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正在打著算盤算帳,就被店小二跌跌撞撞地衝進前廳的聲音打斷了,他麵色發白,頭上是幾顆豆大的汗水,從大門走到櫃台前,撞歪了一張桌子四張凳子。
這惹得老板娘皺起了眉頭低聲罵了句,你見鬼了啊你?
店小二咬著牙,哆嗦著猛點頭,口中結巴樣地說著,“極……極……”
不過,還沒等他說出來,店門口進來的人就幫他補完了這一句在他口裏憋了半天的話。
一個爽朗而有磁性的聲音說了三個字:極樂宮。
七個白衣白衫的年輕男子在前廳裏或站或坐,有的人微笑著,有的人麵無表情,有的翻轉著手掌,然後茶壺就像是被隱形的人托著一般把他麵前的杯子倒滿了茶。最後一個進來的也是最年輕的男子,伸出手指在身後搖了一搖,大門就嘎地關了起來。
一時間,像是整個大廳的光線突然明亮很多,無數的柔光像是從七個年輕男子身上緩緩地彌漫出來,擴散在空氣裏,以至於懸掛在橫梁上的那些華貴的宮燈發出的光芒,完全可以忽略了。整個大堂看起來就像是一幅完美的畫卷一樣,流淌著柔和的白光,恰倒好處的人分布在各個方向,構圖均勻,色澤飽滿。
帶頭的說話的那個人麵帶微笑著走到老板娘麵前,大概三十歲的年紀,雖然年紀有點大了,可是卻依然英俊且挺拔,一身一塵不染的白色長袍更是襯出他的氣質。
他對老板娘拱了拱手,說,在下蘇尋海,不知貴店還有沒有別院的主人房空著,在下想訂,隨便哪間,都可以。
老板娘也笑著望了他一眼,好看的男人誰都喜歡看,可是她說出來的話卻沒她的笑容那麼讓人高興,她說,可是隨便哪間,也都訂完了。說完攤了攤手,臉上露出了很遺憾的表情。
蘇尋海依然很有禮貌地問,不知道訂的客人都是誰,說不定有在下認識的,可以通融通融,讓與在下。
老板娘笑盈盈地看了看前廳裏正在享受著沉月軒美食的那個來曆不明的孔雀和逍遙海的離火,對蘇尋海說,他們兩位,一位就是住在飛鳥院的孔雀小姐,一位是住在繁星院的離火先生,不知道閣下認識麼?
氣氛一下子突然變得緊張起來。
誰都不知道為什麼平日裏八麵玲瓏的老板娘突然會這樣明顯而幾乎半公開地挑起矛盾來。
可是,每一個人都還是剛剛的樣子,七個白衣男子依然或坐或站,依然笑著或者麵無表情。
離火依然在喝著麵前的紫筍春鴨湯。
孔雀在喝茶。
沒有任何的異常,可是誰都能感覺得出空氣裏波動出的那些不易察覺的變化。像是有一根弦,逐漸逐漸地繃緊在每個人的胸腔裏。
蘇尋海退回到桌子邊上,優雅地坐下來。然後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對著茶杯溫柔地說,如果是逍遙海的離火先生的話,應該不用談了吧,先生肯定願意讓給我們晚輩的吧。
雖然語氣是非常非常地客氣,可是,說話的態度,以及完全看都不看一眼的神情,卻是十足的挑釁。
離火喝著湯,動了動嘴唇,卻最終沒有說什麼。隻是臉色微微紅起來。畢竟聽到這樣的話,誰的麵子都掛不住。
可是畢竟離火不是一般的人,他依然可以很鎮定地喝湯,甚至連端湯的手都依然很穩。
倒是他身邊的那個年紀大一點的小姑娘沉不住氣了,她剛想站起來,然後就被旁邊的妹妹就站起來對她搖了搖頭,說,我去吧。
她依然是害羞地低著頭,慢慢地朝蘇尋海的那個方向走了幾步,停下來,小聲地說,蘇先生,不好意思,我家主人已經訂下繁星院,很對不起……
她的話才隻說到一半,就被人硬生生地打斷了。
打斷她的就是最後關門進來的那個最年輕的男子,甚至都說不上是男子,感覺像個十七歲的少年。
他麵無表情地隻說了一個字,他說,滾。
然後動了動手指,隔空飛過來一個茶杯,他拿起來喝了一口,又補充了一句,這裏輪不到你說話。叫你主人來說。
小姑娘的臉頓時紅了起來,雖然她低著頭,可是還是能從她的急促呼吸感覺得出來她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倒是她的姐姐,從桌子邊站了過來,抬起手,豎起小指和食指,將手反過來,手背貼近了嘴唇。
“我勸你”,那個少年又開口了,不過看都沒看她一眼,“最好還是先用上矩陣封閉吧,不然,我擔心你連咒語都念不出來。”
紅衣少女臉漲得通紅,咬著牙說了聲:“少看不起人了。”
可是白衣服的少女拉了拉她,然後抬起手,念動了咒語:“矩陣封閉!”
