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個,不……不知道。”心虛的小聲支吾著吐出幾個字,孟蒔異小心地避開美麗少年銳利的眼睛,在不引起他注意的限度內盡可能地向被子裏蜷縮著。
看著眼前以蝸牛速度一點點挪動想要埋頭進被子裏的人形鴕鳥,柳雲菁麵不改色地伸手揪住,不出所料地對上一張傻傻微笑的臉。按捺下自己想要掐死他的衝動,柳雲菁轉而對著一旁明顯在看好戲的校醫開口道:“汪醫師,我可以帶他走了嗎?”
“當然沒問題。不過,要注意不要做太過劇烈的活動,不然會再次昏倒呢。”大概明白三個人的關係後,校醫在心裏感歎年輕真好的同時也好笑著他們的荒唐。隻不過是無關痛癢的小感情,卻一副煞有介事的樣子。
謝過醫生,禮貌地道別後,美麗少年拖著心虛的人很快離開醫務室。而年輕的校醫則繼續之前未完的電話。
“抱歉,有學生昏倒了。”
“這些都沒什麼,但不要讓這些小傷小痛耽誤了正事,手術還需要你的努力啊。”
“剛剛做好了準備活動,有合適的人自己找來了。”注意到兩人已經走到操場上,校醫安心地笑笑,然後又低下頭說了些什麼才掛斷。
12月的天氣已經變得寒冷起來,走在露天的操場上,總是會被陣陣冷得像要刺進人骨頭裏的北風吹得人忍不住打起寒戰來。
討厭這樣寒冷的感覺。
孟蒔異縮縮脖子向柳雲菁身邊靠近,兩個人在一起的溫暖讓人暫時拋開不愉快的情緒。
獨自一人走著,白茫茫的霧氣沉沉地包圍著自己,看不清方向也看不到四周,被迷霧籠罩的小路像是怎麼也走不到盡頭。
誰,誰能來幫幫他?茫然地停下腳步,無助的小小身影低低啜泣著。
“異!”遠遠地傳來另一人的聲音,像是陽光一樣撥開了迷霧,隨著霧氣散去,四周的景物逐漸清晰起來。古舊的花園裏,初秋的陽光正泛著黃葉的味道,淡淡地從頭頂的藤蘿架上漏下來。而晰就站在自己身邊,淡紫的藤蘿垂下,低低地撫在兩人臉上。一陣風吹過,紫色的藤蘿花瓣紛紛飄落下來,飛轉盤旋著,像是一陣紫色的雨。
“異最可愛了呢。”揚起頭笑著,一雙如月牙般可愛的笑眼在紫色的花雨中笑著,甜甜的童音帶著歡愉,暖暖地落進心裏。
晰也是啊,異好喜歡看晰笑呢。心裏有小小的聲音這樣說著,還來不及說出口,鋪天蓋地的紫色花瓣已經迷得人睜不開眼,整個世界被紫色漸漸覆蓋,有淺到深最後轉為黑色。
黑而陰冷的氣息彌漫著,讓人不安。
晰,你在哪裏?不安地尋找著,這次是有水滴落的聲音傳來,滴答——滴答——由慢到快,紅紅的液體滴落在塵埃中,像是一朵不斷綻吐著花瓣的紅花。
是血!晰的嗎?
愣愣地看著地上越聚越多的鮮血,一時之間思維像是停止了,隻能呆呆地站著,看著。直到耳邊傳來陌生的對話聲音。
“你太不小心了,這樣血濺到衣服上會很難清洗的。”循著惋惜的聲音看去,黑的天紅的地,迷霧裏是兩條模糊的人影,他們的腳邊還躺著殘破被肢解的人偶娃娃。
應該是人偶娃娃……孟蒔異閉上眼這樣告訴自己,刻意忽略那叫人作嘔的強烈血腥味,迷霧中的兩人則毫無察覺地在繼續閑聊著。
“無所謂,這樣的衣服要多少有多少,我不在乎這些小錢。”
“最近有人在背後鬼鬼祟祟地搞些小動作,你還是注意一點吧。”
“比如這個?”
