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千意聽完,明白了宋崢嶼想見池蔚州的原因。
“你覺得池蔚州不會把視頻給我們,所以想用催眠來強迫他?”
“嗯,那段視頻在池蔚州那裏,對他來講毫無用途,他如果肯幫你,早就把視頻交給警察了。”
佟千意覺得宋崢嶼說得有道理,接著又聽見他說:“我們這兩個字,是我今天聽到的最好聽的發音了。”
她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
他對她笑笑,問:“你已經跟池方城分了手,為什麼故意瞞著我?”這也是從秦素嘴裏聽來的。
她敷衍說:“沒有必要吧。”又說,“那我跟他約好見麵的時間地點後,就告訴你。”她這是準備告辭了。
正在這時,門鈴響了。
宋崢嶼有點不耐煩地盯著門口,這個時候他不想給任何人開門,不想任何人來打擾他和佟千意的獨處。他本來打算不回應,可是茶幾上的手機忽然也響了。
門外的人也聽見了手機響,大聲問:“崢嶼,你在家吧?開門哪!人家找你有事。”聲音嬌滴滴的,還帶著宿醉未消的飄飄然。
眼看宋崢嶼就要去開門,佟千意十分尷尬,不知道是應該阻止他,還是應該鑽進衛生間裏躲起來。
她急得在原地轉圈,他可是大明星哎,被人發現他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傳出去他又有麻煩了。
宋崢嶼顯然並不擔心這個,他打開門,冷冰冰地看著門外穿低胸亮片帶吊、把外套拿在手裏的女人。
“你怎麼來了?”
不管對粉絲媒體,還是對同事朋友,宋崢嶼的態度都是禮貌溫和的,但他唯獨隻對一種人極不友好。
那就是在他麵前賣弄色相的某些女藝人。
這位女藝人叫翁明倩,是駿業今年剛簽約的新人,據說公司明年開始就會力捧她。翁明倩自恃青春貌美,以為男人都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已經幾次暗示過宋崢嶼,想和他有進一步的關係。宋崢嶼得到這種暗示,對翁明倩可謂討厭到了極點。這個女人一向喜歡流連夜店,看她現在這一身打扮,還有滿身的酒氣,隻怕是剛從哪個夜店離開,家都沒回,直接就找上門來了。
翁明倩沒醉裝醉,門一開她就歪倒進來:“我不舒服,崢嶼,頭暈。”
說著,她忽然看到客廳裏還站著一個女孩,一驚一乍,指著佟千意:“她是誰?!”
宋崢嶼剛想回答,佟千意卻搶先說:“哦,我是來抄天然氣表的!”上回宋崢嶼扮小流氓替她解圍,她想,這次反過來,輪到她表演了。她站得像個酒店迎賓似的,還對宋崢嶼鞠了一躬,說,“那個,以後您記得,每到雙月,就把氣表的止數報給物業,物業會統一報給我們公司的,這樣我們的員工就不會上門來打擾到您了。”
宋崢嶼看佟千意說得似模似樣,玩心頓起,便沒有揭穿她,饒有興味地看她繼續她的表演。
佟千意又對翁明倩揮了揮手,一臉狗腿的樣子:“嗨,您好,您真漂亮呀!”說著又轉回頭,捧臉對宋崢嶼花癡一笑:“您本人也比電視上帥好多呀!真是好幸運,查氣表竟然查到宋崢嶼家裏來了!我得趕緊回去告訴同事了!那我走啦走啦,宋先生,還有這位漂亮的小姐姐,拜拜!”
她一邊說一邊開溜,宋崢嶼看得瞠目結舌,她的演技真的可以說是……很尷尬了!
一出門,佟千意的笑臉立刻轉成了哭臉,撇著嘴,委屈死了。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委屈什麼。
可是下一秒她就醒悟過來了,她的包包還在沙發上呢!
她生氣地踢了踢牆壁,左右看了看,走進了樓梯間。在這裏,就算翁明倩出來也不會看見她,她可以等到翁明倩走了,再把自己的包包拿回來。可是翁明倩到底什麼時候才走呢?她找宋崢嶼不會是直接來投懷送抱的吧?他們孤男寡女……她還喝醉了酒,還穿得那麼暴露,而且……
佟千意低頭看了看自己有點扁平的胸部……
她突然覺得更委屈了!
就在這時候,她聽到了開門聲,跟著就是啪的一聲響,然後門關上了。
好像是有人從家裏丟東西出來?
佟千意探出頭去一看,被丟出來的可不正是她的包包嗎?!
