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知道你也不舍得,這就夠了(2 / 3)

這幾個月,很少有人再提起宋崢嶼的身世或者相關事件了,新的熱點陸續有來,大家的焦點已經換了一波又一波。

宋崢嶼的人氣下滑得很厲害,對他而言,這是一場終於止息的暴風雨,風雨過境,有樹木被摧毀,也有高樓坍塌,他需要時間去複原這一切。

幾個月來,他隻發過一條微博,拍的是片場雨後晴朗的天空,還有難得一見的彩虹。

沒有任何文字,隻有一張照片。

很多粉絲都在評論裏說,我們懂你的意思,風雨總會過去,希望你的未來能永遠如此刻一般晴朗。

有善意的鼓勵,也有原諒和接納,當然還有奚落和謾罵。有一天,助理還想給他刪掉一些惡意的評論,卻被他阻止了。更大的汙點都留下了,這些評論算什麼。最重要的是,過去已成過去,往後的路,他要更踏實而勇敢地走下去。

他現在拍的是一部小製作的古裝言情劇,和他搭戲的女演員是一個不知名的新人。本來劇組挑中的男主角不是他,但是那位男主角因為耍大牌,突然辭演,製片人才找到了恰好有檔期的他來頂替。當時,他已經有幾個月沒有收到任何劇組的邀約了。

陶桃本來覺得,那位耍大牌辭演的男主角隻是一個剛出茅廬、未紅先驕的小鮮肉,如果被大家知道宋崢嶼是頂了他的角色,恐怕會丟了宋崢嶼的麵子,拉低他的身價,所以,她不讚成他接。但是宋崢嶼在看過劇本以後,覺得劇本挺好,而且看導演和製片人也都是很有想法。態度嚴謹的人,他便說服了陶桃。

六月,範爾爾從德國回來了。

麵對媒體的她依然光彩照人,臉上看不出任何受傷的痕跡,顯然治療很成功。有記者問到她,有沒有可能重啟她和宋崢嶼的那部劇,範爾爾說要看大家的檔期合不合適,目前公司已經為她安排了一個真人秀節目,她會做節目的常駐嘉賓,年內都沒有拍劇計劃。後來,媒體添油加醋,說範爾爾是嫌棄宋崢嶼人氣下滑,所以不會再跟他合作。

這篇子虛烏有的報道出來的時候,範爾爾跟宋崢嶼正在橫店的一間私人會館裏,老友相見,相談甚歡。

他們見麵時,橫店細雨綿綿,而一千公裏以外的深圳則是電閃雷鳴,狂風大作。

這時,佟千意已經回到深圳了。帶著她的畢業證書,又回到這座充滿了快節奏的城市,繼續朝九晚五的生活。

實習期間她學到了很多東西,但也犯了不少錯誤,還好帶她的老師對她很包容,還總是開解她,希望她不要壓力太大。不過她依然覺得身體裏有一股怎麼都排遣不掉的壓力,有的時候還會失眠、心悸。

有一天,因為失眠,淩晨兩點多她還躺在床上玩手機遊戲,微信裏忽然劈裏啪啦連傳了十條信息過來。

佟千意一看,信息全都是溫燦雪發的。

把一個消息分成十條來說,溫燦雪顯然是激動過頭了。她說她剛跟同事聚會完,通過和同事們推心置腹的暢聊,她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她決定辭職了。她不喜歡這份工作,她也想和佟千意一樣,去做一份自己真正熱愛的工作。

而且,現在的同事還給她推薦了一份工作,是這位同事的小姨自己開的工作室。同事的小姨是一位戲劇治療師,她的工作室以藝術與心理相結合的方式,為現代都市人舒緩壓力,提供專業的心理谘詢和培訓。

而最重要的是,同事小姨的工作室地點在深圳。溫燦雪說,她辭職後就要立刻到深圳來應聘,如果對方滿意,她就又可以跟佟千意在同一座城市了。

佟千意高興得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抱著手機親了一口。她巴不得溫燦雪明天就飛過來,她一個人在這裏,太寂寞了。

很快溫燦雪就辭職來了深圳,而且也順利地被舊同事推薦的工作室聘用了。兩個女孩於是合租了一套兩居室,房間寬敞,裝修精美,而且還有一個很大的陽台,麵朝大海,視野非常不錯。