一瞬間,紅色的透明矩形空間擴展開來,而這次,竟然將整個沉月軒籠罩在裏麵。
那一聲尖銳的弦音突然地在黑夜的天空上彌漫開來,整條街上的人都全部驚呆了,抬起頭看著突然出現在沉月軒上空的這個巨大的紅色透明的矩形空間,不懂咒術的人以為遇了邪,而稍微懂點咒術的人,全部都被嚇傻了。這樣巨大的空間,在一瞬間就出現了,這應該要怎麼樣的人才做得出來啊。
這次,就連老板娘都停下了手上的事情來看她,能夠在瞬間做出這麼大的矩陣封閉來,對於任何一個成年的咒術師來說,都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何況是她這樣八九歲光景的小女孩。
當空間完全擴展開之後,紅衣少女迅速將手朝旁邊一劃,在離開嘴唇的瞬間,她張開嘴唇念動:
“流星射!破!”
無數顆拳頭大小的光芒,拉長著模糊的光影,朝著那個少年呼嘯而去。周圍的空氣被拉出一道一道透明的痕跡來,速度很快,光線晃得人眼睛都刺痛起來。
風聲在耳邊發出尖銳的嘯叫,地麵的塵土被卷得飛揚起來。
日晝(5)
可是,那個少年伸出食指,朝著那些飛過來的流星一樣的光芒,輕輕地說了聲:“停。”
然後,那些剛才還像是刮起疾風般呼嘯著的光芒,一瞬間硬生生地全部停在空氣裏,甚至那些拉長的模糊的光影,都像被凍僵般地凝固在空中。
那少年的手指往下一劃,所有流星轟然墜落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那些光芒,竟然真的就被凝固成了實體。
然後少年朝著空氣裏,用食指中指在虛空裏劃了個十字,然後,就聽到玻璃碎裂的聲響,籠罩著一整個沉月軒的紅色矩陣封閉空間轟然倒塌下來。
白衣服的少女跌坐在地上,手緊緊捂住嘴,指縫裏朝外噴湧出一股一股的鮮血。
紅衣服的少女抱著自己的妹妹,眼淚刷刷地流下來,她回過頭去看著老人。
而老人的雙手,已經用力握緊,指甲嵌進手心裏,甚至刺破了皮膚。
可是,他最後也隻說了一聲“我們走。”
蘇尋海揮了揮手,於是剛才因打鬥而弄歪的桌椅一瞬間又恢複了整齊的樣子。
蘇尋海慢慢地走到一直在喝茶的孔雀的身邊,低著頭行了個禮。
“聽說千羽樓裏的所有咒術師都是絕世的佳麗,而且,每個人的名字都是一種鳥,所以,如果在下沒猜錯的話,小姐應該也是……千羽樓的人吧?”
孔雀沒有搭理他,起身對老板娘說,我吃好了,錢記到帳上,我回房間了。這裏太吵,煩死人了。
說完,就真的走了,像是麵前完全沒有蘇尋海這個人。
倒是那個最小的少年沉不住氣了,他站起來,沒看清楚他怎麼動的,就從那邊的桌子突然幻影般地擋在了孔雀的前麵。
“不要以為極樂宮真的怕了你們千羽樓,尋海師兄在和你說話,你聽見沒有?”
