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刀挑得可真是又深又狠!
鍾戌初無語凝噎,拆箱的時候,他幾乎都沒怎麼說話好嗎,從頭到尾都是她一個人在那兒說個不停。他已經極力地克製自己了,不然她沒可能說完那些不可思議的理由。
“你們倆啊,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程守洛笑著拍了拍鍾戌初的肩頭。
“我來開車。”鍾戌初走向駕駛座,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你確定你來開車嗎?”程守洛打趣他。
他冷哼一聲:“我怕我坐在副駕座,能氣得跳到後座掐死這個女人。至少開車我雙手握著方向盤。”
程守洛笑著說:“就是因為你雙手握著方向盤才更可怕。”
鍾戌初的臉拉了下來。
“逗你的!”程守洛拉開副駕室車門,坐了進去。
等程守洛買完了種子和一些生活日用品,這才回程。
路上,程守洛忽然想起什麼,回頭看向莊籽芯,說:“昭如說你最近為了要給孩子們講生理衛生知識,準備了很多很多的資料。辛苦了!加油!”
莊籽芯說:“你不會覺得我在你們這裏給孩子們講這個,有些不妥嗎?”
程守洛笑了笑說:“有什麼不妥?我覺得非常好啊!能讓我們這裏的孩子更加了解自己的身體,不是件很好的事嗎?他們不會一輩子都待在這裏的,他們最終都要走出大山,接觸到外麵不一樣的世界,那麼從現在就學習和了解到這些知識,將來不僅懂得保護自己還知道愛護他人,還有什麼能比這個更好的事情呢?”
莊籽芯深吸一口氣,受到了很大鼓舞,說:“謝謝你,阿洛。”
程守洛說:“時代不同了,我們國家各項事業都發展迅速,人的思想當然也需要轉變。一直停留在原始封建社會,哪還能有今天的美好生活呢?你說是不是?”
莊籽芯說:“嗯,我一定會好好準備的。”
鍾戌初說:“你有什麼需要,盡管說。”
莊籽芯透過後視凝視向鍾戌初,他黝黑深邃的眼眸裏透著讚許的溫柔光芒。這算是他第一次主動表示支持她。
隻是簡單一句話,她知道,他一定會竭盡全力。
她往前趴了趴,說:“這句話我拿小本本記下了。正好我還有很多東西要買,到時候你得陪我去快遞站搬東西。”
“女人,請你不要得寸進尺!”
“女人?你好油膩!”
“我命油我不油天!”
鍾戌初以為自己掌握了方向盤,便能控製住與莊籽芯鬥嘴的欲望,然而一路上兩個人還是不停地互相抬杠,程守洛趁機逗趣二人。
一路上氣氛並沒有想象中的僵凝,反而十分愉快。
兩個人鬥到最後,各自都忍不住笑了開來。
差不多開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到了。
下了車,莊籽芯望著眼前嶄新漂亮的學校大門,不禁有些震驚。
紅白相間的外圍牆根前,種了一圈矮矮的綠色樹叢。圍牆上掛著幾個金色大字:安平苗圃希望小學。
走進校門,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操場正中間高高飄揚的五星紅旗。
整個操場用水泥鋪設而成,地麵幹淨平整。一字形的教學樓外牆,刷著磚紅與白色相間的外牆漆。樓梯位於教學樓架正中架空層的位置,透過樓梯往後望去,是一幢綜合樓。綜合樓之後又是一道圍牆,圍牆上的鐵柵欄上爬滿了三角梅。
輕風徐徐,豔麗的梅紅色層層疊疊,蕩起一片紅色的波浪,煞是好看。
三角梅之後便是宿舍區。
整個學校都是磚紅與白色相間的色彩,醒目又漂亮。
莊籽芯就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望著眼前的一切。
走近教學樓時,她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其中一間教室,裏麵的課桌椅嶄新而整齊。孩子們穿著幹淨整潔的校服,每個人的臉上,雖說都帶著點深淺不一的高原紅,但是一個個頭發整潔,臉龐幹淨,精神飽滿。他們腳下的鞋子也都是幹淨完好的球鞋,沒有想象中光著腳或是穿著草鞋。
她不禁發出疑問:“這裏真的是希望小學?不是普通的小學?”
