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蔚州從來沒有向任何人,包括他最親的弟弟池方城提過他跟初戀女友阮音淇分手的細節。池方城隻知道,大哥偶然在七年前得到了一種可以讀取他人眼中視像畫麵的能力,至於為什麼會這樣,他們至今也不知道。
而其實,七年前,除了池蔚州以外,這種神奇的變化也發生在了另一個人的身上,那個人就是阮音淇。
在茶藝會館,當宋崢嶼逼視池蔚州的時候,他的眼神,還有他說話的語氣和方式,都令池蔚州想到了阮音淇。
沒錯,當阮音淇試圖用她的特異功能去催眠一個人的時候,她的眼神不就是那樣的嗎?那一次,阮音淇把她催眠室友的一個小惡作劇拍了下來,拿給池蔚州看,給他解釋自己是怎樣實施瞬間催眠的。視頻裏的她,眼神狠厲,泛著冷光,因為意念集中而緊蹙起來的眉頭,像極了眼前的宋崢嶼。
難道宋崢嶼也有和阮音淇一樣的本事?難道小城當初在KTV就是這樣被他弄得渾渾噩噩,所以才說了實話?
池蔚州的這些想法在腦子裏一陣翻騰,他頓時緊張起來。
要驗證自己的猜測對不對,他有一個辦法。
池蔚州的這個辦法,是基於一個由他和阮音淇一起總結出來的理論。而這個理論,也是他們分手的真正原因。
因為,當兩個擁有特異功能的人,彼此的直線距離不超過十米的時候,他們的特異功能都會無法施展。
其實,宋崢嶼也知道這個理論,那次在君越酒店,他和佟千意被記者圍攻,他想對記者們洗腦但沒有成功,他當時腦子裏是有一閃而過的懷疑,莫非附近十米範圍以內,有另一個會特異功能的人?
但是到底有沒有,他也不得而知,不過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影響他的,就是當時躲在門外看戲的池蔚州。
池蔚州的女朋友阮音淇是個喜歡挑戰和冒險的人,擁有特異功能這件事令她感到興奮不已。但是,如果和池蔚州在一起,她的特異功能就會受到限製。所以,其實去波爾多幫親戚打理酒莊固然是分手的原因之一,但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在特異功能和池蔚州之間,阮音淇選擇了前者,而放棄了一直以來並不是真心熱愛、隻是在勉強配合自己的興趣愛好的池蔚州。
池蔚州對於阮音淇的選擇感到失望不已,他曾經還質問過她,擁有這樣的能力到底有什麼好?一旦所有的真相都暴露,所有的心聲都藏不住,人與人之間,太透徹、太真實、太赤裸裸,其實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古人都說難得糊塗,可是,有了這種特殊的能力,他們恐怕這一輩子都難有糊塗的機會了。
做人不是不應該太清醒嗎?
然而,那隻是池蔚州當年的想法。幾年過去,很多秘密都在他麵前無所遁形,很多的謊言也都被他一一揭穿,很多的虛情假意都一覽無餘,他覺得自己就像擁有了上帝的視角。漸漸地,他開始迷戀這種洞若觀火的狀態,也越來越享受特異功能帶給他的便利了。
在茶藝會館,池蔚州懷疑宋崢嶼,他的辦法就是也向宋崢嶼施展自己的特異功能。果不其然,他在宋崢嶼的眼睛裏什麼畫麵也捕捉不到,他的特異功能失效了。雖然不排除十米範圍之內有特異功能的人也可能是會館裏的其他客人,但他不相信會有這麼巧合,他已經認定就是宋崢嶼了。
於是,他決定將計就計,假裝被催眠,耐著性子等宋崢嶼發號施令。
他們離開了會館,宋崢嶼開車帶佟千意和池蔚州去了律天公司。
車停在地下車庫。
宋崢嶼對佟千意說,為免進公司以後有人發現池蔚州狀態不對,他要和池蔚州一起去辦公室,也好為他掩飾。
他們兩人便一起下了車,佟千意一個人留在車裏。
進了律天,寫字間裏的員工一看老板竟然和大明星宋崢嶼在一起,驚訝得不是兩眼發直就是眼泛桃花。
池蔚州的女秘書溫媛動作最麻利,抱起桌上的文件就跑過來了:“老板,您要的資料都已經準備好了,您過目!”