孔雀看了他一眼,然後突然笑了,笑容說不出的好看,就像是真正的孔雀般豔麗。
然後,她竟然徑直地朝著少年穿過去,像是煙霧般地,穿過了少年的身體,朝著後院走去。
月光照著她拖在地上的華麗的長袍,長袍在月亮的冷色光芒下泛出華麗的色澤。
她身後,那個白衣的少年麵容痛苦地扭曲著,緩緩地倒了下去。
蘇尋海在少年快要倒地的時候伸手托住了他。然後對著身後的另外兩個少年,吩咐他們先送他回去。
他朝著孔雀的背影再次行了個禮,說,師弟失禮了,還請小姐不要計較。已經有離火先生的客房,我們就先居住了。但是,如果小姐還有什麼不滿意或者覺得我們得罪了小姐,請盡管來找蘇尋海便是。
孔雀並沒有任何的反應,依然向前走去。隻是,誰都聽不到她微笑著低聲念了一句:找死。
蘇尋海回到櫃台前麵,對老板娘說,麻煩了,請安排一下繁星院。我們住進去。
老板娘笑了笑說,不好意思,繁星院要維修,暫時關閉。
蘇尋海愣了一愣,沒想到老板娘突然說了句這樣的話。
於是他反倒笑了,他繼續問,那請問,要關閉到什麼時候呢?
五月初十。
蘇尋海笑得更大聲了,笑完之後,他說,你是說,要等到光明將軍走後,我們才能住進去麼?
老板娘陪著他笑著,說,是的。
蘇尋海突然收住了笑聲,然後麵無表情地說,在我發脾氣之前,你最好把繁星院收拾好。否則我讓沉月軒今天晚上就燒個精光。
老板娘也收住了笑,臉上是結霜般冰冷的表情,誰都沒有看過一向笑臉迎人的老板娘擺出這樣的表情來。她說,你別忘記了,你也就隻是個動術師,說到燒,說到用火,你連屁都不是。
今天晚上,如果是一直在這條街上的人,就會再一次地被震撼住。在剛剛的紅色透明空間消失後不久,一個更大更厚的幽藍色空間再一次地籠罩了沉月軒。
誰都分不清楚這個矩陣封閉是誰放的,因為動作快到幾乎看不見。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
隻有老板娘看得清清楚楚,這個藍色的矩陣是如何從蘇尋海腳下膨脹開來的。
不過老板娘並沒有慌亂,反倒特別地鎮定。
她放下手中的算盤,把垂下來的幾縷頭發重新拂到耳朵背後。
她看到自己麵前的蘇尋海變成了四個。
她知道這是蘇尋海的動術,迅速地在四個不同的地方不停地移動著,因為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的動作太快,快到幾乎看不見,隻能看見他停下來的動作,所以,感覺似乎麵前有了四個蘇尋海。
雖然她不是專修動術一門的極樂宮的人,可是,這些,她竟然像是了然於胸。
她伸出手指背部貼住嘴唇。然後,緩慢而輕柔地,像是在情人耳朵邊上喃喃地聲音般地說:
“蜂尋!破!”日晝(6)
無數巨大的黃蜂突然從空氣中幻化出來,朝著四個幾乎沒有差別的蘇尋海飛過去,雖然蘇尋海動術快到極限,黃蜂無法分辨出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蘇尋海,可是,黃蜂一直停留在每一個“蘇尋海”的身邊,於是,蘇尋海也就隻能不停地變換著位置,不敢停下來。
老板娘變了變手勢,又念動了一句:
“蜂銳刺!破!”
空氣中密密麻麻的黃蜂,幾乎要充滿一整個空間了。
其他的白衣男子,早就已經被那些幻化出的黃蜂團團圍住。盡管他們也希望像是對付流星光芒那樣把這些黃蜂統統定住,可是,無論喊了多少次“停”,無論念動了多少次“凝固之寒”,無論凝固了多少隻黃蜂,可是,空氣裏都不停地幻化著更多更凶猛的黃蜂出來追逐著他們。
而那些被停止了而凋落在地上的黃蜂,不斷地簌簌地掉落在地麵上。竟然像雪花般的越積越高。一寸一寸地上升著,地麵上全是黃蜂的屍體。
整個前廳裏都是這些上下疾走如飛的白衣男子,勉強地逃避著這些黃蜂地追趕。動術快成流雲,無數上下流竄著的白光。
蘇尋海氣得發抖。可是還是不敢有半點停滯。
老板娘找了張凳子坐下來,溫柔而微笑著看著這一切。過了會,她再一次地伸出手。
“千蟻蝕日!破!”
