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大哥的女人你們也敢動?(3 / 3)

水沒過她纖細的小腿肚,她搖搖晃晃的,好幾次險些撲進水裏。

池蔚州看得目不轉睛,女伴順著他的目光找過去,吃驚地說:“哎,那不是你弟弟的前女友嗎?”

池蔚州嘀咕:“她在幹什麼?”

佟千意在噴泉池裏緩慢地移動著,時不時還彎下腰,用沒有提鞋的那隻手在水裏摸索。最後,她好像從水裏撈出來一個什麼東西,還很開心地踮腳衝酒吧這邊揮了揮手。女伴一臉嫌棄,酸溜溜地說:“嘻嘻,我長這麼大還沒當街脫過鞋呢,更別說跳噴水池裏撈東西了,她可真有趣!”

池蔚州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佟千意已經朝這邊跑過來了,還是光著腳。

酒吧的燈箱旁邊有個小男孩站在那裏,原來是他的飛行玩具落進水裏了,佟千意好心幫他撈玩具。

佟千意蹲在小男孩麵前,把玩具還給他,男孩用肉乎乎的兩隻小手捧了捧她的臉,還嘴甜地誇她說姐姐是全世界最可愛的人。佟千意高興得眼睛笑成了兩條縫,露出一口白牙。池蔚州見狀,忽然覺得她看起來有點像一隻在打哈欠的小貓,他竟然忍不住笑了一聲。

女伴察覺到池蔚州的反應,頓時敏感起來,故意說:“你一個晚上就能見她兩次哎,我聽人說呀,誰要是一天裏麵跟另外一個人發生三次不期而遇,那他就算跟這個人想沒緣分都難了。”

池蔚州一聽,立刻換上嚴肅的表情,說:“走吧,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出去打車。”

“打車?”女伴有點吃驚加抱怨,“你不是開車了嗎?你不送我回家啊?”一個媚眼丟過去,仿佛在暗示什麼。

池蔚州說:“我喝了酒。”

女伴噘嘴說:“就幾口,你又沒醉。”

池蔚州淡淡地說:“謹慎起見,我不想開車。”說著就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裝,不等女伴,自己先走向吧台,和朋友道別。

道了別以後,走出酒吧,佟千意已經不在外麵了。

池蔚州走到路邊,叫了輛車,讓女伴先坐進去。女伴滿懷期待地把旁邊的位置挪出來,叫他上車。可他隻是卻手扶著車門,把地址告訴司機以後,就把車門一關,歪頭笑著跟女伴揮了揮手。

車裏的人氣得幹瞪眼:“什麼人哪,有沒有風度的?不把我送到家門口也就算了,至少替我把車錢給了吧?!呸,活該他到現在還單身!”

池蔚州並不是一個不解風情的人,他不是不懂得怎樣討好女人,隻是不想去討好那些女人。他曾經也有過想要盡心去討好去嗬護的女孩,那個女孩叫阮音淇,大學的時候比他大一屆,是他的學姐。進校以後他追了她大半年,對方終於答應做他的女朋友,那是他的初戀。

阮音淇是個狂熱的戶外運動愛好者,池蔚州那時還為了她去學攀岩,陪她參加川藏線騎行,還跟她一起到泰國參加一個真人戶外競技的比賽,拿了個優秀獎。其實,這些都是池蔚州的短板。他根本不喜歡戶外運動,他最大的興趣不過就是在室內打打保齡球,在健身房裏吹著空調踩踩跑步機而已。可是,當阮音淇興奮地告訴他,她的畢業旅行計劃是要到盧德本納跳傘的時候,他還是硬著頭皮答應了陪她一起去。然而,阮音淇畢業的時候卻跟池蔚州分手了。

阮音淇後來有沒有去盧德本納,池蔚州不知道,隻知道她答應了去親戚在波爾多的酒莊幫忙,從此跟他天各一方。

從那時起,池蔚州就開始故作冷情,喜怒無常,向靠近他的女人豎起了一道無形之牆。

他也知道,身邊的親人朋友都覺得他可能一直沒有放下阮音淇,但是,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他不是一個曾經滄海難為水的人。他跟阮音淇分手的真正原因,其實也並不是因為阮音淇要去法國。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他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過,包括他最親的弟弟池方城。

他本來也不是一個容易動心的人。以前朋友還開過他的玩笑,說像他這樣的人一旦動了心,就是天地萬物都要化成虛有的,說不定就連烽火戲諸侯博美人一笑這種荒唐的事情都做得出來。他笑著調侃對方:“那種事情啊,隻有你這樣的大情聖才做得出來,我隻要江山,不屑於美人。”

朋友指著他說:“你太狡猾了!都有江山了,還愁沒有美人嗎?”

