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看看,孟蒔晰很合作地開始解惑:“這個啊,要從我們的體質說起……”
跟常人不同,晰跟異天生就有著異於常人的體質,晰有著準確的占卜能力,而異則能感覺到一些事情的發生。
“……換言之,他可以感覺到亡魂們所要轉達的信息……”雖然這聽起來有點荒謬,但卻都是真的。大概是從三個月前開始,異開始做噩夢,在夢裏孟蒔異總是夢到自己站在到處都是血的世界,而地上總是有殘破的人偶娃娃。幾天後,報紙報道了第一起殺人毀屍案件,於是他們開始注意市裏的學生失蹤事件。後來,學生界開始流傳新月惡魔的傳說,兩個人的目標也就理所當然地鎖定西皖。
“那也不必穿女裝吧?”勉強算是認同他的解釋,但並不代表他也認同他男扮女裝。
“因為南樺是隻招收女學生的女校,當然要以女孩子的身份申請入學啊。同樣的,異也要改裝成男孩子才可以啊!”孟蒔晰理直氣壯地說著瞥一眼問話的人,“白癡”兩個字毫無愧意地閃爍其間。
說出來了,他說出來了!那個最大的秘密,晰說出來了!一旁的孟蒔異猛然慘白了麵色,而一邊告訴自己不跟人妖一般見識的柳雲菁,並沒有注意到他話裏透露出的信息,繼續問著:“既然覺得西皖不對勁那為什麼你會在南樺?”
“因為我不利於西行,占卜的時候就有提示,我西行一定會倒黴。而且占卜結果也顯示南樺有問題。”所以他才會進南樺,而要蒔異來西皖,不過沒想到自己最後還是沒逃過西行的命運,真慘。
摸摸脖子上的傷,孟蒔晰不由向焰的方向看出,而那家夥竟然耐不住困地在打瞌睡。
“那你們查到什麼?”
“除了知道這是有預謀的殺人案件外,一無所知。”至少就目前知道的來看應該不是變態殺人犯那麼簡單。
“那麼他們動機呢?”皺起眉,柳雲菁問道。
“不知道,不過受害人的眼睛被挖掉,身體中大部分器官被摘除,屍體也被肢解……”
眼睛、器官……難道是?
“器官買賣?!”對視一眼,三個人吃驚地異口同聲道。
“是啊,不然你們以為是什麼?”突兀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許久不出聲而差不多已經被人遺忘的焰醒來插口道。
一滴冷汗從柳雲菁額頭流下。原本以為隻是普通的殺人事件,沒想到竟然牽扯到販賣人體器官的秘密組織,這種隻有在電視裏麵才能看到的事情怎麼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報警吧,這是最好的方法。”
“沒有證據警察不會相信我們的。”搖搖頭,孟蒔晰難得露出無奈的神色。沉默再次籠罩在三個人身邊。
“你們在煩惱什麼?下一個犧牲品不就是她嗎?”就在三個人還在為了要怎麼樣得到被警方承認的證據傷腦筋的時候,懶洋洋地打著嗬欠的聲音傳來,讓眾人的目光隨著白皙修長的手指一下就集中到一個人身上。
孟蒔異。
“啊啊啊,怎麼是蒔異?我還以為就算是我在怎麼樣不願意,但至少也該給我被覬覦的機會吧?”第一個跳起來反對的人一副慷慨激昂兄弟情深的樣子,讓人感動。但在聽到他第二句話後,感動已經消失得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突然湧現的無力感。這個人的大腦結構,果然是跟正常人不同的。
而聽到焰的話,柳雲菁臉色不由暗了一暗,但隨即又抬起頭看著焰,“醫師是誰?”與其什麼都不做地為他擔心,不如先弄清楚對方的身份比較重要吧?至少可以在對方有所行動之前想好對策保護他。
少年清冷的眼因為添入堅毅執著的光芒而變得冷冽起來,認真看著焰的眼神讓人錯覺一瞬間有昂揚的雪白羽翼在他身後“刷”一聲伸展開來,碩大華美的白色羽翼讓世人為之炫目。
“天使終於為了他所愛的人展開了羽翼……”感歎似的低語這樣傳入耳中卻沒有到達心裏,恍若未聞的孟蒔異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卻不知道自己想要觸摸些什麼。隻是單純地想要接近那讓人心情不自覺寧靜下來的氣息,可以拋開一切,感覺不到黑暗與恐懼的溫暖氣息。
如果跟著他的話,一定可以幸福吧……毫無理由地這麼認定著,看著自己被握住的手不由露出一個傻傻的純淨笑容。
“真好,怎麼都沒有人肯來保護我呢?”煞風景的歎息聲就這麼不識時務地在感性氣氛達到最頂點的時候響起,如同夾雜著冰塊的冷水嘩啦一聲澆下,立刻澆滅了房間中漫天飛舞的心形泡泡。
一道極凍光線閃過,始作俑者立刻怕冷地搓搓手臂靠到焰身邊坐下,而房間中跟他擁有同一張麵孔的人卻好像發燒一樣,體表溫度不斷上升。
四處掃瞄一周,在確認自己處於安全地帶後,不怕死的人又再次開口:“真可惜這裏沒有雞蛋,不然我們就有煎蛋吃了。”
嘩啦啦,石化的人終於忍受不了裂成一塊塊落到地上。麵對此情此景,孟蒔晰困惑地撓撓頭,然後很無辜地向著麵前臉色發青的人笑著,“我說的是實話嘛!”