那些掉落在地上的黃蜂的屍體,一瞬間全部變成了黑色的巨大的螞蟻,密密麻麻地從地上,慢慢地爬上牆壁,爬上桌子,爬上椅子,爬上每一個白衣男子落腳的地方。
極樂宮的人不得不將自己懸停在半空中,找不到地方可以落腳。
而隨著其中一個人的慘叫開始,接二連三的慘叫不停地從他們口中發出來。
因為他們的衣服上直接幻化出了無數的黑蟻,然後朝著衣服裏的肌膚咬噬而去。
所有的白衣男子全部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身上是湧動著的無數的毒蟻,它們在被咬空了的眼眶,鼻子,耳朵裏,不斷地進進出出。
唯一還在呻吟的是蘇尋海。
老板娘溫柔地蹲下來,蹲在他的身邊。
他呼吸急促,伸出手抓著老板娘的衣服,“你到底是誰?我知道老板娘……你不是她……她不可能會這麼高的咒術。而且,她怎麼會和……極樂宮的人做對……你到底是誰?!”
老板娘笑了,她說,“我也認識老板娘,她確實不會咒術。不過我見到她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十年都沒有看到她,很想她呢。”
“那這整整十年……都是你在經營沉月軒?!”蘇尋海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可相信地搖了搖頭,“可是……不對,你如果不是她,那你怎麼會和她一樣的容貌?”
老板娘笑得特別地溫柔,春風拂麵一般地溫柔,她說:“你終於問到關鍵的問題了,因為我善於畫眉。”
“畫眉……畫眉!你才是千羽樓的人!”蘇尋海的臉扭曲到一起,已經完全看不出是個英俊的男子,臉上隻剩下恐懼的表情,“沉月軒……沉月軒是千羽樓開的?!”
“算你聰明,沉月軒就是千羽樓的第七樓”,老板娘在他臉上隔空劃出了十字——
“可惜你再也沒辦法聰明下去了。”
她站起來,看著麵前的蘇尋海再也無法閉上的眼睛,麵無表情。
然後她把雙手交叉在胸前,然後突然像蒼鷹般伸開雙臂——
嘩啦啦的聲響,無數翅膀扇動的聲音。數以萬計的飛鳥從窗外的後院裏疾飛進來。
所有的飛鳥在前廳的空中環繞著急速飛翔。翅膀交疊遮蔽了所有的光線。
然後一瞬間又洶湧著衝出了房間。
世界突然安靜下來。耳邊是太過寂靜而發出的類似弦音的嗡嗡聲。
地上的七具屍體已經全部不見了。
飛鳥帶走了他們。
甚至帶走了所有的塵埃。
一千隻飛鳥飛過王城帶血的天空,翅膀裁剪著每一片沉甸甸的黑色雲朵。
老板娘望著空無一人的長街盡頭,眼睛裏閃著若隱若現的光芒。
已經五月初六了。
還有三天。
她對著天空伸了伸手,一隻黑色的鴿子從濃厚的夜色裏飛過來停在她的手上,她把鴿子移近自己的臉,對著鴿子低聲說了幾句話,然後手一揮,鴿子像迅捷的鬼魅般消失在夜色裏麵了。
日晝(7)
連日暴雨。
厚重的雨水將日光挫得模糊,視線很昏。在飛鳥翅膀的覆蓋下透出灰塵的暗角。
錯亂而急促的雨點密密麻麻地敲打在每一寸土地上。各種昆蟲小獸飛速地朝著地底深處躲藏。溫暖的洞穴埋藏在轟隆的雨聲裏麵。像是世界裏成千上萬的小小的角落。安全而又昏黑溫暖。
水流急速地彙聚成河,沿地麵各處高低流淌。
飛濺起來的水花在地麵一尺的高度懸浮著,讓一整個王城的地麵都籠罩上一層水霧。
看不清楚周圍。
一片昏黃色的霧氣籠罩的空間。甚至連腳下踩著的地麵也看不清楚是什麼。地上也浮動著一層煙霧一樣的東西。
隻有台階上的王座上能看到一個人的輪廓。一團柔光凝聚在台階之上,像一個琥珀一樣。
千羽樓的所有的人都知道那是她們的首領風之白翼。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因為她們都知道,如果她沒有問問題,那麼誰都不可以多話,同樣的道理,如果她問了問題,那麼,無論如何,她都要聽到一個讓她滿意的答案。否則,就是死。
