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幸福一直停留在那個地方(1 / 3)

去機場的路上,路過M大的大門,寫意又朝車窗外張望了下。

“要回去看看?”他問。

“不了,一個人也不認識了。”她搖搖頭。

“我也是這所學校畢業的。”他說。

“是嗎?”她驚訝地掉過頭來說,後來才想起來來,似乎聽小林說過。他以前讀書很厲害,後來還拿到全額獎學金去海德堡大學留學。

在回A城的航班上,寫意又開始找話題。

“看來我倆真有緣分啊,一起念過好多學校,會不會以前在某個地方遇見過?”她笑眯眯地念叨。

“也許。”他掉過頭去看另外一邊的窗戶。

“不過你這種人,多半正眼都不看我一下,是不是?”

“嗯。”他沒注意聽她說什麼,一走神就“嗯”了一下。

“嗯什麼嗯?”寫意的五官皺在一起,“你應該說‘不是啊,我厲某人覺得沈小姐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學富五車,所以對沈小姐一見傾心、相逢恨晚’。”

“要起飛了,坐好。”他止住笑意,說。

飛機升入高空以後進入平穩期,他找了張報紙來看。

“我有一個問題。”她解開安全帶,將腦袋靠在他的肩上。

“嗯?”

“為什麼會喜歡我?”

“什麼為什麼?”

“我好平凡的,雖然心地善良,雖然有正義感,雖然心靈很美,雖然長得也不差……”她“自卑”地說,“可是為什麼你偏偏喜歡上我了呢?”

他放下報紙,想了想說:“我有說過我喜歡你嗎?”

“……”

呃,確實沒有。她有些沮喪。

過了會兒,寫意又輕輕地叫:“阿衍。”

“什麼?”

“你很愛以前那個人嗎?也叫你阿衍的那個。”

他沒有回答。

“為什麼要分開呢?”她又問了一次。

本以為永遠也得不到他的答案,沒想到他卻放下報紙,透過寫意的臉龐看著窗外的雲海,許久之後才開口。

“我做了蠢事,傷害了她。”

“那……你們還相愛嗎?”這是寫意最關心的問題。

“不愛了。”他淡淡地說。

可究竟是他不愛了,還是她不愛了,還是兩個都不愛了,統統都沒有向她說明白。可惜,他卻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這一天,楊望傑和尹笑眉去超市買食材,卻不想看見了寫意與厲擇良。

“這個好像比較適合卷發。”寫意在拿著兩瓶洗發水慢慢研究它們的區別。

“那就買那個。”厲擇良說。

“其實我也好想燙個卷發。”她說。

“以後再說。”他一邊說,一邊將另一瓶洗發水放在推車裏。

“阿衍,我剪成短發會不會好看些?要不然挑染成酒紅色?”

他在前麵推車,她追著他問。

“就現在這樣吧。”

“為什麼?我想改個發型的。”

“長得就醜,怎麼改都是一回事。”他說。

她倒一點不生氣,沾沾自喜地跟在後麵慢悠悠地說:“可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我都醜成這樣了,還有個人喜歡得要死。”

“估計此人是後悔得要死。”

“……”

走了幾步,她又問:“你說我弄成卷的怎麼樣?”

“不許剪,不許燙,不許染,除此以外,你想怎麼弄都可以。”

……

他倆一路絮絮叨叨地說著話,從那邊走過去,並未注意到對麵的楊望傑和尹笑眉,雖說他倆沒有手牽手,但是親昵的態度顯而易見。

楊望傑從未見到那樣撒嬌的寫意,也沒想到多日不見,她已經和厲擇良走到了一起。他知道最近厲氏有個大手筆,已經投資到B城的開發項目中了。聽說最近在和東正集團合作藍田灣,已經率先投資了幾個億。

這個,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但是當年,若不是厲擇良出人意料地買下業興的爛尾工程,怎麼輪得到厲氏企業後來在地產界叱吒風雲?當時若有一絲閃失,剛經曆過風雨的厲氏便有可能化為烏有,可是他卻成功了。如今看來,他又找準了契機。

如果她中意的是這樣的人,那他也隻有自歎不如了。

“呃,那不是沈小姐嗎?”尹笑眉說,隨即又看到了旁邊的厲擇良,“結果他們真在一起了啊。”她還記得上次哥哥婚宴時,他倆就坐在一起。

“嗯,還要買什麼?不買就走吧,估計你哥在家等急了。”楊望傑答。

“我和厲擇良也是校友哦。”尹笑眉回家在廚房裏準備東西的時候,想起什麼地說道。

“M大?”

“是啊,但是我進學校的時候他就畢業了,所以隻是聽說過這號人物,我們是校友。他那個時候就好優秀的,還拿了全額獎學金去海德堡大學留學,雖說後來沒畢業就回來了,但絕對不像我連M大都是靠老爹開後門才進去的。”

“你們一群小女生,隻要見著長得好、有點家世的,就認為人家優秀了。”

尹笑眉故意嗅了嗅鼻子,“怎麼廚房裏有股酸味兒?望傑,你是把醋壇子弄灑了還是自己在吃醋哦?”