鍾戌初指著教學樓外牆麵上掛著的一豎排金閃閃的大字——安平苗圃希望小學。
莊籽芯盯著那幾個大字看了許久。
或許是記憶裏固有的印象,她以為希望小學還是十幾二十年前在新聞報道裏見到的模樣,隻有一兩間平房可供學生上課,其他都是破破爛爛的樣子。孩子們全都是滿身泥土,髒兮兮的模樣。
其實近些年來,她在新聞報道或者紀錄片裏,都看到過這樣漂亮的希望小學。她以為那隻是個例。當親眼所見時,那些新聞報道,遠不敵眼前的震撼帶來衝擊的十分之一。
所以她才會產生一開始的疑惑。
原來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她不禁感慨:“我以為……我以為……唉,我是真沒想到現在希望小學都是這麼漂亮。孩子們穿得也整齊幹淨,一個個精神麵貌朝氣而蓬勃。”
鍾戌初說:“這些年,為了保障教育第一,國家在各個貧困地區大力投入,建設希望小學,最大限度調動資源和動員各方力量。很多地方早就不是你想象中當年的模樣,基本教育設施和器材都配備齊全。”
莊籽芯看了看四周的花草樹木,又看了看教室裏的孩子們,黝黑的眼眸裏泛著晶亮的光芒。
程守洛指了指綜合樓方向,說:“昭如的辦公室在前麵。”
三個人提著文具和書,穿過教學樓,來到綜合樓,很快找到昭如所在的辦公室。
寬敞明亮的教師辦公室裏,整齊有序地擺放著十來張辦公桌,每一張桌子上都堆滿了教學資料。
李昭如正埋首在辦公桌前批改著學生們的作業,聽到動靜,抬眸看向門處,忽然瞧見程守洛、鍾戌初和莊籽芯三人,十分驚愕:“阿初哥,阿洛哥,小芯,你們怎麼突然來了?”她連忙起身相迎。
程守洛說:“去鎮上辦事,順便幫籽芯拿快遞。籽芯在網上買了好多文具和書給孩子們,所以幹脆給送過來,順道來看看孩子們。”
李昭如看著他微微抿了抿唇,沒接話,然後轉向莊籽芯說道:“呀,你怎麼買了這麼多東西?”語氣裏滿是高興,同時又有些歉意。
莊籽芯道:“不多,不多。我想到買書,也是受我小外甥的啟發,他說他們學校每層樓都有個圖書角,孩子們下課了,都可以到圖書角去看書。我也不知道買什麼東西送給孩子們,覺得書是最好最棒的禮物。”
“真的太謝謝了。”
程守洛和鍾戌初早已是學校裏的老熟人了,李昭如向辦公室裏另一位陳老師介紹了莊籽芯:“陳老師,這位就是之前我提過的莊籽芯。”
“你好,你好。”陳老師十分熱情,連忙起身去給三人倒茶水。
幾人在辦公室並未多作停留,李昭如放下手邊的工作,帶著他們在學校裏參觀。從音樂教室到多功能教室再到體育器材室,一路走下來,正如鍾戌初先前所說,教學基礎設備配備齊全,甚至每隔一層樓還配備了直飲飲水機。這些設備器材大多都是一些企業和社會個人對學校的捐贈物資。
此時此刻,莊籽芯感慨萬千,比起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和縱橫交錯的道路橋梁,沒有能比在這偏遠的山區裏,看到一群穿著整齊的孩子,坐在明亮幹淨的教室裏上課,來得更加震撼,更能感受到祖國的強大。
李昭如說:“對了,小芯,之前和你提過,想請你有空給孩子們來上幾堂課,剛好今天上麵批準了,不知你什麼時候有空?”
莊籽芯激動地說:“批準了?”
李昭如點了點頭。
莊籽芯說:“我還有最後一點點資料需要整理,不過很快,今晚就能搞定。隻要你這邊通知,我隨時都可以,時刻準備著!”
李昭如說:“太好了!”