翁明倩站在客廳裏,一臉揚揚得意:“不就是個查氣表的嗎?一會兒她發現自己的包落下了,回來從門口撿走就行了,省得打擾我們。崢嶼,你家還有酒嗎?我還想喝酒。”
宋崢嶼根本沒理翁明倩,也沒能阻止她丟包,他從貓眼裏一看,見佟千意正蹲在門口,拍包包上麵的灰塵,他又生氣又心疼,一把拉開了門。佟千意聞聲抬頭一看,四目相對,宋崢嶼溫柔地說:“你過來。”
佟千意還是保持蹲著的姿勢,宋崢嶼幹脆把她拉起來,拽進屋裏,帶到身邊,看著翁明倩說:“該留下的人是她,該走的人是你。”
佟千意頓時一陣緊張。
翁明倩氣得跺腳:“她、她不是查——”她這會兒開始覺得佟千意有點眼熟了,“哦,我想起來了,酒店!君越酒店,對吧?就是她啊宋崢嶼,那天跟你在酒店開房的人就是她,對不對?”
宋崢嶼黑著臉:“別把話說得那麼難聽!”
“我說話再難聽,有你做事難看嗎?”翁明倩冷笑著,惡狠狠地掃了佟千意一眼,“我走,我這就走,不妨礙你們的好事。”說著又諷刺宋崢嶼,“其實她也跟我差不多嘛,都是送上門來的,你怎麼就看上這麼個發育不完全的小丫頭了呢?”
“你……”
佟千意看宋崢嶼跨上前一步,胳膊都掄起來了,好像想打翁明倩,她趕緊撲上去,一把抱著他,頭埋在他胸口。
宋崢嶼忽然覺得心裏一陣柔軟。
他當然不會動手打女人,隻是想嚇唬嚇唬翁明倩,讓她趕緊走,別再亂說話傷害他懷裏這個小丫頭了。
翁明倩看宋崢嶼發怒,果然灰溜溜地走了。
她一走,宋崢嶼低頭看著佟千意,好像之前的氣已經瞬間都消了,聲音柔柔的:“你這樣阻攔別人的方式真特別。可是,你隻能對我用這一招,對別人可不行哦。”
佟千意尷尬地鬆開手,站直了扯了扯衣角:“我也走了。”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宋崢嶼還是不依不饒,“你為什麼要故意對我隱瞞分手的消息?”
佟千意悶頭不答,宋崢嶼就繼續追問:“你是怕我會纏著你?還是怕,你管不好你自己?”
最後這句話,說得佟千意心頭一驚,驀地多了百般滋味。她總覺得應該說點什麼,但又不知道說什麼。
“我……”
宋崢嶼看佟千意吞吞吐吐的,說:“那就不要管你自己了。”
“嗯?”佟千意沒聽懂。
宋崢嶼說:“你隻要管住我就可以了。管住我不要再讓你傷心,不要再讓你失望,管住我,一心一意,眼裏隻有你,心裏,也隻有你!”他說著,又一次把佟千意抱進了懷裏,她的臉貼著他的胸口,恍惚能聽到他強有力的心跳聲。
她有一瞬間的失神,但也僅僅隻是一瞬間,下一個瞬間,她如夢初醒似的,一把推開了他,轉身開門跑了出去。
他沒有再強留她,隻是站在門口看著她等電梯,輕輕地叮囑了一句:“路上小心。”
她眼神飄忽地又望了他一眼,電梯門開了,她趕緊鑽進去,等門一合上,她總算鬆了一口氣。
可是,她還要怎麼小心啊?眼下這世界就算有萬般的險惡,但最危險的,她最應該小心的,難道不就是他嗎?
