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早些時候,丟下佟千意和長輩跑出麓軒酒店的池方城約了幾個同學去了酒吧。酒吧就在學校的旁邊,出出入入的也大多都是附近幾個高校的學生。本來大家玩得正高興,池方城卻冷不防聽到隔壁桌有幾個女生在議論宋崢嶼的事情,其中一個染了紫紅色頭發的女生還提到了佟千意,說她在心理係是出了名的嗲精,見了男生就放電,私生活很不檢點。都是些無中生有的惡言,把池方城聽火了,啤酒瓶一推站起來,走過去敲對方的桌子:“你哪個係的?在這兒瞎說什麼?”
那一桌有三男三女,看池方城來者不善,動作迅速地站起來,沒說兩句就動起手來了。
池方城這天脾氣特別衝,身邊夥伴都極力勸和,可是根本勸不住。最後他被打得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對方比他更慘。三個男生,有人被酒瓶玻璃紮到了大腿,有人臉腫得跟豬頭似的,傷得最重的那個,是紫紅頭發女生的男朋友,倒在地上站都站不起來,據說是尾椎骨斷了。
等警察來了以後,那個男生倒是站起來了,不過,所有人都被帶到了警局,對方還堅持要告池方城傷人。
池蔚州到了警察局,一進大廳,見池方城沒精打采地坐在一個角落裏。他對麵還坐了一排人,有男有女,應該就是跟他打架的那幫人。池蔚州一過去,池方城就站起來,得意地說:“我大哥來了!”
“大哥?哪條道上的大哥呀?了不起咯!”對麵的人一陣哄笑。
有外人在場,池蔚州暫時忍著沒生氣,對池方城說:“放心吧,有大哥在。”
池方城揉了揉傷口,有點狂妄地說:“嘁,我放心著呢。”說著,衝對麵長椅上坐的男女丟了個挑釁的眼色。
那幾個人嚷嚷道:“怎麼,你還想打架是不是?啊?!別以為在警察局我就不敢動手了!”
警察走到中間:“知道是在警察局還吵?!一幫兔崽子,都給我老實點!”
所有的人都在耍嘴皮子功夫,哪還敢動手。
警察看了看池蔚州:“你是他什麼人?”
池蔚州說:“我是他哥哥。您是負責這案子的警官嗎?我能先跟您問一下詳細的情況嗎?”
警察掃了池方城一眼,對池蔚州說:“那你到我辦公室來。”臨走前又指著眾人,“都給我老實點啊,聽見沒有?!”
池蔚州拍了拍池方城的肩膀,示意他安心。跟警察走出辦公大廳之前,他又看了一眼那群男女。
目光在接觸到那個染紫紅色頭發的女生時,他忽然皺起了眉頭。
那個叫秦素的女生也發現池蔚州看她的表情有點奇怪,她也狐疑地望著他。男朋友撞了撞她的胳膊:“怎麼,你認識那家夥啊?”
秦素說:“不認識,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覺得眼熟。”
男朋友又開始捶他的後腰:“哎喲疼死我了,我要去拍片,我要告死這家夥!”他又惡狠狠地瞪著池方城,炫耀說,“反正我姑父就是這兒的領導,你小子,給我等著吧!有你好受的!”
辦公室裏,那位這個案件的負責人莫警官也是這樣說的,一來的確是池方城動手在先,也是他把別人打得渾身是傷,對方如果堅持要告他,他們怎麼都得依照程序做事。更何況其中一個小子還是他們領導的親戚,領導剛才都已經連著打了兩個電話來了,說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一定得嚴辦。
莫警官說:“現在最好的解決辦法,還是雙方協商,達成和解。”頓了一下,“隻不過啊,外麵那幾個學生好像氣挺不順的,賠錢也解決不了問題。剛才你弟弟都已經說了,家裏有錢,多少都賠得起,不過人家不領情,就要告他。”莫警官也不知道是在揶揄池蔚州還是怎樣,語氣挺高深莫測的。
“你去跟他們聊聊吧,能私了的話,我們也輕鬆……真是……多大點事兒啊,一群屁孩子吃飽了沒事兒幹撐的!”
池蔚州走出莫警官的辦公室,思考著怎樣才能說服對方私了。走回大廳門口,往裏一看,目光忽然定在了那個秦素的身上。
一番交涉之後,對方還是口徑一致,堅持不肯私了,都覺得私了會便宜了池方城。
池蔚州看來也是沒得選擇了,走到秦素麵前,低頭看著她,問:“我能跟你一個人談談嗎?”
秦素的男朋友立刻護著她:“你跟她有什麼好談的?你別耍花樣啊!”
秦素白眼一翻:“不談!我們就要立案!就要告他!”