房子是佟千意找的,找房那天,溫燦雪剛好沒空。溫燦雪對房子隻有一個要求,就是希望可以看到海。但是,等房子定下來,溫燦雪才發現,這房子雖然能看海,但由於朝向的關係,看不到日出日落,所以有點遺憾。

佟千意沒有告訴溫燦雪,她之所以選這套房子,就是因為它既能滿足溫燦雪想看海的願望,又可以滿足她想逃避日出日落的私心。

於她而言,沒有宋崢嶼的每一場日落,都是插在她心裏的一把尖刀。

睹物而思人,觸景而傷情。她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搬進新居的第一天,溫燦雪和佟千意買了很多零食,還有啤酒,夜裏坐在陽台上吃喝聊天看星星。

溫燦雪似乎心事重重的,幾次欲言又止。佟千意問她是不是新工作有壓力,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咬咬牙,說:“千意啊,我懷疑我可能犯了一個錯誤,之前一直不敢告訴你,但不告訴你我又覺得更對不起你!”

佟千意笑了笑,問:“你犯什麼錯誤了?你不會偷我錢了吧?”

溫燦雪低著頭,說:“要真隻是偷錢就好了,那我就十倍還給你。可是我就怕,我還不了你一個宋崢嶼……”

溫燦雪說的是去年發生的事情。

宋崢嶼因為佟千意的采訪而去找陶桃興師問罪那天,他雖然毅然決然地告訴陶桃,他絕對不會放棄佟千意,但他心裏其實是害怕的。因為聽陶桃說,佟千意已經當著她的麵,答應了跟他分手,他怕她真的會那樣做。

那天,見完陶桃,宋崢嶼走出公司大樓,看到樓下的桐木樹已經開始落葉了,空氣裏充斥著雖然溫柔卻也刺骨的寒風。他坐進車裏,開車之前,他想給佟千意打個電話。哪怕不知道聊什麼,但聽聽她的聲音也好。然而,一個恍惚,他竟然打錯了電話。

他保存別人的電話號碼向來習慣存全名,佟千意和溫燦雪這兩個名字在他的通訊錄裏剛好是挨著的。自從溫燦雪給他報告秦素的事情以後,他就保存了溫燦雪的號碼,心想萬一哪天他有事聯絡不到佟千意,還可以找溫燦雪,應個急。他向來是個思慮比較多的人。結果那天電話竟然誤撥到了溫燦雪的手機上。

意識到找錯人之後,宋崢嶼的第一反應就是說對不起,想把電話掛了。溫燦雪卻衝口而出喊住了他。

那是溫燦雪第二次和宋崢嶼通話,她依然很緊張。她結結巴巴地說,佟千意那幾天的心情很不好。因為她應聘的那家心理機構給她回複了,說他們有意向聘用她。但是,也已經確定年後就會把她安排到深圳分部上班。因為這個原因,佟千意拒絕了這份工作,但是拒絕了以後她卻又很不開心。

打電話來通知佟千意的是她見過的那位王姓麵試官,也是機構的副主任。王副主任很看好佟千意,所以希望她再慎重考慮一下,不要回複得這麼倉促。他說機構近期都在籌備分部開張和搬遷事宜,招新可以不用太快敲定,所以佟千意如果改變主意,在這個月結束之前再聯係他,都還來得及。

溫燦雪把情況告訴宋崢嶼,是因為她知道佟千意那樣做是為了宋崢嶼。陶桃要求他們暫時分手,佟千意口頭答應,但心裏卻不答應。她不想放棄這段感情,為了能守住這段感情,她甚至願意放棄自己渴望的工作。溫燦雪希望宋崢嶼在知道佟千意的良苦用心以後,可以多安慰她,更加珍惜她。

但是,對於情商向來在正負分交界線上下徘徊的小宅女溫燦雪而言,待人處事是一道絕對的難題。

應該說的她說了,不應該說的,她也說了。

宋崢嶼不想佟千意為他犧牲事業,放棄自我,尤其是在他自己的前途也不明朗的時候。知道工作的事仍有回旋的餘地,他考慮之後,便提出了兩年之約。

他想,別說是兩年,就算是分開十年他也會再把她找回來,而且是以更好的麵貌去找她。

他要用這兩年的時間走出眼下的窘境,成為一個不再令她擔驚受怕,能夠為她遮風避雨的男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大錯特錯,但是,一聽到溫燦雪說佟千意不快樂,他心裏就難受。

他希望她的快樂來源廣泛,而不僅僅隻是圈囿於他。

而他們分手以後,佟千意便聯係了那位王副主任,接受了那份工作。

時隔數月,溫燦雪再說起當初的那通電話,一直低著頭,羞愧得不敢看佟千意:“你說他會不會是因為知道了你工作的事,不想耽誤你,所以才跟你分手的呀?你不是說,你們對彼此都還很有感情嗎?”