那位朋友就是剛才那間酒吧的老板,名叫莊迪,是和池蔚州相交多年的朋友。因為池蔚州現在待人的態度越來越寡淡,身邊的朋友逐漸疏遠,還常聯係的並不多,和莊迪算是關係很鐵的了。

當時,他們說那番話,也是在莊迪的酒吧裏,池蔚州跟莊迪正聊著,忽然看見一個穿紅色禮服長裙的女孩走進了酒吧,他的視線頓時被對方吸住,牢牢地挪不開。

莊迪順著池蔚州的目光一看過去,立刻露出驚豔的表情:“哇哦,不會說美人,美人就到了吧?”

那是池蔚州第二次見到佟千意。

他第一次見她,是在他去學校接池方城的時候,池方城向他介紹說,這就是我的女朋友。

池蔚州便淡淡地打量起佟千意,印象中她是個清麗的女孩,符合自己弟弟挑女朋友的一貫標準,五官出眾,氣質溫柔。但他那時覺得,她也不過就是這世界上許許多多漂亮女孩當中的一個,大概和池方城的前兩任女朋友一樣,也是個空洞的花瓶而已。他對她保持了禮貌的疏遠。

直到第二次在酒吧見到她,事情似乎變得有趣了起來。

那天的佟千意微微拉高了裙擺,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走得氣勢洶洶。因為隻顧專注地盯著目標,她經過池蔚州旁邊時,並沒有注意到他。她走到了他的斜對桌,拉住一個正在和朋友劃拳的少年的胳膊,使勁一拽,少年生氣地站了起來,甩開她的手。池蔚州看見她的口型,說:跟我回去!

池蔚州剛剛開辦律天公司的時候,為了對自己的業務有所幫助,曾經跟一位唇語專家學過一段時間的讀唇術。緊接著,他又從少年的口型看出來他在跟朋友們解釋:這不是我女朋友,她是我姐姐。

他便想起的確聽小城提過,佟千意的家庭環境和他們差不多,家裏也有兩個孩子,她還有一個比她小兩歲的弟弟。

那天,佟家的人本來在這附近的一個酒店包了宴會廳,慶祝佟家爺爺和奶奶的五十周年金婚,賓客都已經陸續到了,可佟孝楠卻因為爺爺說他太貪玩,不上進,賭氣跑來了酒吧跟朋友鬼混。爸媽讓佟千意來找佟孝楠,還說隻要他肯回去,他們明天就給他買他一直想要的那隻鑽石表。

佟孝楠一聽有鑽石表收,立刻妥協了,答應跟佟千意回席。但身邊的朋友卻不樂意,非說佟孝楠走了就是沒義氣,不準他走。後來又說,要走可以,得先喝完剩下的半瓶酒。

池蔚州隻見他們先是拉扯吵嚷,然後就看佟千意冷冷地撥開佟孝楠,說:“行,這酒我幫他喝了!”

說著,她一把抄起酒瓶,眼睛都沒眨一下,一口氣就把瓶子喝得見了底。

喝完不到兩分鍾,佟孝楠還在跟朋友拉扯,佟千意就覺得胃裏翻江倒海,忍不住衝進衛生間吐了起來。

大概是身上沾到了一點嘔吐物,佟千意從衛生間一出來,就遭到了佟孝楠的嫌棄。佟孝楠推開佟千意,佟千意差點摔倒,幸虧池蔚州過去扶了她一下。

佟孝楠一聽說池蔚州就是佟千意男朋友的哥哥,立刻把佟千意塞給池蔚州:“太好了,蔚州哥!我姐就暫時交給你了……”他還掛念著趕緊回金婚宴去,領他的鑽石表的獎賞呢。

池蔚州喊住她:“你把她一起帶回去!”

