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曆元年、夏天授禮法延祚四年春二月,侵渭川,誘官軍於好水川,敗之,殺行營總管任福等。
元昊聞中國師出有期。潛聚兵一路,俟官軍出界擊之。已,知不果,乃大閱折薑會,令諸將擇利進兵,偽使人至涇原請和,韓琦曰:”無故請和,詐也。“令諸堡戒嚴,而自行邊,甫至高平,夏兵已入渭州境,薄懷遠城,琦急趨鎮戎軍,盡發其兵,又募勇士萬八千人,命總管任福將之,以都監桑懌為先鋒,鈐轄朱觀、都監武英、王各率所部從。琦授福方略,申令持重。是夕,夏兵趨懷遠東南。旦日,與福所部西路巡檢常鼎、劉肅戰於張家堡,盡棄牛羊馬駝佯北。福自捺龍川引輕騎數千前逐,薄暮,偕桑懌屯好水川,觀、英等屯籠絡川,中隔隴山,相距約五裏,期明日會兵。時元昊自將精兵十萬營於川口,先以數銀泥合密封鴿百餘,置道旁。詰旦,福與懌循川西行,出六盤山下,將近羊牧隆城,得合發之,鴿自中起,盤飛軍上,俄而鐵騎四合,自辰至午,相持不決,元昊忽令陣中樹鮑老旗,長二丈餘,左麾左伏起,右麾右伏起,自山背下擊,官軍多墮崖相覆壓,懌、肅戰死。元昊複分兵斷福歸路,福力戰,身被十餘矢。小校劉進勸福自免,福不可,揮四刃鐵簡決鬥,槍中左頰,絕喉而死,子懷亮亦死。元昊並兵攻觀、英,殺英、及參軍耿傅、渭州都監趙津等,惟觀以千人免。初,中國以戶部尚書夏竦為陝西經略使,竦揭榜塞上、得趙元昊首者賞錢五百萬貫;元昊亦令人入塞,佯為賣箔者,遺其箱於食肆,人以獻竦,啟之,中有榜”得夏竦首,與錢三千文“。是役也,張元題詩界上寺壁雲:”夏竦何曾聳,韓琦未足奇,滿川龍虎輦,猶自說兵機。“後書”太師、尚書令兼中書令張元隨大駕至此題“。史臣曰:”元昊乘中國弛備,悉眾寇邊,王師大衄者三,夫豈天時之不利哉?亦人謀之不臧也。好水川之敗,諸將力戰以死。噫,趨利而違節度,固失計矣。然秉義不屈,庶幾烈士者哉!“
按:議者謂”福以素未撫循之眾,臨敵受命,法製不立,既又分出趨利,以至於敗,“說殆非也。元昊聞朝廷聲討,方謀聚兵一路,以拒官軍。及朝議中止,乃分兵四出。蓋如涇原主戰,非大創之不足以挫其銳也。故偽和以絕延州之援,詐敗以驕諸將之氣,道旁銀合,陣內長旗,其詭譎之智,豈福等所能料哉!書”誘“、書”敗“,著其黠也。
圍劉堡。
涇原屬戶萬餘帳,向來驕悍。元昊六盤山之戰,皆其向導,故兵行徑路及設伏之處,一如宿計。是時,引元昊乘勝圍劉,範仲淹遣環慶都監劉政將銳卒五千來援,夏兵聞之,遂還。
附:範仲淹奏議:山外兵敗之後,據慶州申郝仁禹等領兵入夏界,輸折甚多。又田況奏議:仁禹打瓦娥族,亡三百餘人。此事《紀》、《傳》不載。
三月,複以書遺延州。
韓周等始入界,迎者皆叩頭稱賀,禮意殊善;又行兩日,即聞山外兵敗狀,意便驕慢;既抵國中,元昊不見,留四十餘日,方令親信野利旺榮為書,書共二十六紙,語極怨尤不遜。又以劄付周等,要求數事,使人同至延州。範仲淹發書,對使焚之,僅存後幅求通好語及周所齎劄,上之樞密院。
夏四月,掠儀、秦二州。
夏國首領各將其種落兵,謂之”一溜“。少長服習,作止自然,既成行列,每餐以手掩口,絕不笑言,整飭如是。元昊之寇渭州,初分兵為四溜,期集於好水川,任福所遇,乃先至之一溜也。猝遇福軍而駭,欲奔所聚之地,福不知虛實,乘勝尾追,遂陷大陣。然諸將力戰,至死不肯退,夏兵雖勝,殺傷亦相當。故攻劉堡不克,還屯天都山,令遊騎剽掠儀、秦二州屬戶,聞秦鳳副都部署曹琮設伏以待,乃退。
沙州回鶻來侵,卻之。
回鶻土產,珠玉為最。帛有兜羅錦、毛ふ、狨錦、注絲、熟綾、斜褐;藥有膃肭臍、硇砂;香有乳香、安息、篤耨。其人善造賓鐵刀、烏金銀器。或為商販,市於中國、契丹諸處。往來必由夏界,夏國將吏率十中取一,擇其上品,賈人苦之。後以物美惡,雜貯毛連中,然所征亦不貲。自元昊取河西地,回鶻種落竄居山穀間,悉為役屬。曹琮在秦川,欲誘之共圖元昊,得西川舊賈,使喻意。於是,沙州鎮國王子遣使入貢,奉書曰:”我本唐甥,天子實我舅也。自李氏取西涼,遂與漢隔,今願率首領討夏。“已而,以兵攻沙州,不克。
以中書令張元為相國。
元好陰謀,多奇計,然性喜誅殺,元昊殘暴,多其讚成,故倚畀尤重。
五月,遣盜入涇原。
元昊行兵每以厚賞用間諜哨探,至數百裏外必得其實,又陰養死士,專備劫刺。初,夏竦議五路進師,某幕職兵官,密置兵馬,分擘糧草,凡五晝夜,皆有文字,封鑰大櫃中,數人不能舉。一夕失之,竦謀遂沮。是時韓琦駐涇原,夜有人攜匕首入寢門,遽褰帳,琦起問:”誰,何?“曰:”來殺諫議。“問:”誰遣來?“曰:”西夏張相公命。“琦複就枕曰:”取餘首去。“刺者不忍,取金帶而出,琦明日亦不治此事。俄而守陴者以原帶獻,蓋刺者故張其事,以搖中國軍心也。
按:《綱目》書”盜“十一,書”使盜“三,罪使者也。涇原之盜,雖言張元所使,實則元昊主之,不書元者,罪有攸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