千羽樓能夠傲視群雄在王朝中樹立這麼多年,就是因為她們的這個首領。誰都不知道她是誰。誰也不知道這個被煙霧籠罩著的千羽樓的第一樓在什麼地方。
所有的人,都是在接到一隻黑色的鴿子的通知之後,在某一個特定的瞬間,就會被時空轉移到這個房間裏。或者說,這個空間裏。
因為甚至都無法看出來這裏是不是一個房間。
而現在,所有的人都沉默著。等待著白翼的命令。
直到一隻鴿子從濃霧裏飛出來,嘩啦撲扇著翅膀朝白翼飛過去。
白翼讓鴿子停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後側耳像是在聽它說話一般地專注著。然後,她輕輕地笑出了聲,揮了揮手,黑色的鴿子又像是鬼魅般消失在濃霧裏。
“畫眉的任務完成得很好,也很順利”,她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具有誘惑力,“後麵的行動繼續按照計劃進行,隻是……”
她突然停了停,然後叫:“鸚鵡。”
“在。”一個聲音平常聽不出任何特色的女人在下麵回答。
“你今天回去之後會接到我的一個命令,然後明天早上開始,你就去準備執行它。等到我的信號。然後就開始行動。”
“是。”
千羽樓中,永遠都是這樣,每個人隻知道自己的任務是什麼,其他人的任務,根本就不清楚,隻有風之白翼一個人,才知道所有的計劃。
所以,無論接到再怎麼離奇古怪的任務,千羽樓的人都會用最大的努力去完成,因為常常,那些看起來完全沒有必要完全匪夷所思的任務,往往都是計劃成功的關鍵。
所以,當鸚鵡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在聽完從後院中飛出來的黑色鴿子的指示之後,她絲毫不覺得自己執行的任務可笑而荒謬。她唯一知道的就是,隻要白翼需要她執行這個任務,那麼,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五月初六。
離五月初九大將軍光明到沉月軒隻有三天了。
三天,卻可以做很多的事情。
老板娘站在沉月軒的大門口,望著黑色的夜空等待著。
過了一會,黑色的天空上突然刺破一點尖銳的亮光,然後一隻黑色的鴿子從天空像箭矢一樣地俯射下來,畫眉還沒有看清,它就已經消失不見了,隻剩下一聲倉促而尖銳的鳴叫擴散在如墨的夜色裏。
手上是一張黃色的符咒,上麵的咒文寫得很清楚:
五月初九之前,配合孔雀,殺死沉月軒中所有競爭近護衛領的人。
塵埃之旅
我,是一粒塵埃,用卑微來形容我的一生。陰暗的角落就是我生活的地方,沒有人會察覺到我,世間之大,我卻是那般渺小。陽光是什麼味道?我始終沒有答案。很想去尋找答案,去感受那充滿陽光的世界。
期盼著,期盼著……
直到有一天,風,追逐打鬧著,不經意間,來到了這個角落。隻覺得身子一輕,在睜眼時,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幅色彩斑斕的圖畫。我驚喜,夢想就在這刹那間成為了現實。
隨風飛揚,觀遼闊的天空,看寬廣的土地,聽大海的咆哮,聞萬物的芬芳,領略世間的風采。心曠神怡則是現在的心情,我翩翩起舞,陶醉於快樂中。
旋轉,飄落,駐足的是百合姑娘的白裙。純白的衣裙顯得她格外清秀美麗,但是——“走開,討厭的灰塵!又弄髒了我的衣服,給我走開!”語氣毫不客氣。我,被唾罵了。
一個人遊蕩在空氣中,不知何時,雲層越來越厚。是的,我不知,何時,它已遮住了太陽。“陽光,我的陽光呢?”我尋找,呼喊,可是無濟於事。不一會兒,雨水洗禮了整個世界。頭發上還滴著水珠,濕噠噠的衣服與皮膚相粘,落魄的我,才知道,生來,我就是被世間排斥的。