看他踢著腳邊的人偶娃娃,孟蒔異眼睛不自覺地朦朧了水汽,從心裏傳來痛到幾乎不能呼吸的感覺。
猛然從睡夢中驚醒,睡衣早已經因為冷汗而浸濕。因為從睡夢中驚醒不容易再入睡,孟蒔異索性打電話給晰,以減少心裏的不安感。然而,撥通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號碼,傳來的竟然是女子公式化的聲音:“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Sorry……”
關機?意外地看著手機,上麵顯示的時間讓他看了不禁笑起來。淩晨3點半,晰會乖乖開著手機等待騷擾才怪。
漆黑的夜晚,殘月高掛在空中,暗淡的月光讓世界變得更加昏暗不明。茂密的樹叢中露出殘破的塔樓尖頂,讓人好奇裏麵是不是一座童話中被詛咒的城堡。
“真是聰明,挑選這種地方作為大本營,再加上可以得到力量的惡魔傳說,我想即使是不相信鬼神之談的人,也會因為好奇而來。畢竟現在受漫畫影響而崇尚惡魔學生不在少數。”這樣小聲感慨著,清恬戲謔的聲音從某棵樹上傳來,循著地上的影子往上看,穿著黑色長外套的人正倚靠著樹幹坐著,百無聊賴的麵孔清秀神秘,如同從漫畫中走出的妖精少年。
月亮漸漸西移,城堡的某處開始透出微弱的光,藍瑩瑩地帶著詭異。
“看來就是這裏了。不過,隨便破壞少男少女們的夢想還真是可惡啊!”自言自語地小聲說著,妖精一樣的少年從樹上跳下,輕飄飄地落在地上,沒有發出任何超過30分貝的聲音。
滿意地笑笑,少年繼續無聲無息地前行著,直到來到透出藍光的位置。房子的外牆裂縫中長出不知名的爬藤植物,爬滿了半堵牆壁。小心地拋出繩索套住摟上的某處凸出,穿著釘鞋的少年一步步攀爬上去,最後停留在窗外窄窄的平台上。
將繩索牢牢地拴好後,少年才探頭向室內看去。
正中是一架手術台,穿著白色醫生袍的人正用白布蓋住台子上的人,然後脫下血跡斑斑的醫生袍,拿著一隻小巧的金屬箱關上燈後走出房間。
咳咳,還真恐怖。誰能想到在這樣荒涼破敗的老宅子裏竟然有一間現代化設施齊全的手術室,越來越讓人覺得居心叵測了。最近報道的碎屍殺人案,該不會都是從這裏製造的吧?呼——一陣冷風吹過,還卷起幾片屋頂上的落葉應景地作為襯托。
又看了一眼一片漆黑的手術室,少年不由迎著風打了個冷戰,開始反省自己並不好笑的想法。有車燈的光從遠處傳來,少年慢慢攀爬到屋頂躲在煙囪後。
不長時間後,兩個人的腳步聲走了過來,間中夾雜著兩個人的閑談。
“……有什麼可說的……我……”
“……怎麼不說笨呢?嘻嘻。”因為距離太遠兩個人的對話內容聽得並不很清楚,再加上並不明了兩個人談話的內容,但隨著風聲一起傳來帶點頑皮的嘻嘻笑聲卻奇異地勾起人的注意。
明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很危險,好奇心能殺死一隻貓的警示也盤旋在心間,但按捺不下好奇心的貓咪最終還是忍不住從煙囪後麵探頭去看。
死就死吧,與其因為好奇心得不到滿足而難受死,他寧可被殺死,至少還來得痛快些。喵嗚一聲,好奇寶寶睜大雙眼看著下麵的人,而停留在樹下的人也像是感受到他的期盼一般揚起臉對著夜空。
於是,一眼看去就會立刻被吸引住所有注意力的笑容赫然出現在眼前。細長溫和的眼眸,細長平俏的雙眉,微微揚起的薄唇,配合挺直的鼻形……明明就是幹淨舒服的五官,卻在笑起時泛濫了邪氣的意味。淩亂的黑色長發因為未係的關係在夜風裏自由地飛舞著,更添幾絲陰邪。
“今天的月亮很特別啊。”這樣微笑著說,男子清利的聲音如同上好鋼材製造的刀片,輕薄犀利。
