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 糟糕,眼睛對視隻會拚命逃跑(1 / 3)

蜿蜒向前的山路小道邊雜草叢生。

起初,莊籽芯滔滔不絕地和大夥兒聊著各種有趣的話題。

在周煒煒的提議下,她成為幾位“億萬攝影師”鏡頭下的模特,背著小竹簍一路擺著各種颯颯的姿勢。然而爬著爬著,她就像一隻蔫掉的小蘑菇似的,不但太陽穴“突突突”跳個不停,甚至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呼吸也開始大喘氣。

夜裏,山上剛下過雨,泥土沾著雨氣,混成爛泥。

莊籽芯腳上的解放鞋即便是墊了鞋墊,還是有些大。有好幾次,她差點滑倒,若不是周煒煒和徐開樂兩人保駕護航,她怕是早就一腳滑空滾下山了。

她摘下草帽,有氣無力地扇著,幽幽地問了一句竺溪孃孃:“竺溪孃孃,還有多遠?”

“到了。就在那邊兒。”竺溪孃孃指著右手邊的核桃樹。

終於到了,莊籽芯立即找了棵樹依靠著大喘氣:“我不行了,我要歇一下。”

蘭姐說:“我們這才爬多久,這點遠,我們連一個小時都沒得爬到。小姑娘你這身體不得行啊。”

莊籽芯牽動嘴角,勉強擠了個笑容。

要知道在城市裏,她這樣的上班族,除了上下班,除了非必要的應酬,她們是一回到家能躺則躺,周末能不出家門就不出家門。

與那些在公園裏飛簷走壁、氣吞山河的大爺大媽相比,她就是一個廢物好嗎?

徐開樂說:“蘭姐,你是不知道,現在在城市裏,年輕人都跑不過老年人的。年輕人差不多都是體能廢物。”

蘭姐立即說:“你在說我是老年人?”

徐開樂撓撓頭:“啊!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就是這個意思。”蘭姐立即舉起竹竿,作勢要打徐開樂。

“蘭姐,我真的不是這個意思啊。”徐開樂扛著吊杆話筒四處躲避。

莊籽芯突然想起前天晚上,她也是這麼質疑鍾戌初,最後兩人不歡而散。

作為旁觀者,這樣看起來是有些好笑且無理取鬧。

女人的邏輯思維可能都是如出一轍。她忍不住偏過頭看向鍾戌初。

鍾戌初剛巧扭開水杯蓋,想要喝一口水,撞見她的視線,拿著水杯的手莫名一抖,僵持在半空中,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難道她想喝他的水?

他反複思量,正猶豫著要不要將水杯遞過去,問她喝不喝水。

這時,隻見周煒煒從身後的竹簍裏掏出一個保溫壺,擰開上麵的蓋子,往裏倒了些溫水,遞給莊籽芯說:“小芯,喝水嗎?給!”

“謝謝煒煒哥。不過昭如給我準備了水。”莊籽芯笑眯眯地拿起背在身上的小水壺晃了晃。

“哦,那行。”周煒煒笑著自己喝了起來。

鍾戌初回過神,深吐一口氣,認為自己一定是神經過敏。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女人的眼睛隻要一看向他,他就會渾身莫名地緊張。

緊接著,莊籽芯對周煒煒又說:“你餓不餓?我這兒還有昭如做的餅,你要不要吃?”

周煒煒擺了擺手說:“早上吃得多,這會兒不餓,等餓了我再找你要。”

莊籽芯點頭:“好。”

鍾戌初仔細聽著兩人的對話,莊籽芯同周煒煒說話時的語氣和對自己說話時的語氣,完全是兩個人。她對周煒煒和徐開樂,甚至包括鄭庭棟、程守洛和大樹他們,都是輕聲細語,嬌顏巧笑,但隻要說話對象一轉換成自己,她就會像是一隻奓了毛的貓。

鍾戌初開始反思,自己有時候對她是不是真的太過分了?

但很快,他又否定這個答案。

因為他們都不知道這個女人的真麵目,虛榮又嘴碎,靠著八卦賺著昧良心的錢。而他,一直是在拯救她那顆即將泯滅的良心。

他忍不住又眈了她一眼,隻見莊籽芯打開水壺,小心翼翼地喝著水,喝完之後又以手背輕輕拭了拭嘴角,所有動作輕巧又柔美,與周煒煒的牛飲簡直就是兩幅畫麵。

他暗暗吸了口氣,往一邊走去。

莊籽芯望著眼前一棵棵高大的核桃樹,每一棵至少都有兩三層樓那麼高,最矮的一棵樹杈的位置起碼也得兩層樓高,而竺溪孃孃帶來的竹竿長度勉強隻能夠著一些低矮垂下的樹枝,那些長在樹頂位置的核桃根本夠不著。

難不成要爬上去?

這個答案很快得到了印證。

“竺溪孃孃,這核桃樹這麼高,是要爬到樹上去打核桃嗎?”