嘶——改良殺蟲劑終於忍無可忍地噴上毫無愧意的人臉上,三秒鍾後,維持僵硬笑容的孟蒔晰直挺挺地倒入焰懷裏昏睡不醒,世界從此清靜起來。
輕鬆地抱起昏睡不醒的晰,焰低頭看著柳雲菁回答他之前的問題:“看這座手術室坐落的地方也該知道,醫師就是西皖高中的親切校醫啊。”
身體仿佛被雷擊過,怔怔地無法動彈。柳雲菁很想問些什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地看著焰抱著晰離開。
汪禹,是醫師。
“雲菁,你沒事吧?”不知過了多久,自己的衣袖被人拉動,流露出關切的清澈眼睛一下子讓自己整個人清醒過來。這才發現,自己以為已經過了很久的時間不過隻有幾分鍾而已。
竟讓這小家夥為自己擔心,自己還真是失敗呢。無聲地笑笑,柳雲菁起身向門口走去。
“沒事,回家了。”
“哦。”一聲跟著起身,卻看到柳雲菁像是又想起什麼地折回來,仔細地把幾個人留下的痕跡抹去後,才又習慣性地牽著他手關門出去。
沿著來時的小路向回走,落光了樹葉的樹枝交錯縱橫,被微弱的月光拖出幽長鬼魅的黑影,在風吹過時發出哢哢的聲音,讓人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難挨的沉默再次降臨在手牽著手走著的人周圍,緊緊衣領想說點什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十二月中旬,連烏鴉都沒有了。
孟蒔異喪氣地低下頭,腳步不自覺地慢了下來。感覺到身邊人低落的情緒,柳雲菁向前扯扯對方的手,讓他跟上自己的速度。
“雲菁……”孟蒔異不明所以地抬頭看,深夜的月光並不足以照亮昏暗的黑夜,所以隻能看到他模糊的側臉卻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但……一定是在生氣吧,怪自己沒有告訴他真相,怪自己一次又一次地騙他……而且說了那麼一大堆奇怪的話,雲菁一定討厭自己了……
不敢去麵對地低下頭,心裏一點點彌漫開疼痛的感覺。她很想告訴雲菁一切啊,但她不敢,她怕看到雲菁厭惡的眼神,怕雲菁會疏遠她。但現在,雲菁一定已經討厭她不喜歡她了吧……一定是這樣的。
“你又在亂想什麼?”柳雲菁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身邊的人,即使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他也能感覺得到周圍越來越低沉的空氣。那是有別於寒冷冬夜的壓抑,悶悶的讓人產生悲哀的情緒。
他不是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來接受這荒誕的現實了嗎?為什麼他還是一副想要哭的樣子?看來自己真的是很失敗的人。
孟蒔異驚訝地抬起頭,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惹人憐愛地氤氳了水汽,“雲菁,你、你不生……生氣嗎?”結結巴巴的聲音一如往常的怯弱,小心翼翼地祈求著,渴望著,仿佛他的回答是她最重要的幸福。
“傻瓜,我為什麼要生氣?”用著連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溺愛口氣說著,柳雲菁把那個瘦小的身體收進懷裏。懷裏軟軟的、小小的,還帶著些微微顫抖的身體好像一用力就會碎裂般的脆弱,讓人憐惜。然而就是在這具柔弱的身體中,卻有著最固執的堅持。他居然到現在才醒悟過來剛剛孟蒔晰說的話是什麼意思,蒔異她,根本就是個女孩子!這樣纖細的身體,明明就是女孩子一樣的柔弱。他其實才是笨蛋的吧。
“雲菁,雲菁……”孟蒔異緊緊抱著他的腰,喉嚨好像被什麼東西哽住一般說不出任何完整的句子,隻能哽咽地叫著自己最重要的人的名字,眼淚像是水晶般,大顆大顆地從眼睛中滾落出來。熱熱地灼痛了眼眶。