話是對池蔚州說的,眼睛卻沒離開過宋崢嶼。
宋崢嶼故意衝秘書小姐露出個勾魂的笑容。溫媛感覺自己整個人都飄起來了,根本沒意識到老板看都沒看自己一眼,東西不接,話也不接,就是兩眼平視前方,一心一意地往他的辦公室走去。
宋崢嶼故意隔在池蔚州和溫媛中間,邊走邊跟她寒暄,分散她的注意力。
到了池蔚州辦公室門口,宋崢嶼接過溫媛手裏的文件,轉身把她擋在門外,說:“我跟池老板有事要談,這個我替您帶進去吧,一會兒我走了,您再進來彙報工作,好嗎,美女?”
溫媛突然像過電似的,一臉的春心蕩漾,使勁點點頭:“好的!好的!”
宋崢嶼關上了辦公室的門,溫媛感覺自己腿軟,靠著門框,兩隻手捂著胸口:“他叫我美女哎!”
宋崢嶼關好門,池蔚州已經走到辦公桌前,從抽屜裏麵拿出了一個約有一根中指那麼長的U盤出來。
宋崢嶼覺得U盤的外形有點奇怪,比普通U盤略長,他問:“視頻在盤裏?”
池蔚州點點頭:“在。”
宋崢嶼接過U盤看了看,見池蔚州的辦公桌上就有電腦,打算把U盤插進電腦,檢查一下視頻。但是,電腦啟動不了,問池蔚州是怎麼回事,池蔚州說不知道,他搗弄了一下,還是開不了機。
沒辦法,宋崢嶼隻好就這樣帶走了U盤。臨走前,他又對池蔚州說:“你記住,視頻是你自願給我們的,因為你念在千意曾經是你弟弟的女朋友,願意幫助她。一會兒你聽見關門聲,就會清醒過來。”
池蔚州說:“好的。”
宋崢嶼離開了辦公室以後,池蔚州透過玻璃牆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範圍內,便得意地笑了。他坐下來點了一根煙,拔掉了電腦機箱背後的一根紅色數據線,再次按了一下開機鍵。
電腦順利地啟動了。
佟千意坐在車裏麵,宋崢嶼一回來,她剛想問他拿到視頻了嗎,卻被他用一個手勢便製止了。
別說話!他豎著食指貼著嘴唇,表情有點凝重。
接著,他從扶手箱裏拿出一根數據線,把池蔚州給他的U盤連上了車裏的視頻器,打開一看,盤裏麵竟然是空的,什麼內容也沒有。
佟千意吃了一驚,宋崢嶼倒是很淡定,就像是早已經預料到了。他輕蔑地笑了笑,把車門上插的一瓶沒喝完的礦泉水打開,把U盤丟了進去,接著便踩動油門,把車開出了車庫。
U盤泡水的那一刻,池蔚州聽見他的電腦發出了滋滋的電流聲,屏幕上,運行了還不到五分鍾的程序卡住不動了。
他的眉毛一挑,用手指輕輕地沿著屏幕上一條曲線勾畫著:“宋崢嶼,現在是越來越有意思了啊?”
宋崢嶼驅車飛馳,車子開到濱江道上最偏僻的一段停了下來。四下無人,宋崢嶼示意佟千意下車和他說話。
佟千意已經憋了一路,一下車就問:“到底怎麼回事?視頻呢?”
宋崢嶼說:“池蔚州根本沒有被催眠。他給我的U盤,我以前也見過類似的,懷疑是竊聽或者偷拍的設備。”
什麼?他沒被催眠?怎麼可能?!
宋崢嶼解釋說:“其實離開會館的時候,我就看出來有問題了。”
池蔚州以為自己可以瞞天過海,但宋崢嶼這幾年催眠過的人不少,對方是真的被催眠,還是假裝被催眠,他不難分辨。雖然池蔚州已經裝得很像了,但還是不夠像。宋崢嶼沒有當場揭穿他,是因為他也想將計就計,摸清楚對方的意圖。
佟千意細思恐極:“如果他沒有被你催眠,那你盯著他的時候,他怎麼知道你想幹什麼呢?他不可能剛好裝出被催眠的樣子來配合你,除非他……”
“除非他就是知道我想幹什麼。”宋崢嶼無奈地笑了笑,“我想他已經知道我有特異功能了。”
佟千意頓時糾結不已,嘀咕:“他怎麼會知道的呢?怎麼會呢?”說著說著,她忽然意識到什麼,看著宋崢嶼,“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池方城也沒有!”
宋崢嶼趕緊安撫她,溫柔地說:“我也從來沒有懷疑過你。”
“那……”
宋崢嶼問:“你還記得吧?我以前說過,初三那年,我們全班同學一起郊遊爬山,我和我們班一個叫曹正義的男生一起迷路了,我們被困在山裏麵一天一夜,回來之後我就發現自己變得跟普通人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