危險兩個字在腦海裏瞬間傳開,孟蒔晰馬上縮回頭。眼前一頭淩亂長發跟夜色極為相稱的男子有著讓人明知是危險也仍會被吸引的黑暗美麗,這樣的人隻要稍稍有些不留心就會被他吞噬,想想真是可怕的人。
而另一人顯然沒有他的閑情逸致,咕噥一句什麼後直接走進去。
這樣感歎著等待離開的機會,寒風不時吹過,刺穿了衣服滲透進衣服裏。穿著醫生袍跟另外一人都已經先後離開,然而有著淩亂長發的邪氣男子卻遲遲沒有出來。
有些不好的感覺漸漸從心裏開始升起,然而更快的卻是比冬天夜風更寒冷的寒意悄然無聲地出現在身邊。孟蒔晰警覺地向旁邊閃去,眼前銀光一花,頸上已然感覺到有涼意劃過。
他捂住頸駭然向發出銀光的方向看去,剛剛閃過的細細銀光已經一閃而逝地沒入黑暗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微笑的臉,此刻正遺憾地看著自己。
“呀,失手了。原本以為可以讓你毫無察覺地一下子死去,沒想到你的反應比我預計的要靈敏得多。看來別人的東西的確不能隨便使用。這下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保證讓你毫無痛苦地死去了……真是傷腦筋。”
隨著他的話,孟蒔晰用手捂著的地方開始感覺到刺痛,而後刺痛的感覺隨著逐漸滲出的液體開始擴散到全身。顧不上擦去那些溫熱濃稠的液體,少年飛快地伏下身單手支地,猛地側踢過去,原本清麗的容顏一下變得犀利起來。
然而原本百發百中的側踢卻被人反拿住腳腕。孟蒔晰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向後閃避開男子的攻擊,他跳起整個人順勢撲向他,左腿曲起用膝蓋狠狠地撞向男子肋骨。
既然右腿被他拿住動彈不得的話,就用左腿好了。
“凶悍的小家夥!”紮實的手刀伴隨低笑的聲音一起落下,巨大的痛楚中讓聽覺變得格外靈敏,他甚至能清楚地聽到自己小腿骨喀喇一聲裂開的聲音。
唏噝一聲倒吸了幾口涼氣,孟蒔晰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男子更硬的拳頭已經又落到身體上。避閃不及的纖細柔軟的身體猛然飛起又落下,失去了抵抗力得從房頂上一直滾落下去摔在地上。耳邊呼一聲後時間突然慢了下來,孟蒔晰感覺自己慢慢變得綿軟無力,如同陷入一團雲彩中,再也無法判斷其他。
“可惡……”他喃喃自語地說著半撐起身,卻感覺渾身疼痛。眼睛瞥到正從房頂上悠閑下來的男子,不由凶狠地瞪起。
“我咒你不得好死!下來的時候摔死,摔死以後被螞蟻啃死!然後化為塵埃飄散在世界的角落被萬人踐踏……”孟蒔晰軟綿綿的聲音惡狠狠地說著可笑的詛咒,即使聲音已經越來越虛弱也不肯放棄。
直接一拳把他K到消音,男子很滿意地看著月光下直直昏倒在地上人,收起原本想割斷他頸部大動脈的手術刀笑著說了句什麼,然後輕鬆地扛起人離開。
私立南樺女中,前身是民國時期的女子進步學院,校風嚴謹曆史悠久,是以升學率而著稱的本城四大名校之一,學製四年,隻招收女性學生,且開設課程廣泛。除去一般的文化課程外,還設有社交禮儀等各項其他科目。在一般人眼中,南樺女生無異於是淑女的典範,每一位學生皆是集德嫻淑慧等種種美德為一身的優秀女性。
下午四點二十分,孟蒔異就站在這所私立女校那爬滿常青藤的巴洛克風格的大門前,正躊躇不安地等待著。除去課外活動時間,南樺一向是謝絕外人進入校區的。而且就算是在允許進入的時間內,想要進入南樺也要出示自己的身份證明辦理相關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