漫無目的地遊走,一路上,我遇到了我的兄弟姐妹,他們說,現在,我們的家族也在日益壯大,不信,可以瞧那兒。
漸漸地,我抬起頭,目光停留,眼前——一個個好大的柱子,黑呼呼的東西從柱子的上端冒出來,人類把它稱為煙囪。煙囪,它所帶給我們的,則事大量的夥伴,隻是我們的夥伴。
作為塵埃,我應該感到高興,自己的家族的強盛,同胞的增多,是的,我應該感到高興。可是,無奈,我尋遍了我心中的每一個角落,卻找不到一絲快樂。我知道,我們的名字叫塵埃,生活在這世間隻會被討厭,被驅趕,被憎恨,是的,我們不應該在這兒——這,僅是我的感覺。但是,我不解,世間是那樣憎惡我們。那為什麼還要製造那麼多我們的兄弟姐妹呢?不解……
我隻知道,多了我們,湛藍的天空就不會再現,取而代之,灰暗才是天空的主色調;我隻曉得,多了我們,綠野大地便不會充滿生機,取而代之,枯黃的野草裝扮世界;我隻明白,多了我們,豔麗的鮮花不可能嬌嫩欲滴,取而代之,凋謝落敗則是最終結果……
我是一粒塵埃,渺小得不會有任何人注意,願望已經實現,美麗的世界已深刻在心中。我,帶著這份美好,將自己埋藏在深邃的大海之中,將這份美好埋藏在大海的最深處。
那一刻,我看到了,花朵笑得那麼燦爛,那一刻,我聽到了,海浪的歌聲那麼動聽。不禁,自己也微微揚起嘴角——微笑。
天使·我·薰衣草
“這時天空要下雨,我們笑的很勉強,無言以對的路上,沒有太多惆悵……”
CD不停的旋轉著,那英的歌聲隨即從音響中傳出來。每一次聽這首歌的心情都不同。
第一次是爽說他喜歡聽這首歌,我就買了這盤CD,當是覺得《一笑而過》和《我不是天使》的歌詞寫的很傷感,旋律也挺好聽的,所以就挺喜歡這兩首歌。
那時候我和爽是出了名的歡喜冤家。那時他把我整的哭笑不得後,總會有得意的笑容掛在他那調皮的臉上。當時不明白,在他得意的時候,總會一臉嚴肅問我為什麼不哭呢???我總是氣的咬牙切齒的說,你要我哭,我就偏不哭。當他聽這句話就轉身走了。當時我不明白,他為什麼總要問這句話,有什麼含義嗎。
他也會問我喜不喜歡薰衣草,我當然回答喜歡。我喜歡它獨特的紫色和令人如癡如醉的香味。更重要的是它具有象征性的話語——等待愛情。
有時候我會問他為什麼喜歡那英的那首《我不是天使》,他總是不回答,而是唱起那首歌。而他眼神中透著一死讓人捉摸不透的憂鬱,然後變的像個刺蝟,用渾身的刺把自己封閉起來,不準別人接近他,而我也不在問他為什麼。每次和他談到這首歌的時候他總是這個表現,而每次的談話總到這裏就中斷了。
那天,我終於鼓起勇氣,決定向他表白。但他拒絕了我,原因是——
“因為你不是天使”
我不明白,他就那麼喜歡天使。在我眼裏,天使就是有著一雙超大號翅膀的女人(也可以是男人)。
後來,我從他的朋友聽到——
原來在一年前,他有個正在交往的女朋友,叫俞。是個很溫柔的小女生,人長的漂亮,而且家裏特別有權。那時侯他們倆交往可是全校都知道(但是我不知道,因為我是剛轉學來的)。後來俞死了,原因是因為一個人在去普羅旺斯旅遊的時候,為了采薰衣草的時候,跌下了山穀,摔死了。至於為什麼一個人去那裏,是因為在爽生日的前一個月,俞知道他喜歡薰衣草,就決定去普羅旺斯采一株真正的薰衣草,做成許願瓶送給爽做為他永遠的記憶。可是俞太追求完美了,結果陪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嚐失啊!!!那段時間,爽心情進入前所未有的低潮,一天到晚精神恍惚,問他什麼,他都不知道。他們說是因為我,他才回到原來那樣的,不過他臉上的笑容卻不比從前那般燦爛,那般自然。而且,在俞死之前,她的眼淚就滴在那個玻璃瓶裏麵,把薰衣草的花瓣都打濕了。那個玻璃瓶,放在爽書包的最隱秘的地方,也放在他心靈的最深處。