佟千意沒出聲,她平視前方,望著陽台外茫茫的黑夜,知道遠處有海,但是,她什麼也看不清。

溫燦雪說的話偶爾會變幻成嗡嗡的像電流一樣的聲音,那聲音令她感到戰栗,頭疼。

她像被點了穴,端正不動地坐著。

溫燦雪見狀,猶豫著把手橫著伸過去,握住佟千意放在膝蓋上的手,但她還是不敢把臉也轉向佟千意:“千意,你說句話?”

佟千意把放遠的目光收回來,拿起一顆話梅喂到溫燦雪的嘴裏,努力做出微笑的樣子:“如果真有你說的這個原因,也不怪你,隻能怪他自以為是。自以為是地對我好,替我做決定,卻沒有問過我想怎麼樣。”

溫燦雪說:“可是,他是希望你好啊……”

佟千意有點委屈地噘了噘嘴,說,“我現在就很好啊,沒有他也很好!”她端起放在腳邊的啤酒罐,“別說他了,我們把這酒喝了吧?”

溫燦雪一想,也端起她的啤酒罐,跟佟千意一碰:“好!敬溫燦雪那個多事、糊塗、沒腦子的笨蛋!”

佟千意笑開了,也回碰一下:“再敬那個自作聰明的渾蛋宋某某!”

溫燦雪又說:“敬我們回不去的青春!”

佟千意大聲喊:“不,隻敬溫燦雪一個人回不去的青春就好啦!我的青春還在!”

溫燦雪高舉啤酒罐向天空:“我愛佟千意!”

佟千意也喊:“我也愛溫燦雪!”

兩個人正瘋言瘋語地喊著,也不知道是樓上還是樓下,突然有個男人爆喊:“啊,我愛張國榮!”

“你閉嘴!”兩個女孩異口同聲。

很快,佟千意的實習期結束,成了機構的正式員工。領導給她發了一筆獎金,當作對她的鼓勵,雖然錢不多,但是佟千意很高興。她拿著獎金回到家裏,本來想請溫燦雪出去吃飯,卻發現溫燦雪已經在廚房裏做飯了。

溫燦雪所在的工作室今天水管爆了,所以老板提前把員工放了。她一直想學做菜,看有時間,就買了菜譜和食材,準備實戰一番。

佟千意進家門的時候,溫燦雪正在廚房裏削土豆。

佟千意像領導視察一樣進廚房巡視了一圈,予以了溫燦雪同誌高度的表揚。然後路過溫燦雪的房間,看到她的電腦桌麵上彈出了一個對話框,一直在閃爍著視頻通話的請求。佟千意見是個男生頭像,喊:“呀,燦雪,有個帥哥找你哎。”

溫燦雪以為是自己的電話響了,說:“你幫我接一下,就說我晚點回複他。”

“哦!”

佟千意一臉八卦地坐到電腦前麵,按下同意鍵。畫麵一出現,她就愣住了。

對方也是一愣,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但立刻就用笑容掩飾了過去,打招呼說:“好久不見了,千意。”

佟千意微笑回應:“是啊,好久不見了。”她抿了抿嘴,猶豫了一下是應該直呼其名還是怎樣,才說,“蔚州哥哥。”

前段時間,溫燦雪的爸爸和鄰居鬧矛盾,雙方還動了手,這件事情佟千意也聽溫燦雪說起過。那鄰居事後發現自己左耳聽力喪失,一口咬定是溫燦雪爸爸打他造成的,於是請了律師想告溫燦雪爸爸傷人,借此索償。

溫燦雪的爸爸起初也以為真是他的責任,還挺愧疚的,但沒想到有一天卻看見那鄰居跟他的朋友們吃飯,聽他說,原來他的傷是因為得罪了一幫建築工人,被群毆所致。溫燦雪爸爸雖然知道了真相,但是卻沒有證據,連鄰居說的建築工人是哪個工地的他都不知道。於是,溫燦雪就想到了找池蔚州幫忙。

類似的案件池蔚州已經處理過不少,他駕輕就熟,很快就掌握了鄰居誣告溫燦雪爸爸的證據。這天,他就是想給溫燦雪講講具體的調查結果。

池蔚州坐在辦公桌前,微笑著看向屏幕裏的佟千意,眼神專注,故意沒有說話。

佟千意覺得有點尷尬,問:“你怎麼戴眼鏡了?”