那個對她說“不管你走了多遠,隻要你回頭,我都在”的他。
那個對她說“你隻要管住我就可以了”的他。
那個,就算沉入深海,遠上天邊,卻也在眼前、在心底的他。
是啊,她為什麼要瞞著他,要躲著他,個中的原因,她不是早就知道嗎?隻是她不願意承認罷了。
回到學校以後,佟千意潦草地收拾了一下心情,便主動聯絡了池蔚州。池蔚州對於接到佟千意的電話感到很意外,當他聽說,宋崢嶼竟然想單獨約自己見麵時,他毫不猶豫,立刻就答應了。
他的反應跟佟千意預想的一樣。出於好奇心也好,又或者是另有所圖也罷,這一麵,他十有八九會見。
但是,佟千意隻是告訴了他見麵的時間,並沒有說地點。直到見麵當天,她才親自帶他去了見麵的鴻儒茶藝會館。
池蔚州知道佟千意這是在防他,怕他知道地點以後,會耍什麼心眼。他心裏不舒服,但對此還是不動聲色。
會館裏,隨處都彌漫著一股茶香,聞著茶香,佟千意帶池蔚州走到最角落的一個包間裏。
池蔚州推門進去,宋崢嶼已經在裏麵了。
他站在窗邊,中式古典的雕花窗外是幾棵蒼翠的青竹。聽見有人來了,他轉過身來,向著大門,窗外的明光勾勒出他優雅的剪影,他好像在發光,湛湛然然,宛如玉樹臨風。
“沒想到你會主動約我見麵啊。”池蔚州一進門,就先開了口。
佟千意跟在池蔚州身後。
宋崢嶼沒有立刻接池蔚州的話,反而是先看了佟千意一眼。佟千意和他對視,目光一接,她又錯開了。
池蔚州像是一點也沒有覺察到室內的氣氛暗藏微妙,笑著問:“現在可以說說你們找我的目的了嗎?”
宋崢嶼禮貌地說:“今天約池先生見麵是因為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忙。”
“不會是想雇我幫你查什麼吧?如果是公事的話,我還是喜歡在公司談。”池蔚州坐到沙發上,摸著茶幾上的紫砂壺,“不過,這裏的確是個喝茶的好地方。”
正說到這裏,茶藝師敲了敲門,進來了。
宋崢嶼做了個拒絕的手勢,茶藝師尷尬地看著他。
佟千意拿起茶夾,說:“我會泡茶,我們自己來就行了,不用麻煩您了。”
茶藝師便彎了彎腰,恭敬地退出去。
佟千意的爸爸就是個茶道愛好者,她耳濡目染,對品茶和泡茶的確也略懂一二。正好剛才來的路上口渴了,她還真的像模像樣地泡起茶來。
她今天穿的衣服領口有點低,木幾又很矮,幾乎和沙發等高,她一泡茶就得彎腰,她彎腰的時候,宋崢嶼一眼掃過去,臉色就不好看了。
“千意。”
宋崢嶼用眼神指了指房間的對角,那裏還有一套桌椅和茶具,他說:“你泡茶到那邊去泡吧。”
雖然說她老是被人吐槽是個發育不完全的小丫頭,但是,發育再不完全,他也不舍得她胸前的春光被別人給看了去,哪怕此刻的池蔚州壓根兒沒有在看佟千意。
佟千意懵然:“到那邊去?”
“嗯。”宋崢嶼嚴肅地點點頭。
佟千意還以為這是他向池蔚州問話的策略,便配合他,換到另一桌去了。
沒多久,她便聽池蔚州冷冰冰地大聲說了一句:“這個忙我幫不了!”
池蔚州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為了騙秦素就範而編的一個謊話竟然可以引蛇出洞,引出的還是宋崢嶼這條大蛇。
可是,他根本沒有視頻,這個忙他當然幫不了。但他故意沒有說出實情,就是想看宋崢嶼的反應。宋崢嶼索要視頻應該是為了幫佟千意洗脫冤屈,這佟千意又總是幫他,不知道這兩個人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宋崢嶼被池蔚州拒絕,並不意外,他知道是時候對池蔚州施展特異功能了。他便緩緩地站起來,隨口說:“如果你想要什麼條件,都可以提,我也都會考慮的。”
“可我不考慮了。”池蔚州挑釁說。
宋崢嶼露出無奈的表情,聳了聳肩,說:“好吧,看來我也不能勉強你。”他盯住池蔚州的眼睛,開始放慢語速,“不過,我還是覺得,你會考慮的……你會改變主意,會答應我的要求……”他的聲音輕緩而有力,兩眼直勾勾地盯著池蔚州,眼神之中,甚至好像有點殺氣。
漸漸地,池蔚州的眼中露出疲憊之色,眼皮時開時合,好像快要睡著了,表情也變得飄忽呆滯。
佟千意見狀,輕手輕腳地走過來。
這時,催眠已經完成,宋崢嶼已經放鬆下來了,他問池蔚州:“池蔚州,我要的視頻在哪裏?”
池蔚州夢囈般說道:“在我的辦公室裏。”
宋崢嶼說:“好,那你現在就帶我們去拿吧。”
“好的。”
池蔚州立刻站起來,走向門口。
佟千意和宋崢嶼急忙跟上去。
可是,他們卻沒有發現,那個看起來已經失去自主意識的池蔚州,在開門的那一刻,背對著他們,勾了勾嘴角,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