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你有夢見過殺死自己的至親嗎?
在深夜的狂想中,雙手染滿了他們的血,看著他們在自己手中恐懼放大的瞳孔,慢慢渙散。
夢中一切皆為虛妄,然而那份置身其境的心情卻是真的。
那份仿佛將心髒生生撕裂的痛楚,縱使驚醒,也仍停留在胸口。
——
“是個很可怕的夢吧。”灼灼輕聲說。
葉凡愣了愣,對這樣溫柔的話語始料未及。他其實在等灼灼的反應,是罵他神經病或者莫名其妙地說這關她屁事之類的。短暫的印象裏,這是個強勢的女孩,說話不留情麵,還帶有一點危險的攻擊性。事實上她也的確很危險……
可她此時隻是靜靜望著他,神情很安靜。那雙看似清澈見底的眼瞳,藏著太多他看不懂的東西。
“是啊,很可怕。”他低聲說,勉強笑了笑,“幸好隻是個夢。”
“是啊,這真的是最幸運的事了。”她淡淡說。
“不過,這和你偷偷溜出醫院有什麼關係嗎?”
葉凡一個激靈,女孩身上危險的氣息突然又回來了。她的表情仍然平靜,但微微眯起的眼裏,鋒芒斂聚,像是緩緩出鞘的鋼刀。
他仿佛聽到金屬摩擦的肅殺聲,膽敢說錯下一句話,就會血濺當場。
“可是,可是我覺得這個夢好像真的!”葉凡脫口而出。
“所以呢?你是怕你出現在公共場合,警察就會找上門來,為了一個噩夢把你銬到公安局嗎?”灼灼斜挑著細眉冷笑,“還是說,你的夢的確是真的?”
“怎麼可能!我前兩天還和他們一起吃過飯的!”葉凡壓低了聲大叫,眼裏像燃起了火。可很快的,他的目光又暗了下來,“可我很怕……怕那個夢會在某一天真的變成真的。”
灼灼沉默了下,突然伸出了手。
啪!
額頭上猝不及防的吃痛,力道還真挺狠。葉凡倒吸口冷氣,捂住被彈的地方,錯愕地看著女孩吹著自己修建整齊的指甲,斜眼看著他,“說什麼傻話啊,又不是小孩子了。”
“哦,是啊……”葉凡捂著額頭怔怔應道。
灼灼“啪”的下又拍上桌子,怒目圓睜:“哦你妹啊!這和你偷溜出醫院有關係嗎?最多隻是不敢回家吧?老子在問你為什麼偷溜出醫院!”她按著桌麵,惡狠狠地威脅,“再敢給我扯東扯西地廢話,接下來拍在桌子上的就是你的腦袋!”
葉凡渾身一哆嗦,那一瞬間真有逃跑的衝動。他望著眼前這尊活生生的母夜叉,確信她真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把自己的腦袋拍在桌子上。
他又“咕唧”咽了一下,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好,我不說廢話,你也別衝動,公共場合影響不好……”見灼灼危險地眯起眼,握緊了拳頭,他急忙說,“我溜出醫院是因為有東西跟我到醫院了!我隻能逃走!”
“有東西?什麼東西?跟蹤狂?”灼灼懷疑。
“我也不清楚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可是它最近一直在跟著我,已經好多天了!我擺脫不掉,隻能不停地跑……車站,公園,圖書館,商店,街頭……還有之前的醫院,無論我逃到哪裏,剛剛喘息一會,那東西又會跟上來!從學校放假開始,我就沒有回過家,因為怕把那東西帶到家裏去!”葉凡一口氣說完,終於吐出了這些天一直壓抑在心底的恐慌和不安。他感到身上有一股勁泄了下來,整個人都疲憊下來,癱在椅子裏。他拿起桌子上剩下的半杯可樂,揭開蓋子一口灌了下去,冰涼的滋味仿佛澆過全身的血管,他身上麻木的傷口又疼了起來。
“就這些了?”灼灼皺著眉問。
“就這些。我知道我說的很玄乎,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說的都是事實。”他疲憊地說,真的很累了。繃緊的神經一旦鬆懈下來,強烈的倦意就無法製止地湧了上來。他撐著頭,意識有些模糊。
在他徹底被睡意攫住之前,他恍恍惚惚最後聽到的是,女孩沉默良久後,輕輕的聲音:
“好吧,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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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凡再醒來時,天已經黑了。他從窗戶看出去,看到對麵居民樓裏透出的燈火。
外麵傳來開門的聲音,然後透來了燈光。葉凡翻身下床,開門走出屋去,看到灼灼剛拎著兩大袋子東西回來,正在玄關脫鞋,抬頭看到他就招呼:“你醒啦。過來幫我接下東西。”
葉凡急忙趕過去,把那兩大塑料袋子拎進客廳,裏麵滿滿裝的都是方便食品和一些生活用品。他打量周圍,這裏是一間裝修很簡單的一室一廳的公寓,除了一些必備的家具和電器,基本沒有稱得上裝飾的東西,唯一值得稱讚的大概就是粉刷潔白的牆壁和打掃得很幹淨了。
“這是哪?”葉凡問。
“是我家一處房產,以前租出去過一段時間,現在閑置著……把吃的都塞冰箱裏去。”灼灼很不客氣地指揮,走進客廳,閑閑坐在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