佟孝楠痞笑:“就她這醉鬼樣兒,帶回去讓我爸媽一問,還不得啥都知道了?我爺爺才剛數落了我,我才不想他知道我又來這兒跟朋友喝酒呢。蔚州哥,你不想管她,就叫方城哥來管她吧……總之啊,讓她清醒點兒了再回家,免得她在大人麵前亂說話。啊,拜托了!”

佟孝楠那樣一說,池蔚州立刻替佟千意感到不平,他本來還想教訓佟孝楠幾句,對方卻一溜煙兒跑了。

佟千意拽了拽池蔚州的衣袖,說:“讓他先回去吧,要不然我這酒也白喝了。”

池蔚州明白過來:“你是怕他挨罵,所以才替他喝的?”

佟千意鼓著嘴,揉著太陽穴,點了點頭。她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說:“沒關係,他回去了就行,我一會兒自己回……回學……”一句話還沒說完,她突然捂著嘴,扶牆衝回洗手間了。

那個晚上,佟千意來來回回不知道跑了多少趟洗手間。而池蔚州也給池方城打了很多個電話,對方卻遲遲不接聽。隔了很久,池方城才匆匆回他,說他在家看球賽,正在緊急關頭,不能來接人,讓池蔚州要麼直接把佟千意送回宿舍,要麼就帶到家裏來,讓媽媽或者家裏的用人照顧她。

池蔚州掛了電話,看著趴在桌子上的佟千意,覺得她這天晚上就像一顆足球似的,被人踢來踢去,有點可憐。他無奈地笑了笑,說:“你還成燙手山芋了。走吧,隻好先帶你回家去了。”

佟千意這時感覺自己胃裏已經吐空了,人也越來越不清醒,池蔚州來扶她,她挽著他的手問:“方城呢?”

池蔚州說:“方城來不了。”

佟千意就像沒聽見池蔚州說什麼,還是問:“方城呢?他會來接我的。你叫他,他就會來的。他說過,任何時候,都不會不管我。”

他們走到車子旁邊,池蔚州把佟千意按進副駕駛位,佟千意扯住他的衣袖,笑了笑,說:“你知道嗎?方城說,在這個世界上,就算所有人都不管我,他也不會不管我,所以我就跟他在一起了。”

回家的路上,佟千意喋喋不休,說了很多遍,方城一定會來接她。她笑得一臉幸福,眼眉彎彎,但是,池蔚州卻好像看到了她靈魂深處的落寞。池蔚州就是從那個晚上開始,對佟千意有了一絲好奇的。

於是,他開始關注她。

阮音淇離開以後,他還從來沒有這麼關注過一個異性。他發現,佟千意明明出生在富貴家庭,十指不沾陽春水,連菠菜和白菜都分不清楚,連燃氣灶都不知道怎麼開火,但是,她卻可以頂替技工疏通被堵的下水道;有一次,池家燒了保險絲,她正好上門做客,幹淨利索地換好了。

她甚至會幫園丁修剪花枝,會做木工,修理被大風刮爛的狗屋……

當地鐵裏有女乘客被騷擾,全車廂的人都無動於衷的時候,她卻拍下了騷擾狂,堅持要告他。但是,當一位母親疏忽弄丟了女兒,求她幫忙的時候,她卻又無動於衷,冷漠地拒絕了母親的求助。

她似乎是一個矛盾體。明明有時候是柔弱的,但有時候卻又是強悍的;有時候她單純迷糊,但有時候卻又精明縝密;有時候她急躁潑辣,可有時候卻還優柔而又隱忍。她就像有兩副靈魂。

他看不透她。

越是看不透,就越好奇,越想看透。

等到他發現自己看得太多,太深,想懸崖勒馬抽身而去的時候,他竟然發現,他舍不得了。

那個女孩,是他已經寸草不生的荒原裏,忽然破土而出的一棵樹。等到他發現了她的破土而出,他才意識到,一棵樹破土而出的前提,是樹的根莖已經在地下如織網般撒開,牢固而深入了。