咯咯笑罷,她卻接著說:“他在學校讀書那會兒,根本沒有人曉得他是B市厲家的小少爺,所以並沒有在學校引得什麼轟動,都是他後來功成名就以後被邀請來參加校慶,我們才聽說學校出了這號人物。”

“他的腿一直都是那樣?你們也不介意?”

“大學時腿是好的,據說還愛打籃球來著,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好像是在德國出的車禍吧。”

“車禍?”

“什麼車禍?”哥哥尹宵插嘴,伸了個腦袋進來問。

“我們說厲擇良的腿估計是在德國出的車禍。”

“德國?不是吧?我怎麼聽說是在B城呢?”尹宵說,“因為當時這事,商界內還小小地轟動了一下。”

“轟動?”尹笑眉問。

“以前聽過別人說,有八卦周刊揭露那車禍是蓄意謀殺。不過說不準,現在的報紙就是唯恐天下不亂,後來傳來傳去的很不像話,大概是有損企業聲譽,厲家就出麵封鎖了消息。”

“啊?”聽到尹宵說到此處,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張大了嘴。

他倆還沒來得及問,尹宵就被老婆叫了出去。

“什麼謀殺?”尹笑眉改問楊望傑。

“不清楚。”楊望傑答,“無非是爭奪遺產財產之類的吧,有錢人家估計都逃不過這個俗套。”

兩人一對眼,又將尹宵捉回了廚房,繼續拷問。

“什麼謀殺?”

“以前厲氏和海潤集團一直合夥做生意。”尹宵娓娓道來,“那兩家走得近,一起做shopping mall,狠狠地賺了一把,但是後來B市那邊的餐飲部發生了惡性中毒事件。”

“出人命了?”尹笑眉問。

“好像是有人死了,當時事情鬧得很大,對於兩家上市公司簡直就是毀滅性的重創啊,股票天天跌停盤。而且政府也介入了,就在這個時候,厲氏將海潤推了出來,不但拍拍屁股撤資了,還向政府提供大量事件的資料。”

“那海潤怎麼會那麼容易就鬆手?”楊望傑問。

“是啊,大家都覺得奇怪。”

“是不是海潤內部出了問題?”楊望傑分析說。

“大概是吧,如果那樣的話,厲氏理所當然地不會替海潤背黑鍋,於是兩家就分道揚鑣了。”

“朋友危難都不幫把手。”尹笑眉蹙著眉說。

尹宵嗬嗬一笑,“商人重利輕別離,這種時刻還管什麼朋友不朋友的,自保是關鍵。那一次,厲氏也是元氣大傷,後來索性改投地產了。”

“海潤的人還不恨死厲氏了。”尹笑眉繼續削著土豆皮。

“也許僅僅是恨還不夠。”尹宵說出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引起楊望傑的注意。

“還有什麼?”楊望傑問。

“海潤的老板沈誌宏,因此突發腦溢血去世了,海潤頓時崩潰。”

“那麼後來厲擇良車禍,就是他們說的謀殺?海潤的人謀殺厲氏的繼承人以泄憤?”

“厲氏的繼承人?不。”尹宵衝楊望傑搖搖手指,“那個時候的厲擇良已經接管了整個厲氏,他就是那次事件的決策者。”

“啊?”尹笑眉放下手中的小刀,插嘴道,“厲學長這麼……”她一時找不到不褒不貶的詞語形容他。

尹宵笑了笑,接過她的話說道:“歹毒?他本來就不是個一般人。想想那個時候的厲擇良才多大?二十五六?慚愧啊,望傑,我們真慚愧。”

楊望傑無奈地笑了笑,那種人一出生就不凡,有什麼可比性?若是他和尹宵也是那種家世,也不一定就比他差。

“那車禍就真的是海潤的人幹的?所以要人家的命?”尹笑眉問。

“不知道,但是車禍在B城啊,那是海潤的地盤。”尹宵答。

“誰說是在B城?明明是在德國。”嫂子卿曉月走進來摻和到話題中。

“哥哥說的。”尹笑眉吐吐舌頭。

“是在德國吧。”卿曉月淡淡地說。

“你怎麼知道?”尹宵隨口問。

“你不知道女人很八卦嗎?尤其是對英俊的男人更加八卦。”卿曉月做了一個被帥哥迷倒的表情。

“我也很英俊啊。”尹宵說。

卿曉月聞言,故作嘔吐狀,然後就跳開了。

接下來,一場原本很嚴肅的厲擇良往事發布會以這對夫妻的嬉鬧而結束。

楊望傑卻久久不發一言,他原來和厲擇良這類人是沒有絲毫交集的,也談不上什麼嫉妒不嫉妒之類的,是什麼打破了他平靜的心態?