最喜歡的雲菁、最重要的雲菁、隻要呆在他身邊就能感覺到幸福的雲菁,許許多多的雲菁,都是她最重要,最重要的……
感覺溫熱的氣息從頭上方傳來,額前長長的劉海被人撥開。疑惑地抬起頭,還沒來得及等她明白什麼,柔軟微溫的唇已經碰到冰冷的額頭上,輕輕地印下。眼前霎時如煙花盛放般迸開迷離絢爛的火花,連帶心髒也猛跳起來。
不同於前一次的戲謔,戀人間的親吻甜蜜得如潮水般,把人一下子徹底淹沒。
雲菁雲菁雲菁雲菁……也喜歡她。
12月22日,下午5時,天色陰沉晦暗如鐵。厚厚的灰色雲層積蓄在天幕上,低得幾乎像是掛在樹梢上。從一年級的教學樓向著二年級那邊走去,孟蒔異側頭看著校園中的一切。
學生們如往常一樣在操場上追打笑鬧著,一對對或男或女的情侶也在校園各處旁若無人地展示著兩個人的甜蜜。
看著跟自己擦肩而過的兩個男孩,兩人親密的神情絲毫不因為周圍人的目光而有所收斂暗淡,親親密密地手挽手走在校園中。而周圍的人也並沒有露出鄙夷或是嘲諷的神色,仿佛自己看到的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偶爾會跑過抱著籃球的同班同學嬉笑幾句,然後幾個人便相攜一起打籃球去。
相較於夜晚的西皖中所隱藏的罪惡黑暗,白晝的西皖校園裏依然是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
拐過樓角便看到教學樓下穿著深藍大衣長身而立的少年,不由快快地跑過去,心裏充溢著幸福地露出小小白白的牙齒笑著,“雲菁。”
月牙兒一樣彎起的笑眼逗笑了少年身邊的人,“蒔異,今天來晚了哦,雲菁都快等不及了。”明顯調侃的語調除了大嘴巴周季宇外不做第二人想。
看也不看地丟給她“神經”兩個字後,倚靠著樓壁站著的柳雲菁起身跟孟蒔異一起向著學生餐廳的方向走去,而打定主意跟到底的周季宇自然也不落人後地跟了上去。
推開學校餐廳的門,因為還不到開飯的時間,所以能夠容納400人的大堂裏不過坐了十分之一的學生。挑了張窗邊的桌子坐下,柳雲菁起身去看今天的菜式,而周季宇則借機搞怪。
明擺著不懷好意把孟蒔異堵在死角裏,某人賊賊地笑著,“小蒔異,生病的這幾天跟雲菁哥哥都做了些什麼啊?看你今天一整天都笑得傻兮兮的,是不是做了什麼好事,呃——”拖長的話尾明顯帶著調侃的意味。
不敢去招惹恐怖的藥劑師,大嘴狼自然是向著可愛無害的小紅帽下手嘍。
被他笑得心裏毛毛的,孟蒔異端起水杯低頭喝水,訥訥地反駁道:“哪、哪裏有!”
“真的沒有?說謊話鼻子會變長哦!”不怎麼相信地看著她,大嘴狼繼續賊笑著逼問純情小紅帽。自從知道他其實是女孩子之後,大嘴狼周季宇最愛做的就是看小紅帽臉紅的樣子。白皙的臉上染上胭脂似的泛開誘人的紅暈,頭也不敢抬地雙手捧著水杯大口喝著,好像隻要喝水就不必回答他的問題。
“蒔異,你就告訴我吧,我一定不會告訴別人的。乖,告訴哥哥吧。”軟硬兼施地繼續說著,一直低頭逼供的人沒注意到小紅帽所有人已經回來。
“你很閑啊。”陰惻惻的聲音冷不防從背後響起,嚇得人寒毛倒豎。柳雲菁拿過蒔異跟自己的飯卡毫不客氣地丟給他,麵無表情地開口支使道:“既然這麼閑,那你打飯去。”幾天不見就得意忘形起來,人果然是惰性的動物。
注意到小紅帽所有者又習慣性地眯起鏡片後美麗的眼睛來,大嘴狼連忙起身拿起飯卡聽話地打飯去。
今天的特色菜是腰果雞丁跟珍珠米飯。但這一樣的菜一向早早便賣完,好不容易打到三份雞丁,餐廳裏原本空著的座位上十之八九都已經坐了人。托著三人份的飯菜回來,校園中的路燈已經全部亮起,透過桌邊的玻璃窗向外看,柔和的淡黃色光球連成一串珠鏈。
“最近學校裏的人好像都很忙,為什麼?”挖一勺雪白鬆軟的珍珠米飯送入口中,孟蒔異注意到吃飯時間學校的甬道上仍然不時有抱著布料、紙張、電線等各種雜物的學生匆匆跑過操場,不由好奇地發問。
