的目的,是她的專業與職業。

好家夥!

走一步看三步。

她果然還是單純了。

即便是想通了,莊籽芯也並沒有很氣惱,反而摩拳擦掌,對這事勢在必行,比起看爛片、寫博文的本職工作,這更能讓她鬥誌昂揚。

她暫時說不上來那種感覺,但忽然之間差不多慢慢領會到鍾戌初他們的幸福快樂。

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鄭重地對大樹說:“大樹,你先別管錢不錢的問題,啥都別想,你就繼續發你的視頻,白平村裏的點點滴滴,所有好玩的好看的好吃的,你都用手機記錄下來,然後上傳。推廣宣傳的事,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