第二次聽《我不是天使》是在聽到他和俞的故事之後。有些感動,有些淡淡的傷感。
真是一個感人的故事啊。從那以後,我邊再也沒和爽說過一句話,隻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會想起爽那雙忽然憂鬱起來的眼睛,隻是會想到俞那滴象征悲傷的眼淚……
有次,是我原來一個同學生日Party。後來,凡和他們在去那裏晚起了分歧,凡說要去看電影,而他們則說去KTY唱歌,所以我就跟著凡去看電影。我們買了我很想看的電影《我的野蠻女友》。我看著看著就哭了。凡拿出了紙巾,幫我把眼淚擦幹:“有什麼好哭的,這是喜劇,又不是悲劇。那麼久不見,你還是那麼愛哭。哎……”“我愛哭,你又不是不知道。”原來,還是他最了解我,最關心我。
凡是我原來的同學,我和他不算是交往的交往過,因為畢業後,大家都去了不同的學校,所以很久都沒聯絡了。這次的相遇,讓我想起了原來和他的點點滴滴。記憶最深的是,那年我的生日,因為我平時說過我很喜歡看《夏娃的誘惑》,他就送給我一條腳鏈,上麵用蘭色的鏈子穿著我的幸運石和幸運石,就和《夏娃的誘惑》裏麵張東健送給蔡琳的腳鏈一樣。而且上麵還散發著我最喜歡的薰衣草的香味。我很感動,很感動他的用心,我知道我的幸運石是很難買的。他說了張東健對蔡琳說的台詞,還說我是他的天使。那天我又哭了。
他什麼事都會擋在我前麵,我就是他身後的一顆薰衣草。我知道,在他的身後是沒有挫折和眼淚的。
第三次聽《我不是天使》是在回憶起這些往事時。有寫惆悵,無奈。
也許,我會逃避你們——一個是我愛的人,一個是愛我的人。我會躲在一個你們都找不到的地方,療傷。在忘掉憂傷,調整心情後,我會重新麵對你們。到時候我想爽會從回憶裏逃脫出來,找到另外一個天使;而凡會找到他身後的另外顆薰衣草的。我相信你們會,我會站在普羅旺斯大片的薰衣草地上默默祝福你們。
“沒有愛,又會怎樣,誰都要孤獨收場,我最後一次站在你的身旁,藏起天使是翅膀……”
讀懂黑暗
黑色的帷幕籠罩住了整個無垠的夜空,沒有一絲星光透過它射入坐在窗邊的我的眼睛。一葉障目的我周圍靜靜的,悄然無聲。窗外的風在黑暗的庇護下無形中溜了進來,吹走了空設的紅花綠葉,留下了我那掛在枯枝上的悲涼的心。
我看不見一絲的光明,睜著那閉不上的眼睛。我感到了絕望,孤獨的絕望。
絕望中的我不知怎的,想起了一首印度民謠:
陽光已經逐漸離開我們,留下了一片黑暗和淒涼。月光和星光已經被天主收回,不知何時才能重見光明。露珠依舊在花草上傾瀉,但沒有光,沒有熱,它們便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天主啊,請把它們還給我們吧……
想到這裏,我的心情便又加上了一層陰霾,但又無法控製思緒,於是便背了下去:
看,我們的身上似乎有了些溫暖,烏雲在天主的驅逐下消散了,月光又重新普照大地,星星們也開始在天空中嬉戲了……遠方的山穀中升起了一個大火球,偉大的太陽又將重新踏上這個世界。這是天主賜給我們的禮物,最美麗最神聖的禮物。
這時,我的心中仿佛又出現了點光亮,眼前的世界似乎又重新被賦有色彩。驀地一抬頭,看到陰雲已然散去,月亮又重新浮現,星辰也開始點綴這星空了。這才是我所熟悉的蒼穹。
月光為我照亮前方的道路,北鬥星為我指引方向。
不久,雞鳴從遙遠的天邊傳來,天亮了。太陽重新生氣,驅走了這黑暗。我似乎感到這黑暗可愛了,它似乎又讓我由絕望變得有希望,它似乎讓光明更快地到來了。
黑暗是光明的前奏,奏出了希望的樂章。我重新迎著這光,走我希望的道路。
鳳凰挽歌
“奶奶,您在天堂過的好嗎?我們一切都好,我很想再看您一眼。求求您了,在夢裏和我相見吧。好嗎,奶奶?”