“呃?”聽到她的話,周季宇差點被自己嘴裏的腰果噎到。用力咽下卡在喉嚨裏的腰果,周季宇不可思議地看她,“你竟然不知道馬上就是聖誕節的晚會!還有兩天就是聖誕節了,學校打算在平安夜那天晚上舉辦個聖誕晚會。現在各班都在為了那天的晚會作準備。你們一年級的好像要做COSPLAY吧。”
不過問話的人顯然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會跟晚會有什麼聯係,所以隻是習慣性地“哦”了一聲後便又繼續低頭吃飯。
不多時,秉持“食不語”良好就餐禮儀的柳雲菁第一個吃完。起身去服務去買回三杯熱飲回來,眼睛不經意地瞥向窗外,然後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忘記坐下。
透明的玻璃窗外是已經黑透的天空,冷冷的半月有著霧一樣朦朧的光。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銀沙星屑一樣的細雪開始在月光夜色中飄落,星星點點地在風中飛動,反耀著柔黃的燈光寂冷的月光。世界於是籠罩在有著金銀兩色細雪的霧紗中,展現屬於冬的幽冷溫柔。
“好美。”小小聲的感歎從身側傳來,孟蒔異同樣是一副目眩神迷的樣子向著窗外。
深黑的夜,清冷如霧的月,神秘的金銀細雪,因為幽美寂冷到極致,反而透出詭異的調子來。
“不要看了,該去上課了。從這周開始晚上加了兩課時的自習課,再蘑菇下去該遲到了!蒔異,你們一年級不必上晚自習,要不要來我們教室做作業?”順便也陪雲菁。自覺洗好三個人的餐具後,周季宇看到還在看雪的兩個人,想起他們並不知道學校的新規定於是提醒道。不過最後一句話他不會笨到直接說出來。
“哦,好。”聽到他的話,孟蒔異聽話地點點頭,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跟在雲菁身後走著。
果然是愛人情深啊!發著不明所以然的感慨,周季宇快步跟上前頭的人。行走間雪花落進脖子裏,遇熱隨即融化,涼冰冰的,並不像看起來那麼美麗啊。
兩天後,被全校學生企盼多日的平安夜終於到來,各班都在為了晚上的聖誕晚會作最後的準備事宜。一年(9)班的教室裏化著妖冶濃妝的SpecialCosplay社的社長大人正努力地說服眼前的人參加晚上的晚會。
“孟蒔異同學,你一定要答應。身為西皖高中的一分子,要有為學校獻身,啊,不,是為學校事業貢獻自己的力量的覺悟。這是一年一度的聖誕晚會耶,想想全校幾千名學生翹首等待了整整一年啊,你忍心讓它因為你個人的情緒而讓它留下難以磨滅的遺憾嗎?何況,這個角色根本就是為了蒔異同學你量身打造的啊!你隻要穿上這件衣服擺個POSS就可以了。看這纖細的身體,白皙的肌膚,還有這美麗的麵孔……啊啊啊啊,一定會把其他女人都比下去的,阿密,你就答應吧!”
慷慨激昂地說到最後,穿著深藍色公主裙的社長大人已經分不清現實與漫畫,描著紅色眼影向上挑起的眼睛中不停冒出紅色心形泡泡,在他眼中,麵前的人已經化身成漫畫裏纖細美麗的少年黑崎密。
孟蒔異後退一步看著社長大人手上那件有著層層疊疊的裙擺,綴滿了花朵、蕾絲、緞帶、亮片、珠繡等等等等裝飾物,燦爛耀眼到足以讓人眼睛瞎掉的禮服,她小聲地提醒道:“社長,我不是密……”即使是她這個從來沒有看過《暗之末裔》的人,在這幾天某人的疲勞轟炸下也知道,即使是在漫畫中,黑崎密也壓根兒沒有穿過弓真她們送的女式夏天禮服。所以,所謂“華麗慵倦的阿密”根本純粹是某人的想象圖!而且,她是女的,女的!她都換上女式的製服了,為什麼還要她來COS男孩子啊?
但現在……看著明顯處於亢奮狀態的社長再次後退一小步,孟蒔異還是決定不要提醒她的好,不然他不保證自己能不能活著看到明天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