“當然是爬上去打核桃。”

蘭姐拿過折疊的小梯子抵在筆直的核桃樹幹上,隻見她戴上黑色的手套,“噌噌噌”蹬上梯子,三步並作兩步直接就跳上了樹杈。

莊籽芯站在樹下抬頭仰望,不過眨眼的工夫,蘭姐已經站在頭頂上方最高大的一棵核桃樹上,驚得她目瞪口呆:“好厲害……”

竺溪孃孃笑著說:“春蘭可是我們村今年和去年,兩屆開杆節‘打核桃能手’的女子冠軍。”說著她也戴上手套提著竹竿迅速爬上樹。

兩個人身姿矯健地分別登上兩個樹杈。

蘭姐背靠著身後的樹枝,兩隻腳一上一下,踩在另一個樹枝上,隻見她抬起手中的長竿,伸向麵前的枝葉,左右揮打開來。

不一會兒,一顆顆碩大的綠色果實就這麼劈裏啪啦地掉落下來。

另一個枝頭,竺溪孃孃也踩著樹幹開打起來。

眼前這一切都是莊籽芯想都不敢想的畫麵,她以為打核桃就像是去桃園裏摘桃子一樣簡單,畢竟兩個果實裏都有一個“桃”字,可不想打核桃竟是這樣一個高難度的技術活。

她一邊讚歎著二人身手矯健,一邊開始擔憂起來,昨日鏟豬屎那可是在平地啊,今日這活兒得爬樹,她怕是不可……她湊到周煒煒和徐開樂的跟前,小聲說:“你們倆打過核桃嗎?”

“當然打過。”

“這麼高的樹,你們爬上去不會害怕嗎?”

“我們男人爬樹怎麼可能怕?隻可能激動壞了。”

“好吧……”她這是問錯了人,她差點忘記他們兩個是男的。

鍾戌初從背簍裏拿出聚丙烯編織袋,然後戴上手套,彎下身開始撿核桃。

莊籽芯瞧見他手中拿著一個像彎刀一樣的工具,不過刀柄細長,刀頭尖尖的,他將刀頭往綠色的核桃果肉上一戳,輕鬆撿起,然後丟進編織袋裏。

她剛準備彎下身去用手撿核桃,鍾戌初見著,立刻說:“等一下!”

他從竹簍裏又翻了一雙手套遞給她,她愣了一下接過戴上。

鍾戌初將手中的刀也遞給了她,說:“核桃皮的青汁容易染色,一旦沾上了就會變黑,不容易洗幹淨,尤其衣服注意些。”

莊籽芯隔著手套摸著厚厚的果皮,青褐色的皮肉上已經裂開一道縫,露出灰褐色的核桃肉。她用手用力一掰,隨著黑色的汁液流出來,整個核桃也跳了出來。

她摸出手機,將核桃掂在手心裏,十分細致地拍了一張照片,然後樂嗬嗬地將核桃丟進編織袋裏。

鄭庭棟他們三人也開始了拍攝工作。

莊籽芯撿核桃的手速不快,手中的刀有時候並不能一下子就叉中小小的核桃肉。

相反鍾戌初的速度可是堪稱神速了,不一會兒,他手中編織袋的底部已經盛上了厚厚的一層核桃。

莊籽芯彎著腰艱難地與核桃做著鬥爭,沒多久,一直處於彎曲狀態的腰板便有些吃不消。

然而地上的核桃卻越來越多,好像撿不完似的。從樹上不停掉落的核桃時不時會掉下來一顆,正好砸中莊籽芯的腦袋。別看這小小的果實,砸在腦袋上著實有些疼痛,被砸了幾次後,莊籽芯連忙將草帽戴上。

鍾戌初撿了一小半口袋的核桃後,忽然仰起頭對著樹上喊道:“竺溪孃孃,蘭姐,要不要我上去幫你們?”

竺溪孃孃聽見說道:“行咧,你上來時候小心一點。”

鍾戌初笑著說:“放心,這點高度難不著我。”

莊籽芯回眸,鍾戌初攀著梯子很快上了樹,他的身手雖然不如蘭姐那麼敏捷,但是他個高腿長,從梯子到樹杈上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他接過竹竿,往樹枝的高處攀了攀,莊籽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隻聽竺溪孃孃說道:“初初啊,你打的時候小心一點,夠不著的不要再往上了。”

“放心!我有分寸。”鍾戌初笑著回道。

竺溪孃孃說:“我怕你走太上,摔著。”

鍾戌初說:“不會的。這棵核桃樹差不多有百年了吧。我還記得前年開杆節時,十幾個人一同登上去打核桃的場麵。”

蘭姐說:“今年也是,你們來晚了,今年開杆節比往年都要熱鬧。”

莊籽芯抬頭仰望,就這麼傻愣愣地看著鍾戌初,不知怎的,突然覺得他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來,腦海裏不由得浮現出晨光下的美院操場。

那日陽光正好,他端著相機正在指導學生拍攝,氣質溫文儒雅,一言一行都是嚴謹細致。而眼下他蹬踩著樹枝,揮舞著手中的長竹竿,整個人容光煥發,一顰一笑都是活力四射,輕舞飛揚。

與一路走來,那個刻板不苟言笑的人,完全是兩個模樣。

她甚至覺得,這樣的他,看起來有種莫名的好看。

鍾戌初用力地揮動著竹竿,核桃一個接一個地往下落,正巧有好幾顆連續砸在莊籽上的帽簷上,差一點點就要砸在她的臉上。

莊籽芯終於回過神,立刻停止方才的錯覺幻想,衝著鍾戌初大喊:“喂,高嶺之花,你是不是故意的?”