於是兩個人針對上課的事情熱烈地討論起來。
之前莊籽芯還擔憂投影設備,直接網購了一台投影儀,快件正在路上,方才在功能教室裏看到了一套投影設備,她頓時放心了。
李昭如笑著說:“據說下學期,我們學校要開網課,就是你們S 省幾個城市的重點學校,會派老師對我們雲南這邊進行教育支持,通過網絡給孩子們講課。好多地區初中和高中已經開課了。”
莊籽芯感歎。
幾個人正準備往宿舍樓走去參觀,這時一陣悠揚的音樂響起,是下課的鈴聲。
教學樓裏傳來學生陣陣歡呼的聲音,放學的時間到了。
不一會兒,孩子們嬉笑打鬧著擁出教室。有些走向圖書室,有些奔往操場,大多數直向宿舍區跑來。
忽然,孩子們吵鬧的聲音裏傳來一個不一樣的激動聲音:“爸爸!初爸爸!初爸爸!”
莊籽芯聽到這一聲回眸,一個個頭中等、長得黑黢黢的小男生,一邊激動地叫著“爸爸”,一邊向著鍾戌初撲過來。
莊籽芯聽到那一聲聲充滿驚喜激情的叫聲,回眸瞧見這一幕,整個人目瞪口呆。
鍾戌初有個兒子在這裏?這個小男生怎麼看著有些眼熟?
忽然一個畫麵從她的腦海裏跳了出來。她想起來了,來時在機場的星巴克裏,鍾戌初掉了一張照片,照片裏有個小男孩,和眼前這個小男生長得一模一樣,隻是現在更高了一些,更壯了。
之前她還在懷疑照片裏的孩子是鍾戌初的……私生子,現在看來十分明了。她為自己毫無根據的八卦瞎猜而感到可恥。
鍾戌初見著這小男生,臉上舒展出愉悅的笑容,自然而然地張開雙臂,大笑著迎接。
小男生像隻小猴子一樣,一下子蹦進了鍾戌初的懷裏,聲音清脆而興奮:“初爸爸,你怎麼今天過來了?你終於來了!你知道嗎,可把我給想死了!”
鍾戌初一把將小男生抱了起來,抱著他飛快了轉了兩個圈,笑著說:“好家夥,王柏樂,你長高了也長胖了!爸爸也很想你。”
小男生激動地說:“我都一米三八啦,快一米四啦。你去年走的時候,我才一米二八。”
“一年長十厘米,可以可以!”鍾戌初終於放下這個小男生,伸手寵溺地刮了刮他的鼻頭,又揉了揉他的頭發。
小男生轉向程守洛,熱情地叫道:“阿洛大爹,你也來啦。”
“嗯,大爹正好路過,順道來看看你們。”程守洛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輪到李昭如的時候,小男生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李老師”。
不管私下是什麼身份關係,老師在孩子們的心中果然永遠都是神聖嚴肅的。
小男生對鍾戌初說:“初爸爸,我覺得你比上次幹淨了。”
鍾戌初瞅著他黑紅的臉蛋,挑了挑眉:“怎麼說?”
小男生說:“你刮胡子啦,而且還剪了頭發。以前你頭發長胡子也長,就跟像山裏的毛猴子一樣。初爸爸,我可不是在罵你,我是覺得你這樣變好看了。”
莊籽芯聽至此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鍾戌初瞥了一眼莊籽芯,這女人高傲地揚著下巴,正斜睨著眼看他,犀利的目光裏透著三分譏笑七分得意,仿若在說:看吧,我說得沒錯吧,是個小孩都知道要注意一下外表。
小男生眨巴著烏黑的大眼睛看向莊籽芯,心裏自動生成三千個問號。
這位阿姨不僅長得漂亮,穿著打扮也是他們這裏最好看的,就像是來雲南旅遊的遊客一樣。這不禁令他想起初爸爸的女朋友允夏阿姨。
允夏阿姨雖然長得也漂亮,可是他很不喜歡允夏阿姨,甚至希望初爸爸快和允夏阿姨分手,這樣他以後就不用叫允夏阿姨媽媽了。
但是這位阿姨臉上的笑容,看著比允夏阿姨要舒服一些,至少無害。他以前最討厭的就是允夏阿姨的笑臉,那就跟川劇變臉一樣,前一刻對他板著臉,後一刻就會十分熱情地摟著他笑,因為這時候初爸爸一定是從某個地方走出來。太假了太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