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曆二年、夏天授禮法延祚五年秋七月,大旱,黃鼠食稼。
西羌風俗,耕稼之事,略與漢同。元昊頻年點集,種植不時。至是秋旱,有黃鼠數萬,食稼且盡,國中大饑。
謨寧令野利仁榮卒。
仁榮,野利後疏族,多學識,諳典故。元昊建號之初,顯庸創製,動靜谘之,常論興、靈立國大勢,言:”一王之興,必有一代之製。議者鹹謂化民成俗,道在用夏變夷,說殆非也。昔商鞅峻法而國霸,趙武胡服而兵強。國家表裏山河,蕃、漢雜處,好勇喜獵,日以兵馬為務,非有禮樂詩書之氣也。惟順其性而教之功利,因其俗而嚴其刑賞,則民樂戰征,習尚剛勁,可以製中國、馭戎夷,豈斤斤言禮言義可敵哉?“及卒,元昊三臨其喪,慟曰:”何奪我股肱之速也!“命厚葬之,贈富平侯。
八月,納妃沒移氏,營天都山居之。
天都屬古蘭州地界,五路間為國人嘯聚所。凡欲舉兵必先至彼點集,然後議所向。元昊雖據數州,其精兵僅數萬,餘皆老弱婦女,舉族而行,故大舉不過二十日。及入冠屢勝,遂有並吞關隴之誌。會納其臣沒移皆山女為妃,因天都與涇原路接,山川平易,勁騎疾馳渭州,旦暮可至,特營宮室居之,日與沒移氏宴樂其中。天都守將野利遇乞,後野利從父也,謂其下曰:”吾女嫁二十年,止故居,今新得沒移氏即為修內,何重之若是耶?“元昊聞而惡之。
按:自天都營,遇乞見惡,而種諤之間入;自遇乞死而沒藏氏得寺,野利後之廢成。嗚呼!元昊始以納一妃而致大將冤死,繼以淫臣妻而成戚黨弄權,身亦隨之而隕。自古奸雄亂世,人不能製,惟女戎足以禍之,可不懼哉!
逐環州諜,入麟州攻青塞堡。
元昊用兵多詭計。知環州種世衡欲得之。嚐以非罪怒一蕃將,命杖之百,部下為請不可,其人杖已,即奔夏國。元昊用為親信,歲餘盡得機事,脫歸河東。元昊遣兵追之不及,遂以二萬眾入麟州,圍青塞堡,與並代鈐轄王凱戰,由鞋邪穀轉鬥四十裏至杜古川,不勝而還。
九月,張元、吳昊矯取家屬於隨州。
二人既用事,中國言者請示懷來以反間之。賜其家月米十石、錢二十千文,又以元之弟侄張秉彝為華州長史,張起、張仲經為文學,令往塞下招諭,俟元等還,一體優恤。久之不至,令當州部送二人家屬一並赴闕,羈之隨州,而以秉彝等百餘口送房州安置,譏察出入,饑凍且死。知州陳希亮言:”元事虛實未可知,使誠有之,為國者終不顧家,況此皆疏遠無罪者。“乃釋歸,其在隨州者卒不赦。元與昊潛使諜者矯中國詔釋之,吏民無知者,一日臨境作樂,以駿馬輕車迎之歸。
閏九月,攻鎮戎軍,殺涇原路副總管葛懷敏等。
鎮戎距天都山百裏,西北則三川、定川、劉等寨,與石門前後峽連接,乃前漢蕭關故地。東路沿邊有天聖、乾興、東山、彭陽四城,與原州平安、開邊等寨相錯。其東南則渭州瓦亭寨,與獅子、攔馬、平泉三堡平列,無險可恃。元昊見李文貴不還,與張元等議,元曰:”中國精騎並聚諸邊,關中少備。若重兵圍脅邊城,使不得出戰,可乘間深入,東阻潼關,隔絕兩川貢賦,則長安在掌中矣。“元昊從之,遂於天都點集左、右廂兵十萬,分東、西兩道,一出劉堡,一出彭陽城,合攻鎮戎。知渭州王沿使葛懷敏率兵據瓦亭寨以拒,懷敏督軍進五穀口,沿遺書戒勿深入,第背城為營,以羸師誘敵至,發伏擊之,可有功。懷敏不聽,由西南直趨養馬城,元昊徙軍新濠外待之。官軍分四路進,元昊與戰於趙福堡,敗都巡檢劉湛兵,拔柵逾邊濠進,懷敏入保定川寨,夏兵毀板橋斷其歸路,別為二十四道,以過軍合圍,又絕定川水上流,饑渴其眾。環慶都監劉賀率兵戰於河西,潰去。懷敏為中軍,屯寨門東偏,使知鎮戎軍曹英軍東北。元昊自褊江川、葉燮會四麵躡之,先以銳兵衝中軍,不動,回擊英軍,黑風起東北,陣擾,大敗之,懷敏為眾蹂躪幾死,輿入甕城。是夕,元昊聚火圍城,臨西北呼曰:”爾非總管廳點陣圖者耶?爾固能軍,乃入我圍中,今複何往?“質明,懷敏召諸將議結陣走,有執諫者,不聽,上馬拔劍徑出,馳至長城濠,濠深闊各六、七丈,路斷不可過,騎士皆散,夏兵薄之,遂殺懷敏並將校四十人。張溥曰:”元昊據地萬裏,有華州二生為之謀主,山訛善戰,助其剽銳,挺戈犯順,豈異天驕。於時為宋計,用吳育之言,當僭表初至,姑許其求,密修戰備,拊背扼吭,使不敢動者,上也;不得已而行範仲淹之策,嚴邊城,實關內,相持數年,敵必困敝,次也;乃在廷寡慮,輕動幹戈,促其速反。延州之戰,士氣沮傷;任福違令,敗於好水;至定川之役,懷敏等複死。三戰皆北,關右震動,天子旰食。以有道之世戰危若此,‘佳兵不祥’,信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