海德堡大學。

不知怎的,這五個字一直在楊望傑心中縈繞。晚飯的時候,他總尋思著在哪裏聽到過。倒不是他以前沒久仰過海德堡大學的大名,而是就覺得似乎聽一個人提起過。

他突然想到第一次見到寫意的時候,表姐夫吳委明是這麼介紹的:“小沈是海德堡大學的海歸哦。”

當時寫意還笑著說:“自費去的,因為在M大混不下去了,後來還差點被當掉。”

腦中突現這個場景,楊望傑猛然停下筷子。

“望傑,你怎麼了?”尹笑眉問。

“尹宵,你剛才說海潤的老板叫什麼?”

“沈誌宏。”

心不在焉地吃過飯,楊望傑辭別尹笑眉開車回家,一路上越想越覺得有些不對勁。也姓沈?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寫意的老家也是B城。M大、海德堡、車禍、B市,姓沈,這些事情是不是太巧了一些?

有些事情想要求證,拿起電話想撥給尹笑眉,猶豫了下改發短信。

“厲擇良比你大幾屆?”

不到十秒鍾,就有了回信。

“大四屆,我進校他剛好畢業,怎麼了?”

“那沈寫意呢?”他寫了這條,看了看又刪除。他以前好像聽尹笑眉提過,寫意高她一個年級,而且問沈寫意的事,尹笑眉也許心中會起疙瘩。

那麼如此推斷,寫意和厲擇良在M大有一年的交集,而後又同時留學海德堡大學,會不會他們的感情不是而今偶然產生的,而是那個時候就建立了?

那麼,她為什麼不認識他?楊望傑清清楚楚地記得他第二次約寫意吃飯,在他的提示下,她才驚異地發現厲擇良的腿有問題。所以,她應該不認識他。

可是,海德堡才多大點兒,同時在此留學的中國人不認識也混個眼熟吧?何況還是國內大學的校友。

是因為她的失憶症?

他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卻獨獨對寫意的事情很上心,為了什麼?他心裏也清楚得很。他猶豫著給寫意撥了電話,她似乎待在家裏,寒暄過後,楊望傑回到正題。

“聽說你找到男朋友了?”他說。

寫意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我剛才和朋友在超市遇見你和厲總在一起。”

“啊?”寫意知道她和厲擇良的事敷衍不了了,隻好笑笑說,“我們居然沒看到你們哦。你也真是不夠意思,都不打聲招呼,改天罰你請吃飯。”

“聽說你們是大學校友,留學也一起,這樣的緣分攢了很多年才修成正果吧?”他又刻意地將論題拐到他想問的焦點上麵去。

“其實說起來都慚愧,我和他以前不認識。”寫意說。

又說了幾句,楊望傑掛掉電話,更加覺得蹊蹺。聽寫意的口氣,如果她不認識厲擇良,是因為失憶引起的話,那麼厲擇良也不認識她?

不過,也許寫意姓沈真的隻是巧合,不可能巧到她恰好就是沈誌宏的女兒,否則,厲擇良為什麼要白白留個仇人家的女兒在身邊,像個地雷?

一天之內吸收的信息太多,楊望傑一時間覺得腦子有些亂。

翌日,楊望傑在公司做完工程報表,正好閑下來想起昨天的事情,要滿足他日漸膨脹的好奇心,沒有私家偵探,卻有互聯網。

他在網站搜索了下“沈寫意”三個字,相關的網頁倒不是很多,估計這名字還是不太常見,細細地看了下,有個消息倒是讓他想起朱安槐這個人。

“輝滬銀行的少東因騷擾下屬未果惱羞成怒買凶……”很長的一段新聞,裏麵有句話:原告律師沈寫意。

楊望傑喝了杯水,又繼續找下去,卻沒得到什麼驚世駭俗的關於寫意的新聞。沒有車禍,沒有失憶,沒有海德堡,甚至沒有海潤。

“沈寫意”三個字,在互聯網上幾乎就是一張白紙。

就在他要放棄的時候,卻在搜索的最後一頁看到一句話。

“演員名單:沈蕙……蘇寫意(法律係)。”

本來這條新聞和他搜索的名字沒有直接關係,但是卻因為搜索引擎功能強大地將沈蕙的“沈”和蘇寫意的“寫意”湊到了一塊兒。

這樣的一個消息,其實根本不會引起楊望傑的注意,但是網頁上的“校慶中,學校話劇社《薩勒姆女巫》獲得成功……M大校園新聞”的字樣卻吸引了他的目光。

這明明是尹笑眉口中說的那個話劇社和那幕話劇。

他仔細看了下新聞時間,比尹笑眉進校早半年。除了這一點誤差以外,一切都能和寫意對上號。

可是為什麼是“蘇寫意”?

他再也忍不住,撥電話問了尹笑眉。

“是啊,她改過姓,之前姓蘇嘛,就是去德國留學前半年改的,不過剛開始大家都還挺奇怪的。”聽楊望傑開門見山地問了後,尹笑眉回答說。