池蔚州歪嘴一笑,摸了摸自己左邊的眉峰:“我想跟你聊——關於啫喱水的故事。”
秦素忽然變了臉色:“你、你在說什麼?”其他人也麵麵相覷。
池蔚州明顯笑裏藏刀:“怎麼樣,是在這兒等警察來立案,還是先出去跟我聊聊?”
秦素想了想,灰溜溜地跟著池蔚州走出了警局大廳。沒多久她就回來了,滿眼通紅,顯然是哭過。
她男朋友一看就炸了,衝上去想打池蔚州,卻被秦素拉住了。
秦素開始放聲大哭,死活不讓男朋友再告池方城,但也不說原因,總之就是不告了,如果要告,她就跟他分手。男朋友氣得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尾椎骨也不痛了,這件事情就算了了。
回家的路上,池蔚州一言不發。池方城看了他幾次,想找他說話,卻有點心虛。車開到別墅大門外,下了車,池方城正要開門,卻被池蔚州喊住了:“為了佟千意跟人打架,還差點被人告,你是怎麼想的?!”
池方城撇嘴:“還以為你不打算教訓我了呢。”他嬉皮笑臉,“大哥,你就別教訓我了,我知道咱家附近新開了一間特別好吃的懷石料理,我明天就請你去吃,好不?”
池蔚州還是繃著臉,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池方城示弱:“好吧,我知錯了。下次……不,保證沒有下次了!”
池蔚州幽幽地問:“你還是喜歡她吧?”
“什麼?”池方城眉毛一挑,故作漫不經心。
池蔚州問:“你有多喜歡她?”
池方城又想了想,決定承認。他表情嚴肅地說:“是,我還是喜歡她。喜歡到,除了我自己,容不下全世界任何一個人說她半句不好!”
“可你們已經分手了!”
池方城低頭用腳尖撥著別人丟在地上的一個煙頭:“我知道我們已經分手了,我不是還試過跟別人約會嗎?可是我越跟別人約會,我就越想她,我也想忘了她,可是……根本忘不了嘛!”說著,他一腳踩住煙頭,像突發靈感似的,“大哥,你說我如果找她和好,她會答應我的吧?”
“不行!”池蔚州斬釘截鐵。
“為什麼不行啊?”池方城撇嘴,“我感覺……她對我也還餘情未了的嘛,要不然……她怎麼一直沒告訴家裏人,我們分手了啊?再說了,本少爺魅力大著呢,我要是肯重新接納她,她還不得重回我的懷抱,跟我吃遍這十裏八鄉的呀?”
池蔚州知道自己的弟弟是吃軟不吃硬的,自己如果態度強硬地表示出反對,可能還會激發他的逆反心理,他想了想,歎氣說:“小城,有件事情我怕你知道了會不開心,所以一直沒告訴你。”
池方城有種不好的預感:“什麼事?”
池蔚州說:“酒店那件事,雖然大哥是不擇手段了一點,有點對不起你,但是我也不算完全冤枉了佟千意。上上個星期,我有一個在娛樂周刊的朋友,又拍到她和宋崢嶼在酒店見麵了。”
池方城不知道池蔚州是在說謊,在他的認知裏,大哥也從來不會對自己說謊。他頓時結巴了:“不、不可能吧……”
“大哥已經找人問過了,千真萬確,兩個人同進同出被拍到,根本沒得狡辯。隻不過這回是宋崢嶼的經紀公司手腳快,也是鐵了心要保住宋崢嶼,肯出高價,最後才把這事兒給壓住了。”
池蔚州攀著池方城的肩膀:“雖然我還不知道她跟宋崢嶼到底有什麼關係,但這關係肯定不一般。大哥不會強製你別和她在一起,但是也不想看到你被蒙在鼓裏。你們之間最好開誠布公地談一談,把有些話說清楚了再做決定,知道嗎?”
池方城木訥地點點頭:“知道了。”
池蔚州拍拍他:“進去吧,先去清洗一下,我已經通知劉醫生了,他應該也快到了。你臉上這青一塊紫一塊的,還是得處理一下。不過爸媽那裏,你就得自己解釋了。”
“哦……”池方城心不在焉地答應了。
進了花園,池方城又想起還有個問題沒問:“對了大哥,在警局你是怎麼說服那個紫毛怪的,她好像挺怕你?”
