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新四軍挺進江南第一仗,意義十分重要,隻能勝利,不能失敗。
粟裕作為副司令員,在指揮射出一陣排槍和甩出一串手榴彈之後,身先士卒,同戰士們一起衝了下去。兩股力量頓時撞擊到一塊,糾纏在一起!
警衛員小關從部隊發起衝鋒開始,就跟在四周護衛首長……一個端著刺刀的日本兵卻繞道側麵向粟裕撲去,小關這時正擋在粟裕前麵,覺得身後人影一閃,他立刻轉身,卻眼睜睜看著這個日本大兵的刺刀離粟裕的肋部隻有尺餘的距離……
千鈞一發之際,日本兵的背後忽然閃出一個乞丐模樣的“野人”,手裏抓了一頂鋼盔,朝那個日本兵奮力劈下,日本兵的顱骨被一下擊碎,癱倒地上,粟裕一驚,小關喊了一句:“好身手!”……
“野人”不加理會,抓起那杆日本兵的三八大蓋,挺著刺刀向下一個目標衝去,宣泄著仇恨和快意……
戰鬥僅半小時就勝利結束,共擊斃日軍少佐土井、大尉梅澤武四郎以下十餘名,傷數十名,搗毀軍車四輛,繳長短槍、軍刀、軍服等大批物資……陳毅司令員聽取戰鬥彙報後,當即口占一首七絕《衛崗處女戰》:
故國旌旗到江南,終夜驚呼敵膽寒;鎮江城下初遭遇,脫手斬得小樓蘭。
“野人”正是黃貴權。
黃貴權身上雖然有形意拳的功夫,但從未涉足江湖,在離水城還有七十裏,黃昏投宿的時候,細軟財物不小心“走光”,被一夥盜賊盯上……他被偷得身無分文,一路風餐露宿,直至在山裏迷失方向……
加入新四軍不久,“黃貴權”在這個世界消失了。自從參加地下工作,黃貴權多次改名換姓,沿用至今的是四九年解放前夕時的化名“張興華”:“張”是其母家姓,“振興中華”從此成了老爺子的畢生願望。
張興華經常想起戴萬麟,在“白區”工作時,由於紀律和保密需要,他不能去找。解放兩年後,他才按照戴萬麟給的地址尋到戴家老宅,想會一會自己的老朋友。不過那裏在解放戰爭期間,被炮火夷為平地,如今的居民都是從別處遷到此地……後來工作一忙,時間一長,這事就被他撂在了一邊。
想到整個國家經曆這麼多年的戰亂,多少人流離失所,多少人遠走他鄉。不能找到戴萬麟,張興華覺得遺憾,但人生總歸少不了遺憾和無奈,至於家傳的兩樣東西,張興華在心底早就跟它們揮手作別,雖然它們是黃氏祖輩的一段榮耀,但也給黃家招來了滅頂之災,正如那個寂空法師的偈子……
“這是你父親教我的喲!就是好久沒練囉……”老爺子又重複了一遍,“戴萬麟,戴兄還健在嗎?”張老懷揣僥幸,試著問戴興盛。
“故去了……”戴興盛簡略地回答。
“哦……”雖然意料之中,但是老爺子依然滿心悵然,身邊一個個他最親最愛的人相繼離開了這個世界,自己卻硬朗地活著,這也是老天對他的一種懲罰吧。
這時振綱從錦盒中,取出了“化石子”和“神頭橔”,七十年前老爺子的家傳珍寶重新展現在張老的麵前。
老爺子長久地默默無語,用手撫摸著“神頭橔”,兩行老淚奪眶而出。他回憶起七十年前那個深夜的托付,回憶起弟弟一家遭到的飛來橫禍,回憶起自己同戴萬麟的友誼……如今一切,物是人非!
過了好久,老爺子緩緩說了一句:“難為你們了!”
瞬間戴興盛和振綱也一齊淚流滿麵,的確是“難為”啊,戴家經曆了三代人,用了七十年時間,終於將“信義”兩個字書寫圓滿!
老爺子對戴興盛說:“這兩樣東西,我想捐給國家,你們沒意見吧?它們可是見證了一段令中國人驕傲的故事啊!”說著老爺子拿出了那本他一直珍藏的“中華風雲”,交到戴興盛手中,“這本期刊雜誌上記載了那個故事,這是我送給你們的禮物!”
戴興盛和戴振綱第一次讀到那期《中華風雲》中的“勝利”一文,感到戴家在幾十年的漫長歲月,守護的不僅是自家的“信用”,更是一份民族的“自信”。
“這是您的東西,您想怎麼處置都可以。”戴興盛如今一身輕鬆。
“不,這已經不單是我們家的東西了,這個主意得我們兩家一起拿!”老爺子擺擺手,固執地堅持。
“行!我們同意!”戴興盛響亮地回答,隨了老爺子的願望。
“張爺爺,我還有一件事。”振綱忽然開口。
“你的兒子?”老爺子抬頭看到戴興盛笑著點頭,於是慈愛地說道,“好,說給爺爺聽。”
“還有這個……”振綱從皮包中拿出了一對鏤刻寶號“茂春”的金包玉手鐲,“物歸原主。”
“怎麼會是一對?”老爺子有些驚奇,“另一隻不是在小強手裏嗎?”
“那是他不小心掉在我這裏了,就是因為這對鐲子,我們才找到您的。”振綱輕描淡寫地予以解釋和補充。
“既然正好掉在你這裏,這對鐲子就是跟你家有緣。這是我七十年前給萬麟大哥的禮物,你們留著吧,做個紀念好不好?”老爺子望著戴興盛,真心誠意。
戴興盛看看兒子,振綱卻想到了戴曉楓,欣然收下……
振綱轉而想到了張強,心說這家夥一定不會同意將兩件寶貝捐給國家的,轉身悄悄問秘書小晏:“張強常回家看老爺子嗎?”
“……他在醫院裏,說不準這輩子都得躺著,老爺子反過來每天都要去醫院瞧他……”在張強眼中,秘書小晏是自己采用第二種態度對待的人。他同小晏打交道的時候少不了呈現出刻薄、倨傲和放肆。當小晏對振綱說這番話的時候,振綱從他眼睛裏居然沒有看到些許的同情。
秘書小晏說得不錯,張強目前狀況糟糕,不過不是“說不準”,醫生已經說死了,他今後再也站不起來。而造成這一切的,是張強認準了自己可以盡管采用第三種態度去對待的一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