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是他爸騎車帶著摔的,要是她媽自己摔倒沒保住男胎……姚三三歎口氣。她們家不是姐妹三個,是姐妹四個。沒有幾個人知道,她家還有個四妹,姚小四從一生下來,就藏在幾十裏外她姥娘家喂養。
姚連發,那是不生兒子誓不罷休的!然而姚三三卻清楚知道,她們家,也就她們四個閨女了,壓根就不會再有老五來。
張洪菊哀哀的哭聲一直到天色微明才止住了,抹著眼淚慢慢地走進裏屋,脫了鞋,也沒脫衣裳,便在靠南牆的那張木床上躺下了。
“睡死了嗎都?還不趕緊給我起來,我養你這些吃物有什麼用!”
姚連發一挑布簾子,二話沒說就罵了起來。心情不好,拿孩子撒氣,這在姚家也算是家常便飯了。
“爸,這就起。”姚小疼應了一聲,床那頭姚小改也坐了起來,一邊穿衣裳,一邊說:“爸,這就起來了。”
姚連發也沒搭理她兩個,忽然就把火氣轉到了姚三三身上:“三三,你趕緊下學算了,你媽這個熊樣子,你回來伺候你媽。今天再去跟老師說一聲,叫他給發個小學畢業證,橫豎你也五年級了,不給畢業證,我這幾年花錢,不是都白花了?”
姚連發叫罵完了,緊接著外屋的兩扇木門咣當了一聲,應該是出去了吧!
姚小疼從床上爬起來,靸拉著鞋來到張洪菊床前,問:“媽,你怎麼樣?喝不喝水?”
張洪菊緩慢地搖搖頭,沒說話。
姚三三下了床,她揉揉還在疼的胯骨,活動了一下肩膀,確定應該是骨頭沒傷著,就打開門出去了。她們家沒有院牆,這些年,姚連發的心思都用在躲計劃、生兒子上頭了,家裏窮得叮當響,兩間土坯房外頭,是一片敞亮的空地,靠西側有一個木頭柱子搭起來的草棚子,這便是她家用來做飯燒鍋的地方。
微微的晨光中,姚三三刷幹淨小的那口鍋,添了一瓢水,點上火燒起來,農村最不缺的就是柴草,她家燒的都是姐妹三個撿來的柴禾,不過這一鍋用不了多少火,姚三三就沒去引著樹枝,扯了些麥草來燒,很快那一瓢水就燒開了,姚三三去屋裏找了一圈,從牆根的瓦罐裏找到幾個雞蛋,便拿了五個,打在鍋裏,小小火燒著做荷包蛋。
大姐姚小疼緊跟著她出來了,見她去刷小鍋,姚小疼便把鄰邊的大鐵鍋刷幹淨,添上水,洗了一勺子米進去,自己蹲在旁邊燒起來。
姚三三燒好了荷包蛋,去屋裏翻找了一會,隻找到一小包胡椒粒子,家裏根本就沒有糖,白糖紅糖都沒有,姚三三拿擀麵杖把胡椒粒子壓碎了,找了個最大的白瓷碗,把五個荷包蛋和胡椒一塊放進去,又盛了兩勺子水,端去給張洪菊。
“媽,你起來喝口水。”
張洪菊臉朝裏,擺擺手,有氣無力地說:“不想喝。”
“媽,我給你弄了點胡椒和雞蛋,你身體要緊,還是先起來喝一口吧。”
當地女人坐月子,就是靠吃雞蛋、紅糖、胡椒這些東西。張洪菊聽了,等了一會子,才慢慢從床上坐起來,接過姚三三手中的大碗,噓著喝了一口。
張洪菊喝了兩口水,就把碗遞給了姚三三,歎了一口氣說:“三三,你這學,也該上到頭了,你爸既然說了,你就別上了吧,咱家就這個條件,你一個小丫頭,橫豎上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