池蔚州早就已經想好說辭了,他狡猾地笑了笑,說:“哦,因為她爸爸是我公司的一個客戶,具體的我也不方便跟你細說,總之,我正好利用了這點關係,就說服她了。”
其實,秦素之所以肯妥協,並不是因為她爸爸有把柄在池蔚州手裏,而是因為池蔚州知道,秦素就是傷害範爾爾的真凶。
陽台的欄杆就是秦素做的手腳,啫喱水裏麵的腐蝕性液體也是她摻進去的。
她是宋崢嶼的腦殘粉,而在粉絲群裏和溫燦雪搭過訕的那個網名叫“素人”的女孩,其實就是秦素。
時間回到範爾爾出事的那天,池蔚州去了D大。因為剛好公司有一位客戶就是學校裏的教授,那天早上,他約了教授見麵。他把車停在三區門外的空地邊上,剛下車就被一個神色慌張的女同學撞了一下。
那個女同學就是秦素。
相撞的那一瞬,池蔚州無意間直視到秦素的眼睛,竟然從她的眼睛裏看到了一些鬼祟的畫麵。
除了身邊最親的人以外,這個世界上鮮有人知道,池蔚州也是一個有特異功能的人。
和宋崢嶼一樣,他的特異功能也是後天才有的。
這種能力在生活中幫了他很大的忙,正因為有這個能力,他才會決定去當私家偵探,並且很快就在行業中混得如魚得水。
他可以從一個人的眼睛裏,迅速而且巨細無遺地捕捉到對方在過去的五分鍾以內看到的畫麵。而由於隻有畫麵,沒有聲音,所以,為了更好地弄清楚畫麵中人物的交談內容,得到更多更準確的信息,他還特意學了讀唇。
那次佟千意質問池蔚州,為什麼會知道她手機的解鎖密碼,池蔚州戲言自己會讀心術,而事實的真相是,那天,當佟千意在池家花園裏收到宋崢嶼的短信時,池蔚州正好在她旁邊,也跟著瞟了一眼她的手機屏幕。雖然倉促,他並沒有看清楚短信內容,但是他看見了發件人的名字是宋崢嶼。
於是,池蔚州通過直視佟千意的眼睛,從她的眼睛裏看見了她所看到的畫麵,知道了短信的內容。
而有一個小細節是被佟千意忽略了的,那天飯後,佟千意收到了一條看起來有點像是推銷廣告的短信,收到短信以後,她的手機指紋解鎖就失靈了,幾次都被提示指紋不匹配,她隻好輸入了密碼解鎖。
其實那條短信並不是廣告,而是一條暗藏病毒的短信。池蔚州故意讓公司的一個手機黑客把病毒發給佟千意,就是想誘導她輸密碼解鎖。密碼一輸入,那個病毒就失效了,指紋解鎖也恢複了正常。
而池蔚州再次通過佟千意的眼睛看到了她輸密碼的畫麵,知道了密碼。最後,他還故意叫池方城把佟千意拉到花園裏聊天,把手機留在客廳,他就用她的手機冒充她給宋崢嶼發了短信。
至於秦素,那天一撞,她摔了一跤,雖然是她自己不小心撞過來的,但池蔚州還是很紳士地道了歉,並且扶她起來。秦素一站起來,無意間跟池蔚州的視線對上,池蔚州的腦海裏突然接收到一些畫麵。
那些畫麵,都是秦素的視角,是過去的五分鍾內,秦素眼中的所見。秦素看不到自己的臉,池蔚州當然也看不到,他隻能看見秦素的身體還有手腳,看見了她對啫喱水做手腳的整個過程。
秦素本來很篤定自己沒有被人看見,所以,在警察局大廳外,池蔚州一說凶手是她,她立刻矢口否認。但是,當池蔚州提到,她用來裝腐蝕性液體的是一個綠色的瓶子,瓶身上還有一道白色記號筆的劃痕時,她立刻就心虛了。
因為腐蝕性液體是秦素從她媽媽的診所裏偷來的,用來裝液體的瓶子是她自備的,她分裝了兩瓶,一瓶用來栽贓嫁禍給佟千意,事後放到了佟千意的宿舍,那是個茶色的瓶子,而綠色這個,她在用完之後還拿毛巾包了起來,帶回宿舍,扔進了廁所裏衝走。如果不是真的親眼看見了,她想不出池蔚州還有什麼理由能夠說出瓶子的外觀,包括瓶身上白色記號筆的劃痕。
在警察局大廳外,秦素被池蔚州的揭秘嚇得身體發抖,但她的脾氣還是很倔,死忍著不哭。
池蔚州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他知道怎樣能唬得住像秦素這種不到黃河心不死的人。他便又騙她說,自己當時發現她在車裏動手腳的時候,覺得事情不簡單,就多了個心眼,偷拍了她。
秦素偏執敢做,可是膽子小,被池蔚州一番似模似樣的描述唬到了。池蔚州威脅她,說她如果不能勸服男朋友,不再追究池方城的責任,他就立刻去跟警察說出她換啫喱水的事,把視頻也交給警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