一直以來,佟千意都沒有想到,池蔚州那不冷不熱的態度背後,卻暗藏著對她的觀察和考驗。

一開始是因為陌生,他隻把她當成了一個被觀察的對象,所以,他禮貌地和她保持著距離。

旁觀者清。

而後來,他和她之間就再也沒有消除過那種拘謹疏遠的感覺,是因為他害怕自己會轉而成為當局者迷。

因為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期待從小城的嘴裏聽到點什麼關於她的消息了;期待自己去學校接小城的時候,她也會在;期待她會來家裏做客……然而,真的知道她來了,他卻又會謊稱還有應酬,故意不回家。

他對她動心了。

說不上究竟是從哪一刻開始,是哪一個契機,總之,他動心了。

明知道她的身份敏感,明知道自己和她沒有可能,但他還是控製不了自己的感情。

不過,他說服了自己,不要去在意這段感情。

也不要去在意她和小城之間的感情,因為小城和自己之間的兄弟情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才可以肆無忌憚地利用她來打擊宋崢嶼,他甚至希望自己的弟弟會因此跟這個女朋友分手。

他要她退出他們兄弟倆的世界裏。

從此清靜。

可是,心裏想清靜,看到她卻還是不能清靜。像微風吹皺湖麵,像細雨打濕屋簷,風再微雨再細,總歸是有的,他想,應該就是這樣的感覺吧?就像他在一天之內即便能遇到她兩次,但也不會再有第三次了。他的思緒回到現實,看看時間,已經十一點了,還有一個小時這一天就結束了。

此時,他兩手插兜,走在深夜行人漸少的街道上。

送走了那位尖酸刻薄的女伴以後,池蔚州一邊回想起一些往事,一邊獨自散著步。雖然酒喝得很少,但不知道為什麼卻有醉意,散了一會兒步之後,被晚風吹一吹,他才覺得清醒了一點。

他走到一個十字路口,準備打車回家。旁邊便利店門口的風鈴發出叮當一聲,有人推門出來。

他下意識地瞟了一眼,忽然愣住了。

佟千意邊走邊擰一瓶剛買的礦泉水,瓶蓋一開,她意識到有人擋道了,抬頭一看,兩個人四目相對。

“怎麼又是你?”短暫的錯愕之後,池蔚州皺起了眉頭,露出一臉嫌惡。

佟千意說:“嗬嗬,我也不是很想看到你。”

“這麼晚了還不回學校,一個女孩子在外麵晃悠什麼?”池蔚州教訓她。

佟千意又笑了笑,一臉的“我沒必要跟你彙報”的表情。她直接走到路邊,準備叫車。

池蔚州也走到她旁邊,也準備叫車。

佟千意回頭看了池蔚州一眼,他笑了笑,慢條斯理地說:“不想見到我的話,你可以換個地方打車。”

佟千意輕蔑地說:“聽人家說,一個人如果在一天之內偶遇另一個人三次,那他們就很有緣分了,幸虧我還隻遇到了你兩次。如果這是第三次,我一定換一個地方。”

池蔚州頓時表情一僵,沒再說話。

有兩輛車幾乎是同時靠過來的,他們各自上了其中一輛,車門一關,池蔚州有點生氣地拍了拍椅背。

司機不滿這位乘客的舉動,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冷冷地問:“去哪兒啊?”

池蔚州緩了口氣,報了家裏的地址。

任何一座城市的深夜都是寂寞的。那種寂寞,晚風吹不散,高樓擋不住。那種寂寞,就像是從血液裏生長出來的,由內向外,和身體發膚分不開。這天深夜,池蔚州坐在回家的出租車上,望著窗外光影倒退,感受到的,就是這樣的寂寞。

車開著開著,他的手機響了。

他一看,是個本地陌生的座機號碼。

他接聽,沒想到竟然是池方城的聲音:“喂?嗯,大哥!”帶著吞吐和焦慮。

池蔚州奇怪:“小城,你怎麼了?”

池方城尷尬地問他:“大哥,你現在能到警察局來一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