鍾戌初仿佛是在一夜之間就接受了“高嶺之花”這個綽號,除了封住她的嘴,否則是別指望她忘掉這四個字。既然如此,他便也接受這樣一個現實。

他低首望下去,視覺上莊籽芯看起來更加矮小,然而氣勢卻不小,就像一隻曼基康矮腳貓一樣,總以為抬起它的小短腿,張牙舞爪就一定能夠打敗敵人,殊不知對方隻要一根手指頭就能將它按住。

他不禁失笑:“核桃隨意掉,我又不能操控,是你站的位置不對。”

莊籽芯說:“這麼大的地方,我還要往哪兒站?”

鍾戌初說:“那不行,換你上來打,我下去?”

莊籽芯望了望他站的位置,足足快要有一層樓多高,不禁咽了咽口水,一下子了。她佯裝沒聽見,彎腰繼續撿核桃。

鍾戌初挑釁說:“怎麼?不敢上來?我可記著,你在美院要采訪我的勇氣呢。”

莊籽芯咬著牙,抬眸瞪他,說道:“激將法對我沒用。”

周煒煒將無人機放飛,環繞著樹一周進行拍攝,然後定在鍾戌初的麵前,道:“我是看出來了,你這歪貨就是存的壞心思。”

鍾戌初不以為意地反問:“我能有什麼壞心思?如果想要深刻地了解白平村,認識白平村,打核桃就是必要的過程。我們幾個誰沒打過核桃?”

周煒煒說:“小芯怎麼能跟我們幾個大老爺們兒比?她是女孩子。”

鍾戌初說:“林靈姐難道就不是女孩子了?”

周煒煒實在是找不到借口,有些為難地看了眼莊籽芯,然後又遞眼神給鄭庭棟和徐開樂,示意二人幫忙說說話。

鄭庭棟收到信號,立即說:“等一下找棵矮點的核桃樹,小芯舉著竹竿就能夠得著。”

徐開樂跟著附和:“對,旁邊有一片全是矮的。”

蘭姐站在樹頂的最高枝,忽然衝著他們幾個說道:“沒那麼嬌氣!隻要靠著樹幹,腳踩穩了沒那麼難。這棵樹有兩百年的樹齡了,枝幹粗平有力,很好踩。沒事,等一下我們帶著她,保準她摔不下去,本來就是來打核桃的,你們幾個不在,今天我們還不上樹了?”

莊籽芯停下手中的動作,對周煒煒說:“煒煒哥,你別說了,等下我就上去打核桃。”

周煒煒緊張道:“你剛才不是說你怕的嗎?”

莊籽芯說:“昨天我連豬屎都鏟了,爬樹有什麼難?這不是有梯子嗎,隻要不摔下來,就成了。”

鍾戌初在樹上笑了起來:“這就對了。”

莊籽芯指著他道:“高嶺之花,你,等下給我站在樹下接核桃。”

她就不信邪了,今天一定要將他的腦門砸上幾個包。

說著,她便走向小梯子,扶著兩邊向上攀爬。

周煒煒和徐開樂見著,連忙上前幫忙扶穩梯子。

踩著梯子頂端,莊籽芯正打算雙手撐著跳上樹,這時鍾戌初從另一個枝幹上跳過來,衝著她伸出手,道:“我先來帶你,免得竺溪孃孃和蘭姐還要從上麵下來,再教你。”

莊籽芯將一隻手遞給他,另一隻手半撐著樹幹,還沒反應過來,她整個人就被提上了半空,她一下子就尖叫開來。

鍾戌初被她的尖叫聲驚住,連忙扔了手中竹竿,用手臂緊緊地將她撈進懷裏。

頭上的帽子直接被甩飛出去,莊籽芯一站穩,就嚇得一隻手勾住鍾戌初的脖子,另一隻手死命地抓著他的衣服。最誇張的是,她一隻腳踩在鍾戌初的腳上,另一條腿盤在了鍾戌初的小腿上。

鍾戌初被她拉拽著,差一點要摔下去,幸虧踩緊了樹杈後,背抵住了樹幹,另一隻手也緊緊地反抓著樹幹。鍾戌初的脖子被她拉得直往下墜,為了保持平衡,他的後背又不能輕易離開支點的樹幹。他無比艱難地說:“大姐,你能不能鬆手?你這樣吊著我的脖子,我很難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