每天晚上,我總是這樣一遍一遍地說著,淚水模糊了雙眼,聲音是輕輕的,我不希望爸爸媽媽被吵醒,我也不希望別人知道,我是一個軟弱的人。
奶奶去世的那個晚上,我躺在床上便有不祥的預感,因為奶奶身體本來就很差,前幾天,奶奶又剛剛摔斷了腿。而當時又聽到爸爸車子的聲音和媽媽微弱的抽泣聲。於是,第二天一早,媽媽就告訴我,奶奶去世了。
當時我沒有哭,那是因為我不會當著任何人的麵哭的,到學校後,我還是一個開心的人,因為,在任何人看來,我從來就沒有哭過。但是,但是奶奶是我除父母以外最親的人,我愛她甚至超過愛我的父母。
我知道,盡管我不記得,我從出生以來,都是由奶奶帶大的。現在回憶起往事,最清晰的還是和奶奶在一起的一幕幕,她教我唱國歌,折紙船,還經常和我玩過家家的遊戲。我不知道我的腦海中,除學習的知識以外,剩下的有多少不是奶奶的身影。
在奶奶的葬禮上,原本從來沒有在別人麵前流過淚的我,終究還是淚如雨下。站在奶奶的墓前,一切都很安靜,其他人的哭聲和樂隊的哀樂都停止了,隻有大人們忙著拌水泥的聲音。但我聽到了鳳凰正在用我從未聽過的方式唱著令人動容的淒婉挽歌,聲音像奶奶生前給我唱過的搖籃曲,我感覺這首挽歌的曲子是在我的腦海裏,而不是在現實中,仿佛是我的悲傷化作了挽歌。我不知道我呆呆站在那裏聽了多久,也不知道為什麼聽著這哀悼之歌會有一絲安慰,隻感覺過了很久,媽媽拉著我離開了這裏,而我卻沒有從音樂中醒過來,臉上的淚水,不知不覺已經幹了。我知道,鳳凰的挽歌隻是我心中的挽歌,我心中那奇特的音樂,似乎帶走了那一天所有的溫暖。
奶奶就這麼走了,是的,她真的走了。每次我回到爺爺家時,總覺得奶奶還坐在門口曬太陽,但我又猛地發現,奶奶不在了,她已經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盡管她是多麼舍不得,盡管她在死前一直喊著我的名字,盡管她還有那麼多心願沒有了解,比如說,哥哥的婚禮。我記得奶奶用虛弱的聲音告訴過我,她一定要多活幾年,要等到哥哥的婚禮,等到我有工作,把工資給奶奶用。是的,奶奶,我答應過您,一定要把工資給您用,可是,您為什麼這麼不守信用,什麼也不說就走了呢?
或許,奶奶的死,對她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奶奶得了骨質增生,每時每刻都沉浸在痛苦中。到天堂,到那個沒有饑餓,沒有寒冷,沒有痛苦的世界去,不是更好嗎?
人生自古誰無死?死亡,是人人都要麵臨的。隻有在人活著的時候好好愛他,好好待他,死了之後就沒有遺憾了。而在死去的人麵前,無論怎麼哭泣都是沒有用的,因為死了,一切都結束了。隻有在夢裏,才能相見,是嗎,奶奶?
不論是生是死,我都會永遠守護你!
(一)你走了,我依靠誰?
婧靚是一個活潑開朗,但總愛留下一些爛攤子給別人收拾,可是總有人願意幫她收拾。
冰冰是一個性格比較像男孩子的女生,長的也很帥氣。她就是那個總愛幫婧靚收拾爛攤子的人。她很孤僻,隻有婧靚一個朋友,所以理所當然對婧靚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