池蔚州戴了一副無框眼鏡,看上去多了點斯文的書卷氣質。他扶了扶鏡架,說:“有點散光,最近看東西經常模糊,戴副眼鏡糾正一下。”

佟千意問:“不會影響你……”她指指自己的眼睛,“發揮吧?”

池蔚州明白她的意思,說:“最近還沒試過。”

池蔚州又問:“你在那邊怎麼樣?我聽小城說,你跟溫燦雪住在一起。”

佟千意說:“對啊,她現在在廚房做菜,她叫我跟你說,晚點再和你聯係。”

池蔚州點點頭。

聽池蔚州提到他弟弟,佟千意問:“方城他最近怎麼樣?”

池蔚州反問:“他沒跟你聯係嗎?”

“挺長一段時間沒聯係了。”

“可能是因為他最近忙著追公司的女同事吧。”

“他有女朋友了?”

池蔚州開玩笑說:“你是不是瞬間覺得自己脫難了?”

佟千意耿直地笑笑:“嘿嘿,是有點……”

池蔚州說:“他對那個女孩挺有好感的,主動約過她幾次,但是現在還沒追到手。”

佟千意調皮地聳了聳肩,說:“她一定比我好,我希望他成功!”

池蔚州像是被她這句話戳了一下,嘴角輕輕一抽,假裝漫不經心地笑笑。

這時,佟千意聽見溫燦雪在廚房喊她,回頭答應了一聲,對池蔚州說:“燦雪叫我了,那我先掛了,我叫她盡早聯係你。”

“嗯,謝謝。”

佟千意的手指滑過觸控板,剛想斷開視頻鏈接,池蔚州卻又忽然喊她:“千意,等一下!”

她盯著屏幕:“還有什麼事嗎?”

他隻是看著視屏框裏的她,沒說話。

她見他好像在走神,又問:“怎麼了?”

他的目光在她的臉上輕輕掃視著,額尖、眉峰、鼻梁、嘴唇、下巴,每一個細節,他都想深深地記住。

最後,他在心底默念了一句:佟千意,我愛你。

這就是他和她之間可以走到的終點了。

她是他不可告人的隱疾。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隻能是。在這個世界上,他沒有見過比她更好的女孩。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大概也不會再有。

他看過漫天的星河,但他隻愛一顆星。

然而,那顆星卻注定隻能落在別人的窗口。

佟千意,我愛你。

但是,佟千意,再見了。

結局篇 明天見,佟千意。明天見,宋崢嶼。

溫燦雪大概天生不是下廚的料,下廚三次,第一次情節最輕,還隻是把鹽當成了味精來放。第二次就厲害了,炒青椒牛肉差點把廚房燒起來。第三次燉酸蘿卜老鴨湯,佟千意喝了湯以後,連續拉了兩天的肚子。

但是,溫燦雪還是不死心,堅信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準備第四次下廚。

她知道佟千意喜歡吃水煮肉片和炒三絲,就準備做這兩道菜。

那天,佟千意擠在下班的地鐵裏,想到一進家門她就不再是佟千意,而是溫燦雪的小白鼠了,心情就無比複雜。

這時,站在佟千意旁邊的一個女孩忽然說:“哎呀,宋崢嶼還是好帥呀!”

佟千意抓著吊環的手一陣繃緊!

什麼?

宋崢嶼在地鐵裏?

她扭頭一看,原來說話的女孩正和她朋友一起用手機看宋崢嶼上個月的一條新劇殺青的新聞。

雖然佟千意已經看過這條新聞了,但還是忍不住想看,身體便不自覺地朝女孩那邊靠,斜著眼睛去盯屏幕。

那女孩覺察到自己身邊的人有點鬼祟,警惕地看了佟千意一眼,佟千意趕緊尷尬地把臉別開了。

女孩和她朋友交頭接耳地說了點什麼,身體往前一探,歪頭來看佟千意:“哎,你是佟千意吧?”

她朋友接著說:“是你吧?被宋崢嶼的爸爸綁架過的姑娘?”

……

佟千意雖然極力否認,但兩個女孩還是堅持己見,纏著她問東問西,還說因為她認識宋崢嶼,所以想跟她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